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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论迈克尔.柯里昂的立场如何,他都将参与进农机的生意。

    作为桥梁,作为保险,作为人质,尽管最后这一点他本人毫不知情。这是他们和托马辛诺达成的共识。

    但合作的方式、范围取决于她,当然,也取决于他。艾波洛妮亚收回目光,一饮而尽杯子里的水,起身道辞。

    迈克尔立刻同她一起站起来,帮忙拉开身后的座椅。

    维太里先生见他一副要护送艾波洛妮亚回家的模样,赶忙咳嗽一声:“德文特,去家里拿些碗筷来,如果你哥哥回来的话,顺便把他也叫来。”

    又招待客人:“柯里昂先生,你先喝些酒,下午带你在周围逛逛。”

    迈克尔心知一上午的接触是这位父亲最后的底线,沉默地望着女孩跟着她哥哥离开。

    她身穿初见时的紫色连衣裙,衬得肤色更加白皙细致,走上山坡时,裙摆荡漾间露出纤细的小腿、精巧的膝盖……迈克尔完全无法将注意力从她身上移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幢幢农居的后面,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午餐由两位哥哥提下来,她并未出现。

    安布罗斯把装食物的铁桶放在小桌上,招呼两个保镖一起吃,又给迈克尔盛了一大盘,并递叉子给他。

    白餐盘里浅咖色的面条油润卷曲,裹着拇指大小的虾仁,翠绿的葱花点缀其间。

    维太里先生看着油汪汪的面,酸溜溜地感叹:“香蒜油辣虾仁意面啊。”

    迈克尔不明所以,只是隐约猜到这是艾波洛尼亚做的。他卷起一团面放入口中,焦香的蒜味伴随着黄油特有的奶香,瞬间充盈口腔,Q弹紧实的虾仁为面条增加了口感,等快要咀嚼完,将这些一同咽下口腔时,舌尖才会感受到些微的辣意,引得人分泌口水,不迭地吃下一口。

    就连寡言的加洛都捏住三个手指,赞不绝口:“妈妈咪呀,这可太美味了。”

    用过午饭,休息片刻,维太里家的两兄弟送回餐盘,终于带回了艾波洛尼亚。

    她双眼有神,原本披散在两颊的头发被编至脑后,仿佛古希腊仕女般典雅。依然穿着紫色连衣裙,紧身的布料勾勒出她的身形,一切都是那么的纤秾合度。

    走来时,那晃动的衣摆、飘扬的发丝,每一步,仿佛慢镜头般,踩在迈克尔的心上。

    艾波洛妮亚在黑发黑眼的男人面前站定,笑眯眯地瞧他:“柯里昂先生,下午带您去看看农用机器呀。”

    她保持笑容,感受着脸颊上宛如实质的目光,滚烫滚烫的。她承认,她喜欢这个美国人英俊中带点甜的长相和儒雅沉静的气质,但她讨厌那幽沉的眼神,仿佛她是赤裸的、她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她已试过拒绝,收效甚微,她只得用另一种方式回击——像对付那些油滑的青春期男孩一样,直盯着对方,盯到对方羞赧败走。未尝一败。

    她的眼神热烈直白,就像西西里的天空,无一丝一毫的阴翳,迈克尔完全无法抵挡……本能地想要攫取更多。

    艾波不知道屡试不爽的招数为何失效。这美国人非但没有别开眼,那张过分俊美的脸庞反而越来越近,近到对方眼里出现自己的倒影,那里似乎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深沉欲望,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艾波洛妮亚!”

    维太里先生满脸写着不赞同,挺着肚子,两只手插在裤沿。

    艾波难得有些不好意思,快速后退一步拉开距离,随即反应过来,狠狠瞪了男人一眼。

    迈克尔嘴角忍不住上扬,为她嗔怒的可爱表情,换回更加凶猛的瞪视。

    介于这桩小事,下午的散步,迈克尔只能走在安布罗斯和德文特的身旁。七八个男孩走在他们前面,大的二十出头,小些的大概十五六岁,总是在找机会往回瞧。

    艾波洛妮亚由一群老夫人围绕,远远坠在最后。迈克尔努力克制住想要往回看的欲望,至少他不应该和这群毛头小子一样。

    他们沿着山路小径抵达最近的葡萄园。

    时值初夏,灿烂的日光照耀着一垄垄一人高的葡萄丛,紫黑色的果实沉甸甸地藏在绿叶间。

    安布罗斯按照早先艾波洛尼亚交代的,一字一句,细细为迈克尔介绍。

    “原理很简单,主要是通过振动主干和枝叶,让成熟的果子脱落。”安布罗斯一面说,一面握上最近一株茎杆,用力晃动起来。

    黄叶和过熟的葡萄扑簌簌落下,迈克尔当即理解,跟在安布罗斯身后继续前行。

    考究的皮鞋踩过一垄又一垄的泥土,鞋面不再锃亮,灰色的西服也沾上了干枯掉落的葡萄蒂。

    看起来狼狈了不少。也让艾波洛妮亚觉得顺眼了许多。特别是垂落额间的那两缕碎发,给他平添了几分少年气。

    两位保镖恪尽职守地跟在他身后,哪怕背上挂着枪,也比迈克尔轻松许多。

    艾波洛妮亚和老夫人们沿着葡萄园外围绕道走,等走到园子另一头时,客人已经等候多时。

    一台高大的特种汽车仿佛泰坦巨人般矗立在路边。

    德文特兴奋地和伙伴们评论这个大家伙:“和上次我见到的相比,中部间距变大了。”他比了一下,“之前只能通过半个我,现在至少能通过两个。”

    安布罗斯解释:“因为之前的窄间距容易挤破葡萄。”

    迈克尔打量这这台机器,它有着军用卡车的框架,却更像是一辆卡车被劈成了两半,然后被孩童随意粘贴起来,看上去极为怪异。

    安布罗斯带着他绕车一圈,边走边指出相应位置的功能:“中间这个缝隙就是震动采摘的主体,里面是五十根水平分布的钢管。通过上下晃动,促使葡萄掉落进车子下部的箱内,箱子底部装有小型传送带,输送葡萄至卡车后方。在这里里有一个橡胶软刷,可以分离果实和树叶。最后,传送带会把葡萄吐到这个小平台,可以在上面放竹筐或者箱子,只要是容器都行。”

    他们刚在车尾站定,驾驶室里一个红发青年向后探出头来,急吼吼地说:“安布罗斯,我要启动了!”

    “动吧!撒米尔。”

    围绕着大车的男孩们呼地散开,喇叭发出滴滴鸣叫,接着是汽车发动机启动的轰鸣声,以及响亮的、仿佛齿轮转动的卡啦声。

    迈克尔沉静地看着宛若巨人苏醒般,缓缓向前行驶的特种汽车。宽大的橡胶轮胎碾压过松软的泥土,留下一道道眼熟的车辙。

    他意识到,如果这台机器真有安布罗斯所说的这些功能,那么它的价值将无法估量。哪怕在美国,这台机器足以换得大把的金钱,甚至运作得当,换取国会议员的位置都不是痴人说梦。更不用说在意大利……

    “很震撼吧。”安布罗斯抱胸说道,“这都是艾波的功劳,她提出想法,找来了学者和工人,筹建工厂,一点一点的改建、组装。”

    不远处,深色衣裙的妇女之中,艾波洛妮亚鲜艳得亮眼。她正和一位胖女人交谈,迈克尔认出那正是上周发现车辙时,像猎狗一样监视他的人。

    “那是皮亚奇亚夫人,她负责这一片区的葡萄收割。”安布罗斯介绍,“她的丈夫是神父。大儿子在巴勒莫当律师,小女儿已经和撒米尔订婚,圣诞节前就会完婚。”

    安布罗斯:“她现在一定在和艾波道歉,因为你发现了农用机器,她认为是自己看管不严造成的。”

    迈克尔不置可否。

    他从未想过真的看到一辆燃料驱动的收割机器,他原以为是和剪刀或者犁一样,毋需动力,仅靠人力运行的省力小器械。

    而不是眼前这个,完全可以称得上恢宏的机器。它缓慢穿过葡萄树,不、应该称为迈过更准确,因为一列列植株正是从汽车中部经过,更像是巨人跨过篱笆。迈克尔用堪比狙击手的视力望向车尾区域,在那里,葡萄瀑布似地被吐到框内,几乎每一颗都是滚圆的。

    这台机器会改变西西里,他想。

    艾波洛妮亚耐心安抚皮亚奇亚夫人后,在收割机渐行渐远的运作声中,来到哥哥和迈克尔身边。

    安布罗斯冲她使了个眼色,艾波便知该说的都已经铺垫完了。

    她打量了一下迈克尔的神情,严肃得像是一尊雕塑,带着沉思的冷漠,依然俊美如神祇。

    “柯里昂先生,这就是您偶然间发现的,卡车。目前已经调试完成,正在着手申请专利。”

    说到卡车二字的时候,她幽默地做了个兔子耳朵的动作,像是手动加上引号。迈克尔嘴角不自觉地随之扬起。

    艾波洛妮亚见他面色柔和,乘热打铁,继续用前世谈招商引资的态度,语气恳切:“如您所见,我们的机器已经能完成葡萄的全机械采收,今年秋天,它将会负责整个西西里中南部地区的葡萄采收。除了葡萄,我们认为经过调试,它还能采收树莓和蓝莓。”

    “目前制造这样一辆车大概需要四千美金,后期大规模投产后,我们有信心将成本压缩至三千美金。当然您也可以选择入股或是购买专利代理权的形式,这些都可以商量。”艾波洛妮亚冲这位纽约黑手党大佬幺子眨眨眼,“不知道您是否有合作意向?”

    迈克尔能怎么办?眼前心爱的女孩笑容灿烂,比任何奶油蛋糕还甜,蝶翼般的睫毛忽闪忽闪地,仿佛羽毛拂过他的心。被她全然认真地注视时,那人是幸福的,内心将会涌起与全世界对抗的勇气。

    他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不是一件小事,等我问问父亲和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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