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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儒家的发展并非一帆风顺。西汉末年,王莽假天命而篡汉后,儒家元气大伤,其后道教、佛教趁势而起。
汉末之五斗米教、南朝之萧衍,都是道、佛两教在尝试政教合一。
及至杂糅了汉、羌、胡、儒、释、道等各类不同文化的李唐,实力日衰的世家开始寻求‘富贵天授’以保门阀贵族世代繁华,同样因为唐圣祖李耳的缘故,大唐天子也不再介意政教合一,儒家真正到了生死存亡之秋。
直至秦王府学士孔颖达奉唐太宗李世民之命编纂的《五经正义》横空出世,力挽狂澜正本清源,奠定了儒释道三教主次。
《五经正义》的本质是基于李唐之实际情况,重新解释了一遍四书五经。
唐可往,宋亦可往,宋可往,明又岂肯落后。
宋人基于《五经正义》发展出理学、心学,大明开国以后,明儒又将宋儒所遗之典籍重新解释了一遍。
千载之下,四书五经,早已面目全非,日趋禅化,是时候再来一次正本清源了。
面前的老桑树轰然倒塌卷起漫天烟尘,神智有些恍惚的黄光升却仿佛看到了一轴轴熟悉的画像。
有孔子,四配十二哲,还有奉祀东西两庑的百余位先儒。
一股悲凉之意顿时涌上心头,他明知道往圣绝学就在其中,可他今年已经六十岁了两鬓已霜。
“弟子已经老了啊……”
黄光升喉头上下涌动,不觉声音哽咽。
“他怎么就不能早点被撵到树上去呢?”
黄光升这话是发自肺腑的,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他已至耳顺之年,这一生又还剩下几年光景?
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铁斧,李昰深吸了一口气,直接闭上眼睛。
“能死在姑娘手上,我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动手吧。”
就在李昰还在犹豫要不要等严世蕃一起喝孟婆汤时,周围终于响起了嘈杂的脚步声。
“洛姑娘!不可胡闹!”
终于来人了,我以为你们都死里面了呢……李昰如释重负。
迟飞甲、赵诺、钱贝等人簇拥着一个老者自清风寨深处走了出来。
“此獠污我名节,谁敢求情?!”
那姑娘满脸不忿的瞪了一眼迟飞甲,将手中斧子抡圆了朝李昰劈了下来。
好在李昰提前察觉到不对劲,猛地往外爬了几步,铁斧卡在李昰两腿之间,深凿进寺庙山门的青石板中,硬是给李昰的袍子劈出一个大洞。
“洛姑娘,你误会了,何兄弟当真不是徐阶的人。”
那姑娘瞪了一眼地上的李昰,李昰赶忙一脚踩住铁斧没收了凶器,见行凶无望之后,这才愤愤道:“迟大哥,你是被他骗了!”
“他身上至少有两种不同的闺中名贵香薰,除此之外,至少还有熟地黄、盐车前子等十几味药材的药香,这等淫贼,纵使不是徐阶的人,又能是什么好人?”
李昰闻言不觉倒抽了一口凉气,暗道这姑娘不去五城兵马司当巡犬简直暴殄天物。
但这话他不敢说。
“我说我其实是受害者,姑娘可信?”
“我信……”
见那姑娘低头去捡登山杖,李昰忙岔开话题道:“赵诺,你们商量的怎么样了?”
赵诺连声道:“官人,我们商量了,留在山上制铜,迟兄弟保护我们安全,比诏狱方便些。”
“这里安全吗?”李昰狐疑道。
“诏狱现在还不及这清凉寨,缇帅就在山脚下,而东厂有徐党细作,他们去诏狱,死的怕是比在这里快得多。”
黄光升话音未落,便发现李昰已不见了踪影。
只剩一道声音自远处飘来。
“日后我再来看你们~”
比起山上这位洛姑娘,李昰还是觉得跟山脚的朱希孝沟通更高效一点。
……
一个时辰后。
洛家姑娘坐在清风寨里磨着一把朴刀。
磨刀石发出震震声响,听的迟飞甲心里直发慌,组织了半天语言直到准备好了所有可能的说辞,这才上前准备解开李昰与洛家姑娘之间的误会。
“洛小姐,其实你们之间真的有误会,何兄弟出身名门,风流些也是人之常情,你看我们这些人,也就是没钱没势,真有了钱,我们也不一定是什么好东西。”
磨刀声戛然而止。
洛家姑娘抬头来开口欲言,迟飞甲忙道:“我知道你自小伶牙俐齿,等我说完你再驳斥。”
“但何兄弟为了倒徐,真的连身家性命都豁出去了,现在还给咱们寨子送了这么厉害的炸药,姓钱的已经奈何不了咱们了。”
“这些不都是拜何兄弟所赐吗?”
闻听此言洛家姑娘深吸了一口气,举手道:“停,迟大哥,我就说一点。”
“成。”
“首先,他姓李,不姓何。”
迟飞甲的嘴巴张了张,刚才准备的话术全都被堵了回去,一只手扶着脑门,用尽全力在思考这句话的深意,像是有些不敢置信。
“李……李……李?!”
洛家姑娘继续磨起刀来。
“这绝对不是他第一次这么诓骗他人,放任此獠逍遥法外,不知道还要害多少女儿家丢了清白之身,迟大哥素有侠义之心,你要坐视不管,我管不着。”
“但总不能拦着我为天下除害吧?”
迟飞甲愣在原地,无言以对。
……
晚风拂面,远处京师灯火通明。
自从赵诺三人来了山寨之后,知晓制铜之法关乎倒徐大计后,寨子里所有人都跟着紧张起来,连赵诺三人也难得正经,死心塌地的研究起如何制铜。
直到看见面前那口熟悉的丹炉跟铜矿石,他们才重新冷静下来。
能做炸药不代表会制铜,不会就是不会。
三人一筹莫展,赵诺只能选择去求助山上读书最多的黄光升。
赵诺在翠微山顶找到黄光升时,黄光升正一个人盯着远处灯火通明的京师喝着闷酒,心中细细回想今日李昰说的那番话。
“黄先生,您读过书,这新的制铜之法,我们兄弟还是没有半点头绪,望先生指点迷津。”
听清赵诺的问题,端着酒盅的黄光升仿佛想到了什么。
“老夫觉得,与其当没头苍蝇乱找新的制铜之法,你们不妨清源溯本,研究一下这旧的火法、湿法为何能将铜炼出来。”
山顶二人相视大笑,豁然开朗。
史载:阜成门塌又二日,长夜狂风过,云开明月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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