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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是,她跟李柔仪好像不太对付,顺路就救下了我。”陈宝香扯了扯嘴角,“我运气还不错。”
“运气不错?”张知序气不打一处来,“分明是倒了大霉,长公主这么一救,你跟李柔仪就更是不死不休。”
“你还说我,我这都是因为谁啊。”
陈宝香委屈地抱头蹲下,“左右反正都倒霉,晚死总比早死好吧。”
她不想死,在牢里时不想、被打手追杀时不想、现在更是不想。
张知序微微眯眼:“你在怪我?”
“不敢。”她闷声道,“只是给你解释一下前因后果,并且因为觉得自己冤枉,所以有点气性。”
“你冤枉?”
“当然啊!”陈宝香声音大了起来,“她说我勾搭你,天可怜见啊,四神庙里那不都是权宜之计吗,若真发生了什么我也认了,可你就抱了我一下,这也算我勾搭?”
“你……”张知序噎住。
陈宝香抬头看他,呼吸很重,像是极不服气,盯着他看了片刻之后,干脆纵身而起,仰起下巴侧过头,准确无误地朝他的唇压上去。
柔软的唇瓣微张含合,属于她特有的气息不管不顾地侵略进他的牙关。
张知序瞳孔一震,下意识地想后退,这人却攀上手来,扣住他的后颈,粗暴辗转。
“陈……宝香。”他勉强挤出几个字,气得指尖都发颤。
哪有这样的人,前事尚未理清就胡来,他不是她的发泄对象,更不是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抱歉。”她抵着他的额头,声音嘶哑又带着哭腔。
张知序被定住了。
他双手还抬在想扯开她的半路,脸上也还有余怒未消,身子却陡然一僵,任由她重新贴上,忘记了动弹。
陈宝香摸摸索索的,把自己腰间的荷包取了下来,塞进他的手里。
“做什么。”他问。
她与他分开几寸,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道:“我骗来的金子银子房子铺子,都还给你。你不生我的气了,行不行?”
“你骗的只是这些?”张知序又要生气。
陈宝香豁出去了,死死地抱住他的腰:“里头还有我两个月的月钱,二十七两三钱零六个铜板,我只有这么多了。”
“……”
若是旁人做这种事,他定要把荷包砸去人脸上,什么金银腌臜物也拿来与他谈条件,他稀罕不成?
但此时对面站着的人是陈宝香。
以钱为天、睡觉都带着荷包、能立马计算出二十三两五钱银子是五万六千四百文钱的陈宝香。
脑海里无法抑制地想起和悦坊的黑作坊、沉重的耳子线、以及被人撞去地上的那个包子。
张知序垂眼,微微抿唇:“你又想要什么?”
“你。”她目光炙热地看向他,指尖轻轻抵在他的襟口,一脸讨好地问,“只要你,行不行?”
又来这套,又什么都不说清楚就想哄骗他。
拢袖转身,张知序上马便走。
“哎——”她追了两步,“说走就走啊,你还没回答我,行不行?”
“做梦。”马蹄扬起,远远只落过来两个恼恨的字。
陈宝香这回是真哭了,荷包和人他是一个不留啊,她今儿被扔来丢去的,到现在还没吃饭呢。
远远地看着那一人一马消失在官道尽头,她脖颈僵硬,不敢去看旁边的碧空。
“我和他平时关系不错,也不总这样……你能不能先别去跟长公主告状?”她问。
碧空捏着手站在她身后,平静地道:“老实说,刚看见你的时候,我觉得殿下信错了人,你这般没有风骨气节又大字不识的人,很难吸引得了张凤卿。”
“你也觉得是这样吧?”她干笑,“要不现在跟我一起回去,找殿下求求情?”
碧空摇头:“现在我改变了看法。”
“啥?”
“先回去吧。”碧空转身,“你机会很大。”
陈宝香好悬没在街上晕过去,双腿一软就在街边重新蹲下。
“怎么?”碧空走了两步又回头,“怕你那小院里还有禁军?放心,你现在是长公主的人,就算是宫里的人,也不敢再轻易动你。”
“不是。”她双手捂脸,闷闷地道,“你能给我买两个包子吗。”
“什么?”
“要肉包,五文一个的那种。”
“……”碧空觉得这人有点丢脸,好歹也是个女官,怎么连包子也买不起。
但余晖之下,这人蹲成小小的一团,发髻微松,身上的官服也被扯破了几个口子,瞧着有些可怜。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转向了街边的包子铺。
·
陈宝香回到自己的小院里,睡了很长的一个觉。
她梦见故人齐聚一堂,叶婆婆拉着腿好了的王更夫,旁边还佝偻着一个脾气不好的刘爷爷,甚至还有个她从未见过、却分明认识的叶琼兰。
他们有说有笑,逆着光走在看不见尽头的路上,突然回眸,朝她的方向喊:“含笑,怎么不跟上?”
陈宝香一愣,侧眸看去,怀珠师姐正拉着含笑的手大步往他们的方向迈。
“不行。”
她急急地把人留住,“不能去。”
含笑和师姐纳闷地看着她,前头的叶婆婆也疑惑地问:“宝香,你不想念婆婆吗。”
想的,她很想很想她,想到很多时候都想跟她走,这样就不会再孤独了。
但是大仇未报,她不能死,含笑和师姐更不能。
她们得好好活着,得替已经死去的人好好活着。
……
咬破嘴唇的疼痛刺激得她惊醒坐起。
陈宝香怔怔地看着床帏上的金线绣花,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抹了把脸。
碧空说得没错,比起别人,她的机会已经很大了,至少强行亲了张知序也没被剁成肉酱,已经打败了上京九成九的人。
只要再努努力——
可同生共死了都没戏的两个人,要怎么努力才能突然相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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