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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前的10月27日……虞之琬快速在心里算了一下。
那时候她刚上高一,谢京墨是高二,比她高一届……
……
……
那是一个阴雨天,雨一直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
中午,学校附近的咖啡店里。
谢京墨看着对面的中年女人——
他生物学上的母亲。
自从他八岁那年,谢家对外公布父母的死讯,女人就改名换姓,和她喜欢的那个男人去了国外。
这么多年过去,这还是谢京墨第一次再见到她。
和记忆中的样子相比,她似乎只是多了一些皱纹,看向他的眼神依旧充满冷漠。
女人看着少年略显苍白的脸,眉头微皱:“你生病了?”
谢京墨:“着凉,有些发烧。”
女人闻言,拿起手帕捂住嘴鼻,身体后仰,离他更远,一副生怕被他传染的样子。
少年嗤笑一声,眸底掠过一丝自嘲和讥讽。
真可笑。
他刚才竟然以为,她问他生病,是在关心他。
中年女人的语气,有种铁石心肠的冷硬无情:“你不必一副仇视我的样子,我这次只是短暂回国,两天后就走。”
“就算你要仇视,也该仇视你父亲,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谢京墨面无表情:“你知道他怎么死的吗。”
女人口吻凉薄:“不就是车祸死的吗?”
少年唇边发出了一声轻嗤。
眼底的讥讽愈发浓重。
中年女人皱眉:“不管他是死于车祸,还是死于其他原因,这都是他的报应。”
“和你父亲有关的任何东西,包括你,只会让我觉得恶心作呕。”
少年身形一僵,掀起眼皮看她,瞳孔黑暗,唇角缓缓勾出一抹讽笑。
“那你当年没能把我淹死在海里,是不是觉得很可惜啊。”
中年女人没有说话。
少年敛起了神情,眼神平静无波地看着她:“这么多年,你有没有一次觉得后悔?”
女人连犹豫都没有:“说我自私也好,说我冷血也好,想把你溺死这件事,我从不后悔。”
“只要看到你,我就能想到你父亲,想到以前的那些事情,而那些过往,只会让我觉得恶心反胃。”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
少年脸色泛着病态的苍白,心里最后残留的一丝什么东西,也彻底破碎了。
他眉眼阴鸷沉郁,缓缓牵起的嘴角,勾出嘲弄冷笑:“那你还来找我干什么。”
“妈妈——”
这时,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跑过来,抱住女人的小腿,奶声奶气地喊着妈妈。
女人脸上瞬间绽出满是温情爱意的笑容:“小宝,你怎么来了?”
“妈妈,我想你啦!”小男孩抱着女人的小腿,晃来晃去地撒娇,“爸爸不让我打扰你,但是小宝想来找妈妈!”
女人连忙拉住他:“小心,别磕到腿了,我们小宝是乖宝宝,妈妈给你买蛋糕吃好不好?”
“不要不要,我不想吃蛋糕。”
“不想吃蛋糕呀,那小宝想吃什么,妈妈就给你买什么,好不好?”女人的语气温柔又耐心。
小男孩长得肉嘟嘟的,忽然看见旁边的少年,好奇地打量着,想走过去:“妈妈,你一直在跟谁说话呀?”
女人立马拉住了小男孩,“乖宝宝,别过去,那个人着凉发烧了,会把病传染给你,小宝要是生病了会很难受,妈妈也会很心疼的。”
谢京墨神色怔怔地看着这一幕,像是被扼住了喉咙,无法呼吸。
他这才知道,原来她有别的孩子了。
原来她对自己的儿子,也可以很温柔耐心。
原来她也会心疼她的儿子生病啊。
“小宝过来,妈妈抱你,别过去那边,就在妈妈旁边。”
中年女人抱着小男孩,眼中全是明晃晃的爱意和关怀,“我们小宝最乖了,是妈妈最棒的宝贝对不对?”
“小宝慢点喝水,别呛到了,呛到了会很难受,妈妈喂你……”
谢京墨忽然攥紧了手掌。
想起冰凉的海水呛进他的喉咙里。
想起他被呛得快要窒息而死。
想起女人面无表情地抓着他的脑袋一次一次按进海水里……
少年脸色愈发苍白,忽地站起身,离开了这里。
走出咖啡店,外面的雨还在下。
他的伞落在座位上,谢京墨转身去取,却看见那个小男孩调皮地拿起他的伞。
中年女人面露嫌弃:“乖小宝,说了别碰,这伞上可能就有病毒,传染给你你会发烧的,妈妈会心疼你,你吃药也会很苦的……”
谢京墨冷冷地嗤笑一声,伞也不要了,转身离开咖啡店,走进了雨幕里。
下着雨,路上没什么人,他面无表情地往学校走去。
走到街角时,忽然被人拉了一把,一辆车堪堪擦着他驶过,差点撞到他。
“谢谢。”谢京墨扫了一眼拉住他手腕的手。
一看就是女孩子的手。
指节纤长,白皙削瘦,肤色近乎半透明,手背上细细的青色血管,再往上,是一截白得晃眼的手腕。
虞之琬收回手,撑着一把破旧发黄的雨伞,伞沿微微往上,露出清艳眉眼:“你好像发烧了。”
她刚才拉他,他手腕很烫。
“哦。”他心不在焉应了一声,忽然转身,朝着刚才来时的方向走去。
少年在雨幕中的背影清瘦高挑,又寂寥萧瑟。
虞之琬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没有多管闲事,撑着那把破旧的雨伞,继续往学校走去。
她今天上午请了半天假,中午才来学校。
结果刚到教室,坐下没一会儿,班主任就找过来,说她家长打来电话,让她赶紧回家一趟。
虞之琬蹙了蹙眉,起身回了家。
到了家才知道,原来是家里的钱丢了。
父亲第一个就怀疑是她偷拿走的,母亲抱着弟弟,让她赶紧把钱交出来。
虞之琬只觉得可笑,别说她没拿钱,就算她拿了又怎么样。
那些钱本来就是她的。
学校发的奖学金,她一分没得到,一部分被父亲拿去赌博,一部分被妈妈拿走花在弟弟身上。
她就连一把伞,都是破的。
最后,在父母一声声的斥责中,虞之琬被父亲推倒,重重摔在地上,手腕差点扭伤。
而丢失的那些钱,从其他地方找了出来,是他们自己弄错了放钱的位置。
就算冤枉了虞之琬,他们也没有道歉,甚至厉声斥责:这是给你长个教训,以后别想着偷钱。
虞之琬已经习以为常,站起身,面无表情地拍掉校服上的土,一句话也没说,撑着伞又回了学校。
再次回到学校,已经下午三点多了。
大家都在上课,天又在下雨,校园里安静得几乎没有一个人。
虞之琬往教学楼的方向走了没几步,脚步一顿,又看见谢京墨了。
他终于打了伞,但像是刚打没多久,全身依旧被雨浇透,透明雨珠顺着黑色发梢落在脸上,而他的脸色,泛着病态的苍白。
给人的感觉,和以往很不一样。
谢京墨这个名字太如雷贯耳了,就算不是同一届,她也几乎天天都能听到。
以往的他,给人的印象,桀骜难驯,天之骄子。
现在的他,却有种阴郁消沉,颓丧晦暗的感觉。
虞之琬说不上来为什么,总觉得,现在的谢京墨散发出的阴郁厌世感,很像她被父母被原生家庭伤害后的状态。
莫名产生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可是,他家境不是很优渥吗?
两人不是同一届,但班级在同一栋教学楼。
虞之琬收了伞,跟在他身后走进教学楼,他湿透的衣服滴着水,上楼梯的时候晕眩踉跄了一下。
虞之琬下意识扶住他。
发觉他皮肤更烫。
刚才在街角遇见是一点左右,现在三点多了,他身上一直被雨浇透,本来就在发烧,现在烧得更重了。
感觉都快烫熟了。
“你发烧了。”她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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