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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牧野有些晕马车,路上干呕了好几次。只有看着路两边神色或愤恨或悲戚的百姓,他心情才会好一点。
虽说他暂时还没想到一定能成的对策。
但既然确定不能接受秦延瑛入狱,那就一定要把事情搞大。
只有民间舆情扩大到一定程度,才有彻底帮秦延瑛脱罪的可能。
若真的关起门,只让那些权贵商量利益划分,就真的一点反抗的可能都没有了,甚至就算秦开疆亲至,恐怕也会选择秦延瑛蹲号子这种折中的选项。
闹吧!
可玄武大街还未走到三分之一,便有一大堆官差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都散了!”
“散了!滚!”
“朝廷办案,速速散去,违者格杀勿论!”
随着刀剑出鞘的声音,路两旁围观的百姓一哄而散。
就连道路两旁出摊的商户,也都手忙脚乱地撤回店铺,只留一地狼藉。
随后。
一个身材挺拔的青年走到了陈隧的面前:“多谢陈指挥使代为羁押犯人,此案乃鸿胪寺之内,接下来就不劳陈指挥使费心了!”
看到眼前这一幕。
陈隧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眼前这人说的没错,因为大乾存在大量妖官这种外臣,鸿胪寺的职权早已不是历朝历代能比。
当案子的受害者是妖官的时候,就会自动移交给鸿胪寺。
眼前这位,便是鸿胪寺左少卿郑旺,司掌鸿胪寺刑狱之事,其父出身荥阳郑氏,母亲是青丘的狐妖,不论放在哪边都有着尊崇的地位,所以才能年仅二十二岁就官至四品。
陈隧早已做好了准备。
但他还是没想到,鸿胪寺的动作居然这么快,玄武大街都还没有走三分之一,这些人就直接来接管了。
若是所料不错,紧随而来的就是给百姓封口。
刚才进城的时候是有不少围观的人,但持续时间太短,还真没有吸引太多人。
只要鸿胪寺想要封口,保证能让这件事就跟没有发生过一样。
这些人想要干什么,他可太清楚了。
陈隧皱着眉头:“此案虽是鸿胪寺之责,但案件移交需走流程,郑大人倒也不必急于一时,还容我进宫禀报陛下!”
郑旺毫不客气地打断道:“若我记得没错,锦衣卫要参与案件,都需陛下批阅通过,亦或是查案过程牵连的小案。此案事发突然,定非提前批阅,陈大人今日又在休沐,也非临时牵连。
陈大人顺手协助我等办案,我等自是感激不尽,待会见了陛下,定不会忘了替陈大人邀功。
可若还想继续插手,就不得不让人怀疑陈大人想要徇私了!”
“你!”
陈隧怒不可遏,若是换作以前,什么劳什子少卿,就算是沈悝遇到自己也得绕着走。
结果转眼陷入被动,区区一个郑旺都敢跟自己跳脸了!
“陈隧,不关你事,你走吧!”
秦延瑛拦住了他,随后看向郑旺:“郑大人,走吧!”
陈隧有些急:“延瑛……”
“保全自己!”
秦延瑛压低声音说了一句,随后便大踏步走到鸿胪寺的队伍之中。
她转过头,扫了一眼自己带的禁军:“你们都回去训练吧!记住,不能闹事!”
“教头!”
一众禁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眶都有点泛红。
他们不是没有拔刀的冲动,只是秦延瑛提前交代过了,若是起了冲突,只会让她的处境雪上加霜,所以只能咬牙忍下来。
扈焕见到这幕场景,神色愈发狰狞,恶狠狠道:“郑大人,秦延瑛入户强杀我怀孕的妻子。天子脚下,却如此嚣张跋扈,视妖官亲眷如草芥,还请郑大人务必给我做主啊!”
郑旺顿时换了一副面孔,神色戚戚然地安慰道:“扈焕大人放心,此事我定还你一个公道。我们走!”
说着,便带着鸿胪寺的人离开了。
押送秦延瑛的小吏想擒住秦延瑛的肩臂,可被秦延瑛瞪了一眼,又都缩了回来。
目送鸿胪寺的人押着涉案者浩浩荡荡地离开。
陈隧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捏了捏拳头就提腿欲走。
可刚走两步,就被秦牧野拦下:“姑父,你要去哪?”
“我去找陛下求情!”
“你这样,除了把自己也陷入泥潭,什么作用都不会起到,你忘了我姑怎么交代你的么?”
“……”
陈隧钢牙紧咬,腮帮的肌肉如树根一样鼓了起来。
他如何能够不知道?
现在的他,之所以能够得到皇帝器重,就是办案的时候,从来不怕得罪任何人,也从未有过徇私,皇帝让他干什么,他就会毫无私心地去办。
一旦现在去求情,皇帝对他的信任就会顷刻间土崩瓦解。
只是……
陈隧深吸了一口气:“可是京都里,能帮你姑的,只有我了!”
“未必!”
“还有谁?”
“过段时间就是万族科举,我们秦家人会到!”
秦牧野当然不会说变数在李星罗那里,只能先拿秦家敷衍一下。
陈隧苦笑一声:“秦家人出面自然有用,但最多也只是折中,你当真觉得……”
秦牧野沉声打断:“总好过自断一臂!姑父,如果连你都失去陛下信任了,那我们岂不是连案情进度都不配知道了?”
陈隧沉默了好一会,只能艰难地点点头,神情苦涩道:“你说的对!你先回家吧,这件事情我来想办法,未必没有转圜的余地!”
“嗯!”
秦牧野点了点头,随后便上了马车。
禁军伍长见状,赶紧跳上马车头:“少将军,我来给您驾车!”
“多谢!”
秦牧野道了一声谢,旋即看向白玉玑:“上车!”
这是一个时辰来,他第一次跟白玉玑说话。
白玉玑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但想想他应该只是不想把事情闹得更乱,跟对自己的态度没有关系。
轻吐一口气,上了马车。
一路上,两人一句话都没有说。
白玉玑心情无比复杂,心虚与愤怒交织在一起,却说不出哪种情绪是对的。
她是复仇者,无论用处什么下作的手段,都是理所应当的。
任务的目的,几乎是完美达成。
可过程却跟想的完全不一样。
秦延瑛不需要自己引导,只凭直觉就找到了扈焕。
也根本不用自己挑拨,下手毫不拖泥带水。
一连串的意外。
让她无比恍惚。
她看了秦牧野一眼,却只见他半闭着眼睛,丝毫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
换作以往,他只会像寻常情窦初开的少年,一刻都不浪费共处的时间。
白玉玑知道。
这才是仇人间应有的样子。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感觉自己说不出的难过。
不一会儿。
马车停了。
秦牧野径直走到自己的房间,砰的一声关上了门,没有半点交流的意思。
白玉玑在他门前驻足了一会儿,脑海里忽然冒出了那天晚上的场景。
“你负责演!”
“我负责相信!”
可现在,他不相信了。
自己也演不下去了。
白玉玑很想跟他说一句“我是被秦家灭族的人,我这样做没有错。”
可回想一下,他似乎从来没对自己恶语相向。
自己的仇怨,可以洒向秦家任何人,唯独在他面前没办法理直气壮。
或许。
秦延瑛也算半个。
白玉玑感觉心里乱糟糟的,只想把头蒙在被子里,好好睡一觉。
只是进了屋。
掀开床帘。
正好看到何细凤急切地看着自己:“公主!那个斗笠人的身份查到了么?是不是秦家人?”
听到这个问题。
白玉玑心中更加烦躁了,见到罗擎尸首的时候,南诏众人无不悲愤。
包括她也是,虽说罗擎表现出的心性很让她失望,可毕竟是一起长大一起逃亡的同伴,而且有炼傀术在手,必定是未来南诏的中流砥柱。
她怎么可能不难过?
所以他们要找凶手。
根据何细凤回忆,他们撤退的时候,她看到了那个斗笠人冲进了院子。
这么急秦家的事情,必定是秦家的人,这个结论一出,南诏众人皆是义愤填膺,纷纷表示秦家此次有难,定要痛打落水狗,把罗擎的仇给报了。
只是……
白玉玑揉了揉太阳穴:“我问过了,秦延瑛完全不认识那个斗笠人!”
何细凤眉头一拧:“怎么会呢?公主,这一定是两人故意装作不认识,秦家人凶残狡猾,我们可不能被他们蒙……”
白玉玑自嘲打断道:“大长老!凶残狡猾的秦家人,可以为了孩童孕妇,不计后果对妖官出手。冰清玉洁的我们,却能够用孩童孕妇做饵,来激怒秦延瑛,你难道不觉得荒诞么?”
何细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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