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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七八天，叶钧打王青梅的电话都是关机状态，陈东成的电话不是无人接听就是不在服务区。他心中虽疑窦重重，却让自己选择相信王青梅没有事情。
他决定去一趟岳母家，滨江镇。
叶钧叫来班长蔡玖叮嘱道：“我要去滨江我岳母家几天，厂子的事帮我盯紧点，有什么事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放心吧老板，快去快回，回来要给我们发工资了，都拖延了一个多星期，姐妹们有点怨言了。”蔡玖提醒道。
叶钧眉头一紧，“我老婆没给你们发工资？”
蔡玖怅然道：“没有，说过几天发，等你进了新机子回来再发，说你还需要用点钱。”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干活吧。”
叶钧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赶紧回卧室，打开矮柜，看到结婚证还在，营业执照副本在，租赁合同在，心放下了。
王青梅一家在滨江镇是属于温饱线上挣扎的普通家庭，父母是小镇上做点小买卖的游击小摊贩。她的妹妹嫁去了江北农村，少有回家。王青梅嫁给叶钧后也少有回来看父母。
王妈妈今年六十一，因忧思过重，已经满头白发了。
当叶钧突然一个人出现在家里时，王妈妈一脸懵，“叶钧，你怎么来了？青梅没和你一起来？”她已经有五年没见到他们了，自然很惊讶。
叶钧看岳母的表情不像装的，疑惑道：“青梅十天前给我留张纸条，说回娘家有事，我一直打她电话，都是关机，这才抽空回来看看。她人呢？”
“她没回来过啊，你们吵架了？”做母亲的总是担忧儿女成家后过得不好。
“没有吵架呀。我去广州买设备了，留她在家看厂，回来看到她的字条，以为家里出了什么事，手机没空充电。”
王妈妈知道叶钧对她女儿好，对她也孝顺，逢年过节都要送东西，回琉城忙厂子这几年，的确没空回来，但逢年过节还是给他们汇款回来。
想起行事乖张脾气古怪的大女儿，她哀叹一声，“你们没吵架，她能去哪里呢？”
“家里装电话了吗？”
“没有多余的钱装电话，没有什么人情往来，装了没用。你逢年过节给我们的钱，也就够我和你爸的生活费。”王妈妈说起两个女儿就满脸的哀愁，“两个不孝女，偏偏女婿比女儿好啊。”
叶钧不便久留，他还要去找人，就从包里数了一千块钱递给王妈妈，“妈，这钱你拿着，和爸买点好吃的。我还要去找青梅，就先回去了。”
“找到了她，你别生她的气啊。”王妈妈担心小两口吵架打架。她也知道，只有自己女儿打女婿的份儿。
“不会的。妈，我走了。”自己没有了母亲，叶钧拿岳母当亲妈孝敬。好在岳母总是向着他说话。
两天后，叶钧匆匆忙忙回到琉城，想去找一下陈东成的父母家。
来到老街，凭着当初的记忆找他家的位置。因为老街三年前改造过，原先一些老住户都搬走了，谁也不认识谁。
叶钧颓败地回到厂子里，坐下不到五分钟，想起女儿应该知道她妈去哪里了。便又打车去了新星寄宿学校。
寄宿学校以小学为主，设立了一个初中部，只有两个班，是为那些实在没空管孩子的家长设立的，学费相对比普通中学收得高。
叶小玉在二班，一个班六十个学生，有一半学生都是来混日子的，包括叶小玉。
叶钧通过传达室再找到初中部老师的办公室，要见一下叶小玉。
班主任是个说话语速很快，看起来很严厉的女老师，见叶钧自称是叶小玉的父亲，噼里啪啦就说开了，“她妈妈可是有一两个月没来了，存在这里的生活费也早用完了，我给垫着的……你们家长都是怎么当的？……还有啊，你女儿有暴力倾向，有时候要去打别的同学……在班上是称王称霸的，你们想办法把她转走吧……前几天我联系她妈妈，电话一直关机……今天你来了，赶紧带走她……她在班里就是个搅屎棍……”
老师一番话把叶钧听懵了。每回王青梅说去看了女儿回来，都说女儿听话，原来都是骗他的。一两个月没来了？去哪里了？她拿着给女儿的钱去干什么了？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老师，对不起，是我们做父母的没做好……我想先找叶小玉问点话，请老师叫她出来，好吗？”叶钧几乎是哀求的语气。
女老师瞥了他一眼，起身往外走，“跟我来吧。”
初中部二班在教学楼三楼当头一间教室。
此时是上课时间，女老师让叶钧站在窗户边，看叶小玉上课的状态。
只见她一会儿用笔戳一下前排男同学的背心。男同学将身体往前移去。
她又去和旁边的女同学交头接耳说着什么，两人捂嘴偷笑，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看到了吗？她就像只猴子一样，没有一刻是安静的，极其叛逆。你们要赶紧纠一纠她的坏习惯。这哪里像一个女孩子该有的样子，比男孩子还过于。”女老师显然对这个学生气愤又无奈。
叶钧讪讪道：“老师批评的是，是我们管教无方。”
女老师到前门，和上课老师耳语了几句，她便站到教室门口，“叶小玉，出来一下。”
叶小玉嘟着嘴，很不情愿地站起来，慢慢吞吞地走出教室。
见到叶钧的那一刻，叶小玉突然像一头暴怒的狮子，挥舞着双手就要来打叶钧，嘴里怒吼道：“你想起我来了？”
女老师喝住她：“叶小玉，他是你父亲，尊重点。”转脸对叶钧说，“你们去楼下花坛说吧，声音轻点，别影响其他同学上课。”
叶小玉梳了马尾发束在脑后，走路一甩一甩的，像飘荡的风筝一样，如她的心情，不被重视，随意让她飘在这监狱一样的学校。
到了花坛石凳石桌这里，叶钧忍住内心的难过，轻声问道：“你妈妈有多久没来看你了？”
叶小玉的眼睛看着石楠红叶树上飞停来的一只白色蝴蝶，“不知道，没算。”
叶钧觉得自己没资格指责女儿对他不尊敬，只道：“她有没有跟你说过，她想去哪里玩吗？”
叶小玉愣了下，然后不屑道：“她想去哪里玩会告诉我这个累赘吗？她巴不得我死在这里？”
叶钧斥责她，“不能这样说你妈妈。”
叶小玉用鼻子“哼”了一下，“她来一次，就咬牙切齿骂我一顿，说我拖累了她……她是我亲妈吗？我怀疑我就是你们从垃圾堆里捡来的一只小猫小狗。”说得气愤了，带出了伤心，双目含泪地瞅着他，“你也是个窝囊废，什么都听她的……我懒得说你。”
叶钧无辜被女儿驳斥一顿，臊得他脸红到了脖子这里。
“是，爸爸无能。今天爸爸来找你，是想问问你，你知道你妈妈去哪里了吗？”
叶小玉怒道：“她都很久没来看我了，我怎么知道她去哪里了？”
“我去你外婆家找了，没在，问了粟阿姨，也说不知道，这不来问问你嘛。”
“连自己老婆都看不住，你还是我爸吗？我看不起你。”叶小玉一屁股坐在石凳子上，气鼓鼓的，“那你快去找啊。”
被女儿又数落一番，叶钧心里更加难受，也更惶恐不安，“小玉啊，爸爸如果去很远的地方找你妈妈，没人管你我不放心，我把你托付给爸爸的发小叔叔照顾你，你愿意吗？”
叶小玉许久没作声。她在想，只要能离开这鬼学校，谁来照顾她都无所谓，她只要自由。
“哪个叔叔？”
“就是我们第一天回来，在小区门口碰见的那个赵叔叔，他和阿姨很和善的，他家有个哥哥，你也有个伴，爸爸放心。”
叶钧从女儿这里得知王青梅没有来过，他便决定回东莞去找找。还有一个多月要放暑假了，交给赵大勇代管一下，他很放心，便说了打算。
“要的。”叶小玉的表情看不出喜乐悲伤，有种不合年龄的老成。
“我先和他说一下，明天带他来看你，当面沟通一下，好吗？”
叶钧其实是个很温和的父亲，只是太娇宠老婆而迷了心智。
但在叶小玉的心里，更多的是对他，怒其不争哀其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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