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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府国舅寿辰之庆,喜气盎然。
当朝国舅苏显,幼帝之至亲舅父,太后之嫡亲兄长,虽年方而立,却已居正二品尚书令之位。
时值国舅寿诞,上京中的达官显贵,高门世家无不携重礼前来。
珍馐美味,香飘十里。
笙乐丝竹之声轻盈婉转,婢女们手捧金樽玉盏,衣袂翩然地穿梭于宴会之间。
觥筹交错间,尽显世间繁华。
“定安侯,华光夫人到。”随着门仆一声唱和,右苑喧嚷的席间一时间安静下来,女眷们纷纷起身,竟有如临大敌一般。
国舅夫人沈氏更是面色矜肃,起身后匆匆整理了一下衣衫裙带,生怕有不妥之处。
携了身侧的一双幼儿幼女一道前去相迎。
可刚走了两步,立刻又觉不妥,忙遣身边的乳母将一双儿女带下去。
这才放松了些许,向苑门口迎去。
江馥今天穿了一身淡紫色的逶迤拖地长裙,上面锦绣牡丹,绣工精湛,活灵活现。乌发高挽,牡丹金簪居正,再加上她嫡女正妻的气势,立刻便把场中所有女眷都给比了下去。
“见过华光夫人。”沈氏虽为东道主,却不敢在江馥面前露出半点主人之姿。
欠身一礼,极为恭谨。
‘华光夫人’是当朝天子赐下的诰命之荣,独赏有功之臣妻,裴坼身为天子依仗之重臣,其夫人自然承此无上荣光。
江馥欣柔一笑,语态稍有亲近之意地道:“国舅夫人切莫拘礼,快快请起。今天咱们是来你府上讨酒喝的,还是随意一些的好。”
沈氏缓缓起身,面上勉力绽开一抹温婉的笑容,说:“夫人您说笑了,夫人大驾,实乃蓬荜生辉,快请上座。”
“长姐,你怎么才来啊,我都等的无聊死了。”
一声娇憨入耳,正是江馥的嫡亲妹妹江妼从苑外行来,一阵甜腻的香气拂过,惹得一直在江馥身后的江阮宁微微皱眉。
许是自小喜欢医术药理的原因,所以她对气味尤为敏感。
江妼一身娇嫩的鹅黄百蝶裙衫,梳了一个婉约秀丽的涵烟芙蓉髻。既彰显了身份的贵重,又添了些许灵动之美。衣料是上层的香云纱,衬得她不仅尤为娇媚,更加贵气逼人。
江妼年方十五,正值妙龄,又生得一副好容貌,于是更得爹娘兄长阿姐的疼爱,自是骄纵得很。
“阿姐,你都好久没有回府看我了。我想你想得紧,可是爹娘又不许我去侯府看你。知道你今天会来,所以我早早就来等你了呢。不然,这国舅府我才懒得来呢。”
江妼毫不避讳地大声,引得周遭宾客纷纷侧目,低语四起。
沈氏立于一侧,脸色绯红,尴尬之色难掩,捏紧了袖中的手指,却愣是不敢开口挽回自家府上的脸面。
江阮宁心内冷笑,暗自思量:这丫头真是自幼被宠溺过度,习惯口无遮拦。仗着自家家世显赫,毫不把人放在眼里,也不管他人脸面。
总之一个字,够蠢。
江馥瞥了沈氏一眼,轻拉住自家妹妹,面呈无奈的柔声斥道:
“真是把你给宠坏了,也不看看是什么场合竟这般疏于礼数。也就是国舅夫人看你还是个孩子,不予怪罪。否则不用阿爹阿娘管教,我就第一个给你一顿好果子吃。”
江妼丝毫不在意,挽住江馥的手臂,娇憨的冲长姐做了个鬼脸,毫不觉得自己有何错处。
沈氏干干笑道:“六姑娘天真烂漫,自然是有什么说什么的。况且咱们这右苑里,多是已经出阁的夫人娘子。许是没有与六姑娘谈得来的,所以才让姑娘觉得无聊,实在是怠慢了六姑娘。”
沈氏谦逊至此,江阮宁佩服得五体投地。
登堂入室,当众说她家寿宴摆得无趣,面不改色还要陪着小心。
啧啧。
果然,这深宅大户的当家主母,可不是谁都能当的。
“算了,咱们入席吧。”江馥居于上位习惯了,根本不理会沈氏的自谦。
拉着妹妹先一步向首席走去。
沈氏愣了一瞬,随即暗自咬唇调理气息,才紧步跟上。
定安侯府早间就传出风声,侯爷夫人会带侯府新贵一起赴宴。
所以这首席之位,自然是要留给江馥的。
“夫人请坐。”嬷嬷在后将江馥裙摆快速理正,她才姿态优雅端庄地坐下。
江阮宁站在她身侧,本想一屁股坐下,可是看了看下首站着的一群脸色各异,百花争艳般的妇人们,刚俯下的身子又站直了起来。
江馥目光中满是宠溺的看她,轻道:“傻站着做什么?快坐吧。”
随即,才恍然初醒一般看着下首的女眷们温和说道:“大家千万不要因为我来了就严肃起来,扫了兴,都请快快落座吧。”
这时,一众女眷们才敢发出响动,却未当即坐下,而是宫禁恭谨齐声拜道:“见过华光夫人。”
江馥稳坐正位,淡然自若地承受着百官女眷的敬拜。唇边勾勒出的一抹浅笑,熠熠生辉的眼眸,无不写明了此刻她有多么满足受用。
“各位快快请起吧。”
江馥以温婉而又不失威严的声线,继续说道:“今天本夫人与各位一样,都是为国舅爷贺寿而来。好不容易聚在一起乐上一回,切不可因这些繁缛的礼仪失了乐趣。”
“是,夫人。”
众女眷这才安心落座,只是氛围远不如先前轻松自在。
“你就是那个嫁进侯府,给我姐夫当妾室的那个乡巴佬?”江妼坐在长姐身侧,清亮的目光中带了浓重的敌意的看着江阮宁。
江阮宁就知道,这个骄横的千金小姐,不会把她当做透明人放过。
就在刚刚她已经无数次偷瞄自己了。
将阮宁微微颔首却并不起身,语气不卑不亢,眼波平和地看着她回道:“是,我名唤阮宁,虚长你半岁。”
江妼秀眉一皱,起了怒气,指着她道:“我知道你是谁,不过是一个卑贱的庶女,还妄想我称你一声五姐姐么?休想。别以为嫁了我姐夫,你就自恃有了身份。也不过是一个可随意买卖处置的妾室罢了。”
“妼儿住口。”江馥一向端肃温和的眼眸涌上些许锐利,看向江妼轻声训道:“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看你满口胡说的是都是些什么?”
“我……”江妼再骄横刁蛮,也不敢真的惹怒了长姐。
要知道,就连爹娘很多时候也更听姐姐的意见呢。
右苑在座的尽是绮罗锦绣之女眷,因为江馥放出话来,说要带一个妾室赴宴。因此国舅府也做足了安排,特向朝中几位重臣后院身份尊贵、温婉可人的贵妾发出邀帖,以示尊重与周到。
而妾室当中又不乏庶女出身的。
江妼如此一说,可是得罪了下面好几张原本娇艳得意的面孔。
“我,我又没有说错。她本来就是庶女,更是妾……”
江妼不服气地小声嘟囔,跺着脚,小脸涨红。
江馥着实是被气得不轻,又不便发作,下意识瞥了江阮宁一眼。
江阮宁与之稍稍对视,唇线微弯,随即站了起来,绕到江妼身边,微微欠身,柔声道:“定安侯府江氏见过江六姑娘。”
江妼被她的举动搞懵了一瞬,随即江阮宁笑笑,伸手握住她的手,亲近地说:“如此,六妹妹可满意了?”
”你,谁是你六妹妹。你……“江妼顿时气急,后退一步,扬声斥道。
可不待她把话说完,江阮宁轻轻逼近一步,贴近她耳畔低语一番。但见江妼面色一僵,明眸微滞,立刻把嘴闭了个严实。
江阮宁嫣然一笑,挽住已经僵住的江妼,向着下面那些面色各异的贵妇们稍作欠身,道:“抱歉,实在是家中父母格外娇宠看重六妹,才养成了六妹天真挚诚的性子。不过,想来各位夫人娘子在母家时,亦是如此诚挚无忧的吧。”
戏文里便说:天堂的媳妇不如地狱的姑娘。
可见啊,在家做姑娘时是何等轻松自在,嫁为人妇便是另一个世界存活了一般。
一时间,女眷们个个感怀起来,唏嘘感叹之声不绝于耳。
江馥略感意外地向江阮宁看去,正巧江阮宁也在回望她,微微一笑,明眸皓齿。
江馥勾了一下唇角,微微颔首,算是对她此番的赞许,可心里却是隐隐泛起阵阵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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