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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之衡似乎喝得有点多,一壶酒已经让他喝了个底朝天。他脸颊酡红,手肘撑在圆桌上,手指按着他的额头,似乎有点难受。
“大哥,你醉了,我让下人给你煮点醒酒汤。”
“不必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说完,他便站起身,摇晃着,走到屏风面前。
温之远吓了一跳,连忙走过去要搀扶他。
他一摆手,制止了温之远,直愣愣地看着这扇屏风,眼眸氤氲,弥漫了一层薄雾,看不明白他的心绪。
良久,他泛白的指尖抚着屏风,那上面的海棠花,和月影轩的很像,依稀记得,陈十一站在垂丝海棠下,转身朝他一笑。
他低头,看到屏风座下的一片青碧色的衣角,沉思了良久。
“侯爷,时辰到了…”
门外,青松的身影恭敬地行礼。
温之衡点头,沙哑着声音。
“好…”
说完,便转身朝膳堂外走了出去。
良久,陈十一才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温之远叹气一声。
“十一,见谅,我不知道大哥今日会过来。”
陈十一笑着点头。
“无事。”
她想了一会。
“二少爷,我先回去了,琥珀的事情如有进展,记得托人给我消息。”
温之远很是担心。
“天色已晚,而且你回去的路程又那么远,一个人不安全,今晚就在家中住下,明天再回去也不迟。”
陈十一拒绝了。
“不了,旭文和元西,他们都会陪着我…”
马车悠悠荡荡地行驶在大街上,随着天色越来越暗,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越发显得马车的声响越来越空幽。
天上的雪还在盈盈荡荡地飘洒着。
陈十一正在闭目养神,忽听得外面旭文谨慎的声音。
“阿姐,后面有辆马车一直在跟着我们。”
陈十一听了,缓缓睁开眼。
“把马车停在一旁,让后面的人先行。”
“是。”
驾车的青松朝里面的温之衡问道。
“侯爷,他们的马车停了,你要去见姑娘吗?”
温之衡嘴角微扬。
“直接朝前走吧,她不想见我。”
青松便驾着马车超过他们往前面走了。
“侯爷,你好不容抽身过来一趟,却不见姑娘一面,未免有点太可惜了吧?”
“可惜什么?她躲在屏风后那么久,都不愿出来见我,那我见她,和她说什么呢?说抱歉,说让她不要离开我?我是一只金丝雀,她是天上鸟,能得知她安好便可。”
“姑娘应是知道你已经知晓她的行踪的。”
“我也是告诉她,别到处奔波了,我即便知道了,也不会去打扰她的生活,让她安安心心住在燕州即可。”
青松有点担忧。
“侯爷,若是夫人知道姑娘的住处,是否会对姑娘不利?”
“她不会,也没这个本事,再说,她现在也自顾不暇。”
“侯爷,你这样,是打算和姑娘有一个什么结果?”
“不知道,就这样吧,忘也忘不掉,放也放不下,能怎么办?”
他抬手撩开厚重的车帘,透过漫天飞舞的白雪,看着远处已成黑点的马车。
就先这样吧,到了该见面的时候见面,如果今生都没有机会,那是他的命,要认。
陈十一回到令余山庄已经很晚了。
其实她不该这样冒险,晚上,马车前行,最是惹坏人注意。
可是,她不想待在府城。
她明白,燕州府城解决令余山庄这么大的事情,而且这又离得京都那么近,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现在,侯府所有的势力都被他接手,他已经不再受到他父亲的钳制和家人的蒙蔽,以他的谋算,找到她这件小事,怎么会难倒他。
他知道她的存在,但也没有戳破,应该是想告知自己,他不会来打扰自己了。
这样也好!
做回以前最熟悉的陌生人,大家各自安好。
她以后也无需带着帷帽躲躲藏藏了,也不用担心被发现,然后被温之衡逮回去。
腊月小年的那天,老爷子给陈十一来了一封信,让她回去过年。
陈十一心想,老爷子肯定是没钱花了。
好,看在他给了令牌的份上,姑且做一回冤大头吧!
回去的时候,没想到,老爷子良心发现,家中什么都已经安置好。
年货,灯笼,对联,就连梨落院的窗户上,都贴上了手艺精湛的喜庆窗花。
他是真的,让自己回府过新年的。
莫名的,陈十一眼眶泛起一丝酸涩。
看,她陈十一,有人喊她回家过年了。
大年三十的年夜饭,一家六口坐在桌子上,热闹地谈天说地。
酒杯新酌,碗勺叮咚。
小炉子上炖着的牛肉咕咚咕咚,夹起一块,颤动软糯,裹着浓郁的酱香汤汁,一送入口中,把舌尖都烫的不停地哈气。
老爷子翻了个白眼。
“牛肉管够,没人同你抢,你瞧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儿!”
陈十一烫得热泪盈眶。
“是,是,我没出息得很…”
双眸被泪水蒙了一层雾,雾气中,只看得红的黄的黑的蓝的都融成了一幅精美的画,画中,尽是欢声笑语,还有那缤纷烛灯和炉火,如夜空中的繁星闪烁,热闹,在冬日的寒冷中,滚烫着人心。
陈十一不知道自己喝了几杯,头晕晕乎乎的,但又十分清醒。
元西和旭文的酒量实在不行,还没喝个两杯,都被送到房里睡大觉去了。
也不知道是谁信誓旦旦说要守岁的。
夜深了,她带着醉意,回了梨落院,慢悠悠地走进房中。
打水清洗了一番,随手把大开的窗户关上,坐在妆台前,取了头上的青玉簪,头发散落开来,照着镜子,端详着自己的脸。
来到京都后,精细地养着,她的脸圆润了许多,肤色莹白光滑,比起骷髅般的十四岁,终于长得像个女人了。
双手把肩上的碧蓝外衫褪去,解开白色衣裙的盘扣,只剩了中衣,就算有炭火暖着,她忍不住瑟缩一下,掀开被子一角,钻进了被窝躺了下来。
忽然,她猛地掀开被子,弹跳起来,警惕地看着自己的床。
“谁,谁在那里?”
床榻上,一阵低沉的笑声传了出来。
“十一,你的床铺硬邦邦的,硌得人生疼。”
陈十一一听这个声音,眼眸都深了几分。
“你有病吗?大年三十钻别人的被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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