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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庆城内的主街道上,死尸遍地,横七竖八地堆叠着,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
残肢断臂与破碎的兵器、铠甲碎片散落其间,殷红的鲜血浸透了青石板路的每一条缝隙,汇聚成一道道暗红色的小溪,缓缓流淌。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得化不开的血腥气,混杂着尘土和死亡的味道,令人几欲作呕,仿佛刚经历了一场突如其来的浩劫。
仅剩的几名守城士兵面色煞白如纸,如同惊弓之鸟,死死缩在远处相对完好的墙角阴影里,握着兵器的手掌止不住地剧烈颤抖,连站立都有些不稳,眼中满是深入骨髓的恐惧与绝望,仿佛看到了从地狱爬出的恶鬼。
而站在他们对面的,造成这一切惨状的,仅仅是一个身背巨大黑色剑匣、面无表情的黑衣中年男子。
可就是这个看似普通的男人,方才如入无人之境,在城中大开杀戒,从城门一路杀到城主府前,
不过短短片刻功夫,便以摧枯拉朽之势斩杀了数百名试图阻拦的守城士兵,剑光所至,血肉横飞,残肢断臂抛洒,竟无一人能挡其一合,宛如一尊从九幽炼狱踏出的冷酷修罗,所过之处,只留下死亡与寂静。
他正是奉苏澈之命,从青石镇一路血腥屠杀而来的苏家死士——苏高。
苏高微微抬头,冰冷的目光扫过不远处那座在城中显得并不算特别宏伟的城主府,消瘦而刻板的脸上勾起一抹极其冷峭、不带丝毫温度的笑容,声音平淡得如同在谈论天气,却带着刺骨的寒意,仿佛来自九幽深渊:
“在我眼里,你们不过是一群随手可以碾死的蝼蚁而已。不想死的话,就全部滚开,别挡我的路,浪费我的时间。”
语气中的蔑视与杀意,令人不寒而栗。
作为龙皇城上五族之一苏家耗费无数心血秘密培养出的顶尖死士,苏高拥有炼血境大圆满的修为,距离融魂境也只有一步之遥。
这等实力,放在宝庆城这样的边陲小城,完全是碾压级别的存在,足以横行无忌,视人命如草芥。
听着他淡漠如冰、毫无感情波动的语气,再看着周围满地的断臂残肢、触目惊心的尸骸,那些原本还强撑着守在城主府前的最后几十名士兵,心理防线终于承受不住这灭顶的恐惧,彻底崩溃了。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忠诚与职责,他们纷纷惊恐地丢弃手中的武器,发出凄厉的惨叫,如同无头苍蝇般朝着街道两侧的小巷亡命奔逃,恨不得爹娘多生两条腿,原本尚存的一丝士气瞬间土崩瓦解,再无半分抵抗之心。
苏高嘴角挂着一丝不屑的冷笑,仿佛眼前这群溃逃的士兵连让他动手的资格都没有。
他抬脚,继续迈着沉稳而均匀的步伐,朝着城主府紧闭的大门走去。
每一步落下,都像沉重的战鼓擂在幸存者的心尖上,带着无形却令人窒息的死亡压迫感。
嗖!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一道快如闪电的黑色箭矢,裹挟着尖锐的破空之声,如同毒蛇出洞,从城主府内某处刁钻的窗口疾射而出!
这一箭速度奇快,角度狠辣精准,显然是高手所为,直取苏高的眉心要害,意图一击毙命!
苏高甚至没有转头,
只是握着剑的手臂看似随意地轻挥,手中那柄闪烁着寒光的利剑瞬间化作一道匹练般的寒光,如同拥有生命般,精准无比地斩在飞射而来的箭杆之上——
“铛”的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巨响,那支灌注了不俗内力的精钢箭矢应声被震得粉碎,化作数截无力地掉落在地。
还不等他收剑回势,又有接连五根箭矢,几乎不分先后,从不同的方向、不同的角度呼啸而来!
箭光分别奔向他的双眼、咽喉、心口以及左右膝盖,配合默契,时机把握得妙到毫巅,瞬间封锁了他所有可能闪避的角度,显然是一套经过千锤百炼、精心算计的合击箭阵!
嗯?
苏高一直古井无波的眼中终于闪过一丝细微的讶异,低声自语,声音依旧平淡:
“五箭连发,劲力凝而不散,配合天衣无缝,倒是有些意思,看来这小小的宝庆城,也不全是废物。”
话音未落,
他手中的利剑再次疾速挥舞起来,一片莹白刺眼、由精纯灵力凝聚而成的光幕骤然在他面前展开!
光幕上灵力如水波般流转不息,仿佛凭空竖起了一道坚不可摧的透明盾牌。
紧接着,
“叮叮当当”几声密集如爆豆般的脆响接连响起,
那五支刁钻狠辣的箭矢尽数被这面光幕轻易地震飞、弹开,或断成两截,或扭曲变形,散落一地,未能伤及苏高分毫,甚至连让他脚步停顿一下都做不到。
苏高依旧毫发无伤,甚至连呼吸都没有丝毫紊乱,
他继续迈步前行,步伐中带着一种睥睨天下、视众生如蝼蚁的绝对自信,仿佛眼前的所有阻碍都不值一提,城主府的大门在他眼中已然形同虚设。
城主府内最高的三层阁楼上,李良透过箭孔的缝隙看到这一幕,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他紧握着手中那把跟随他征战多年、弓身已被磨得光滑的长弓,指节因过度用力而严重发白,甚至有些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他满脸无奈与沉重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苦涩与绝望:
“没用的……这家伙太强了,实力深不可测,我们根本不是对手,连他最基础的防御都破不了……差距太大了。”
欢欢站在他身旁,往日灵動俏丽的脸蛋上此刻写满了惊慌与恐惧,眼眶泛红,泪水在里面打转,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和颤抖:
“良哥……那……那现在怎么办?我们……我们是不是都要死在这里了?超哥他……他在哪里啊……”
无助与绝望几乎要将她淹没。
李良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惧,转头看了眼远处那个如同死神般步步逼近的黑色身影,那道身影带来的压迫感几乎让人窒息。
他又看了看身边脸色惨白、娇躯微颤的欢欢,以及一旁虽然紧张但眼神依旧锐利的颜克武,眼中闪过一丝不容置疑的决绝,咬牙对着颜克武快速说道:
“颜克武!没时间犹豫了!你速度快,身法好,是咱们这里跑得最快的!你立刻带着欢欢从后门密道先走!什么都别管,能跑多远跑多远,直接往上陵城方向去,去找凰珠城主!我和剩下还能动的亲随兄弟,再拼死拦他一会儿,为你们争取点逃命的时间!”
在对方那如同洪荒猛兽般的磅礴气势下,宝庆城原本的守军早已溃不成军,四散奔逃,根本指望不上了。
如今还能依靠的,只有这十几二十个从栗山村一路跟随李超、历经生死、后来被安排留在宝庆城的核心村民,这是他们最后、也是最忠诚的抵抗力量。
可悲的是,
这点微薄的力量在苏高这样恐怖的敌人面前,实在太过弱小,如同螳臂当车,无异于飞蛾扑火,结局早已注定。
听到他的话,
欢欢当即激动地反驳,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不!这怎么可以?!良哥!要走大家一起走!我绝不能让你一个人留在这里送死!要死我们就死在一起!”
她虽然害怕,但更无法接受用同伴的性命换取自己苟活。
李良猛地摇头,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怆:
“糊涂!没时间争辩了!这家伙明显是冲着我们这些和超哥关系亲近的人来的,是要斩草除根!能走脱一个是一个,不能让所有人都白白死在这里!你们逃出去就好!找到超哥,把这里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他!让他知道是谁下的毒手,让他将来替我们报仇雪恨!快走!这是命令!再晚就真的谁都走不了了!”
说话间,
李良眼中闪过一抹狠色,不再理会欢欢的哭喊,猛地翻身从三层的阁楼窗口跃下!
在下落的过程中,他身体不可思议地在空中扭转,迅速搭弓引弦,动作流畅如行云流水,几乎凭借本能射出了复仇的箭矢!
几道黑色的箭矢再次裹挟着他全部的恨意与决绝,如同索命的黑芒,朝着苏高猛射而去,试图为欢欢他们的逃离争取那微不足道的几秒钟。
“欢夫人!得罪了!”
颜克武见状,知道不能再犹豫,他一把拉住还想冲过去的欢欢的手臂,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和坚决,
“李良兄弟说得对!再犹豫下去,我们所有人都要死在这里!那才是真的辜负了他们的牺牲!好歹也要有人逃出去给城主报信啊!走!”
欢欢被颜克武强行拉着,泪眼模糊地回头,看着李良带领着城主府内最后十几名视死如归的亲随们,手持着简陋的刀剑长矛,
如同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地朝着那个黑衣人冲去的背影,那一个个熟悉的身影,都是曾在栗山村一起劳作、一起欢笑的伙伴啊!
她的心脏如同被撕裂般疼痛,豆大的泪珠如同断线的珍珠滚落下来,砸在冰冷的楼板上。
她贝齿死死咬着已然失去血色的红唇,强忍着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悲恸哭喊,
最终,
在颜克武半拉半拽下,沉重地点了点头,强忍着无尽的悲痛,跟随颜克武一起急速冲下楼梯。
两人冲到后院,利落地翻身上早已备好的、喂饱了精饲料的战马,猛地一夹马腹,战马吃痛,嘶鸣着从城主府隐秘的后门疯狂冲出!
马鞭被狠狠抽下,战马将速度提升到极致,朝着城外官道方向亡命飞奔而去,马蹄扬起一路烟尘,身后是越来越远的、传来隐约厮杀声和惨叫声的城主府。
有些事,就是这般残酷,明知前路同样凶险万分,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将渺茫的希望寄托于未知的未来和那个他们共同信赖的人。
几分钟后,宝庆城城主府内,激烈的厮杀声、兵刃碰撞声渐渐微弱,最终彻底平息下去,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以及浓郁得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
李良满身是血地瘫倒在冰冷的青石地板上,身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恐怖伤口,最深的一道几乎可以看到森白的肋骨,鲜血如同小溪般不断涌出,他已经连站立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远处,
他那把心爱的、陪伴他多年的长弓已被利器从中斩断,弓弦崩断,无力地躺在血泊中,宛如一只被折断了翅膀的飞鸟,再也无法翱翔天际。
他艰难地转动眼球,看着周围横七竖八倒下的亲随尸体,每一张年轻或不再年轻的脸庞都那么熟悉,都是他从栗山村带出来的乡亲啊!
心中一片凄然与悲凉——这些忠心耿耿的村民,明知冲上去是以卵击石、十死无生,却还是毫无怨言、义无反顾地跟着他一起发起了自杀式的冲锋,最终把命永远留在了这片他们刚刚开始安稳生活的土地上。
他们图什么?
不过是为了报答李超当初的救命与提携之恩,为了守护这份来之不易的、短暂的安宁。
“咳……咳咳……”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声咳嗽都牵动全身伤口,带来钻心的剧痛,嘴角不断溢出鲜红的血液,染红了胸前的衣襟。
然而,
在这极致的痛苦与绝望中,李良却突然咧开嘴,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嘶哑而破碎,带着无尽的不甘,也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释然。
他们如此,
自己又何尝不是?
这条命,早就是捡来的了。
如果没有李超,早在栗山村遭遇那场惨烈匪患的时候,他李良恐怕就已经和很多村民一样,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了,哪里还会有后来的际遇,成为一城之主的亲信,过上受人尊敬的生活?
所以,
自从下定决心跟随李超那天起,他就暗自发誓,这条命是超哥给的,随时可以为他而死,为守护这些视作亲人的伙伴而死。
也正因怀着这份信念,今天面对如此绝境,他才能如此决绝,心中并无太多恐惧,只有未能护住大家的遗憾。
苏高缓步走到他面前,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如同血人般瘫倒在地的李良,目光冷漠地扫过自己右臂上的一道浅浅血痕——
那是方才混乱中,被李良临死反扑、拼尽最后力气射出的一支冷箭划伤的,伤口很浅,甚至算不上伤,却让他感到一丝意外和……被蝼蚁叮咬的不悦。
他挑了挑眉,难得地对一个将死之人多问了一句,声音依旧没有任何感情波动:
“临危不乱,箭术刁钻,倒是个可塑之才,心性也够硬。给你个机会,要不要弃暗投明,归顺我苏家?以你的本事和这份狠劲,以后保你荣华富贵,修炼资源不缺,比跟着李超那个早已化成灰的死人有前途得多。”
对方不过刚进阶炼血境中期没多久,却能在那等绝境下伤到自己一丝衣角,倒是让向来冷血的苏高,也罕见地起了一丝微不足道的惜才之意,这才开口招揽。
毕竟,
一条好用且不怕死的狗,对苏家来说总是有用的。
听到这话,
李良咧开嘴,露出被鲜血染红的牙齿,笑了起来,笑声嘶哑而充满了嘲讽,带着血沫:
“苏家?呵呵……算个屁!也配让老子归顺?老子的姓都是超哥赐的!这辈子只认超哥一个人!生是超哥的人,死是超哥的鬼!你也别太嚣张……超哥他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回来的……到时候,就是你的死期!他会亲手斩下你的狗头,为我们……报仇雪恨!”
回来?
苏高摇了摇头,眼中最后一丝耐性被消磨殆尽,闪过一丝明显的不耐与杀意,显然懒得再跟一个将死之人废话。
他随后反手一剑,动作快如闪电,锋利的剑尖如同毒蛇吐信,精准而冷酷地刺入李良左胸下方、并非心脏要害却足以致命的位置!
剑身入肉,发出令人牙酸的轻微声响。
“他回不来了,永远都回不来了。安心上路吧。”
苏高的声音冰冷如铁。
唰!
苏高手腕一抖,将染血的长剑利落地拔出,一股温热的鲜血随之从伤口喷溅而出,有几滴溅落在他黑色的衣袍上,瞬间被吸收,只留下更深的暗色痕迹。
他将长剑随意地在李良的衣服上擦了擦,归入背后的剑匣,
随即不再多看地上气息迅速萎靡下去的李良一眼,身形一动,施展出精妙身法,化作一道模糊的黑影,顺着欢欢和颜克武逃离的方向急速追去,速度如风驰电掣,快得只在原地留下一道淡淡的残影。
既是奉命斩草除根,自然要一个不留,绝不能留下任何可能存在的隐患,这是苏家死士的行事准则。
李良独自躺在冰冷粘稠的血泊中,气息奄奄,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开始迅速模糊、涣散。
苏高最后的那一剑,极其歹毒地避开了心脏 immediate 要害,没有让他立即死亡,但却精准地切断了重要的经脉,造成无法遏制的大出血。
李良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的生命力和温热的血液正在快速流失,身体的温度在下降,无尽的冰冷和黑暗正一点点从四面八方包裹过来,要将他拖入永恒的沉寂。
这是苏高的惩罚,一种比一剑杀死他还要残忍冷酷的折磨,让他在绝望和痛苦中清晰地感受生命的流逝,慢慢死去。
随着身体越来越冰冷、越来越虚弱,李良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不清,眼前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血色薄纱,耳边的声音也渐渐远去,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水幕。
就在这时,
在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前一刻,他模糊地感觉到一个身影以极快的速度从天而降,急速靠近,还有一个熟悉到刻骨铭心、此刻却充满焦急与震怒的声音在耳边炸响,疯狂地呼唤着他的名字!
是……超哥的声音?
是幻觉吗?
呵……看来自己是真的要死了,都出现死前的幻听了……也好,能死在幻听里,听到超哥的声音,也算……不算太坏……
呵呵,死就死吧,能和兄弟们死在一起,黄泉路上也不算孤单。
只希望……欢欢和颜克武能安全逃出去,找到超哥,把这里发生的惨事告诉他……也算是……给超哥一个交代了……我……尽力了……
他的心跳越来越微弱,间隔越来越长,脉搏几乎要停止跳动,沉重的眼皮如同灌了铅,再也无力抬起,意识彻底滑向无边的黑暗深渊。
突兀间!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湮灭的刹那,李良感觉自己的嘴巴被人用力却小心地掰开,几粒圆润冰凉、带着清苦药香的丹药被塞了进来。
紧接着,
胸口心脏附近的几处重要穴道被一股温和而磅礴、充满生机的外力骤然击中,
仿佛有一股暖流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涌入他近乎枯竭的体内,强行驱散了部分刺骨的冰冷与死寂——似乎……真的有人在替他疗伤!不是幻觉!
随着那几粒入口即化的丹药在口中迅速融化,一股精纯醇厚、蕴含着强大生命能量的药力顺着喉咙涌入四肢百骸,
再加上那股外力的精准引导和刺激,药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扩散至他濒临崩溃的经脉与脏腑,疯狂地滋养着那几乎彻底枯竭的生机。
李良那原本微弱到几乎无法感知的心跳和脉搏,
在这股强大外力的干预下,竟然如同被重新注入了动力般,顽强地、一下又一下地,重新恢复了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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