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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洲是狼狈的,也是惊恐的。他长到这么大,从未想过,原来人的唾沫星子是真的可以淹死人的。
碗筷混着汤汁菜叶不停的朝他迎面砸来的时候,周围的唾弃谩骂不绝于耳。
大脑一片空白,耳鸣目眩。
除了惊恐,还是惊恐。
他想到了沈意,他那个一母同胞的姐姐。
貌似从小到大就是这么过来的。
在他人的嘲笑中、谩骂中、排挤中过来的。
这是一段怎样的阴影。
他不敢想,也无法想。
而过去的自己,对她除了捉弄,也和外面的人一样,奚落嘲讽。
她定是很讨厌他的。
可她如今却还来看自己了。
沈洲望着姜清桉,眼眶突然就红了,他扒着栏杆痛哭流涕:
“姐姐,对不起…对不起,呜呜呜……”
她说得对,他就是一个白眼狼,拎不清是非,胳膊肘往外拐。
沈洲哭得伤心极了。
姜清桉却被他这副模样吓了一跳。
好端端的,哭什么?
嘴里还一直口齿不清地说着“对不起”三个字。
姜清桉有些不明所以,但她没有太多时间,这会来看他是有正事的。
姜清桉说:“别哭了,把你在醉香楼发生的事详尽给我说一下。”
外面打听来的消息和当事人的亲历总归会有所偏差。
她要知道详细的始末,才好做出正确的对策。
沈洲抽抽噎噎地止了哭声,从阿莹父女唱戏开始,从头到尾把事情说了一道。
姜清桉全神贯注,不遗漏丝毫细节。
“你是说,是萧挽秋鼓动人心,才把事情闹这么大的?”
沈洲气愤地点头:“就是她,一直给父亲泼脏水,说父亲和陈侍中沆瀣一气,还说什么官大一级压死人,酒楼里的人还真是什么都信,真是太过分了!”
姜清桉没接话,又问了几个问题,点点头:
“好,我知道了,走了。”
沈洲瞪大眼睛,慌了,抓住姜清桉的一片衣角,有些不敢相信:
“姐,你不是来救我的吗?这就走了?”
姜清桉瞥了他一眼,好像在看傻子:
“你当巡捕营是你家开的啊,说救就救。”
沈洲愣了一下,傻眼了,结结巴巴地说:“那…那我怎么办?”
姜清桉送给他一个淡淡的微笑,“等着。”
说完,也不给他反应的机会,转身就走了。
走了。
沈洲抓着衣角的手一空,心也跟着空了一块。
完了完了。
彻底完了。
姐姐一定在记恨他之前对她的所作所为,现在终于有机会见死不救了。
沈洲面如死灰,脱力跌坐在地上,目光空洞地望着姜清桉离开的方向,内心绝望。
姜清桉不知道沈洲丰富的内心戏,此刻她心中已有数。
此事本来是可大可小的,奈何禁不住萧挽秋刻意的煽风点火,煽起来百姓心里那股对权贵横行霸道、仗势欺人憎恶的火。
不得不说,萧挽秋这步棋下得实在高明。
以民为匕。
自古,民能载舟,亦能覆舟。
父皇上位之后,一心为国为民,励精图治,才有南诏如今的太平盛世。
沈丞相是不是国之蛀虫,他心里很清楚。
可架不住百姓的愤懑。
毕竟,陈荣煊和沈洲在醉香楼的所作所为确确实实为人不齿。
更别说被人捏住了把柄。
稍微一造势,便会火随风势,越烧越旺。
这不是姜清桉希望看到的。
他们两个是该受到应有的惩罚,但也不能被人暗中操控。
当务之急,最好先确认那对父女的情况如何,不给有心之人造势的机会。
想到这里,姜清桉对绿荷道:
“找人去打听那对父女的情况,派人盯着,别让她们出事。”
绿荷心思简单,不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她有些疑惑,挠了挠头,“啊,她们不是有巡捕营的人看着吗,为何会出事?”
姜清桉叹了口气,“小丫头想不明白就不要问那么多,照做就是。”
突然想念青桃了。
青桃聪慧伶俐,办事细心周到,又跟在她身边这么久,早已感情深厚。
倒也不是说绿荷不好,只是到底是别人的丫鬟,用起来多少还是不顺手。
“噢噢好吧,奴婢知道了。”
绿荷这才点点头,去交代了。
御书房内。
皇帝的确如姜清桉想的那样,沈丞相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心里跟明镜似的。
沈丞相是朝堂上的老臣了,也是他的左膀右臂。
在他还是太子的时候,他是寒门子弟,科举夺状被先帝重用,一心扑在朝政上,做的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也正是因为他一心扑在国事上,所以成家晚。
他继位后拜他为丞相,他也不负所望,替他出谋划策,推行新政,和他一起打造了如今南诏的太平盛世。
不曾想,他的儿子如今竟在民间闹出这等事来。
皇帝就算有意偏袒,也有心无力。
国法,立的是规矩。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话并非只是说说而已,也切切实实在执行。
这也是南诏今日看起来清正太平的重要原因。
“丞相还在外面跪着?”
皇帝有些头疼地按了按眉心。
刘太监回道:“正是。和他一道的还有陈侍中。”
说起来,此事真正的罪魁祸首其实是陈侍中的儿子陈荣煊。
皇帝自然知晓。
这也正是他头疼的原因。
外面现在的风声一边倒,全是在控诉沈丞相的。
说他位高权重,所以不把百姓放在眼里,若不处罚,难以服众。
皇帝沉吟半晌,沉声道:“让丞相进来。”
“是。”
……
“挽儿,这事你做得好,父亲正愁没有那个老狐狸的把柄,不曾想,他儿子倒是送上门来了。”
萧尚书人逢喜事精神爽,此刻整个人都是轻飘飘的,就连晚饭都比平常多吃了一大碗。
他笑眯眯的看着萧挽秋,夸赞道。
萧挽秋眉梢都是得逞的笑,她也没想到今天出一趟门竟然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多谢父亲夸奖,这些都是挽儿应该做的。
谁让他们之前那般嚣张,如今,看他们怎么收场。”
萧尚书眯着眼,眼里闪烁着算计的精光。
此事,绝不会就这么简简单单就收场的。
他要把水搅得更浑。
“多找些谣言出来,然后散播出去。
另外,找人打点关系,最好能让那对父女悄无声息死去。”
萧尚书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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