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嗖~~一道裹着黑烟的虹光掠过冻土上空。
此间飞雪固然可怕,但只能将黑烟外围极少数的恶魂冻结、剥离、落地。
内里那玄袍男子和银袍女修却是毫发无损。
若要探索,自是需要裴雪涵用“分海术”慢慢飞行,但既要快速穿过此地,便无法慢吞吞地使用前种法子了。
“抓紧。”
宋延柔声道了句。
旋即,他就感到一双素手小心地搂住了他的腰,那娇柔的身体也贴上了他的背脊。
这种情感并非无根之木,而是在那幻境中同渡百年而修来的。
可以说,裴雪涵已然超越了任何女子与他在一起的时间。但明明两人相识并不久。
其中的强烈怪异感、矛盾感伴随着那一股令人越发沉溺的温柔同时升起。
下一刹,虹光钻入了再一个秘境。
与冻土的死寂不同,才入此秘境,一股冲天的喊杀声就如敲锣打鼓般入耳而来。
气温由冷转温,但却是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温,那安静漂浮在空中的灰色雾气彷如污秽,令人忍不住心生躲避之念。
可雾笼天地,如何躲?
宋延神识扫出,却依然受到阻碍。
但其实已无需神识,因为只是稍稍一扫,都能看到诸多修士、妖兽正厮杀在一起。
只不过,这种厮杀却不是修士和妖兽之间的,而是“大乱斗”。
所有修士和妖兽都疯了。
宋延眯眼,又落到一个无头修士身上,微微皱眉,同时确定了一个想法:这些修士不仅疯了,而且纵然死了,却也还在厮杀,因为煞液煞固也都疯了。
修士妖兽死去,制造煞气。
疯狂的煞气又重新占据修士妖兽身体。
周而复始。
薄薄的雾气不停刷新着任何存在的记忆。
这大雾里笼罩的,是一个“死了也不休”的世界。
裴雪涵顿时掐指御诀,全身绷紧,准备攻击,因为她已发现自己与自家男人被某个怪物盯上了。
一只棕色翅膀的熊头妖兽飞天而来,厉吼着,往两人拍打而来。
裴雪涵正欲出手,却被宋延抬手搭住手背,轻轻压了下去,同时黑烟虹光极为灵巧地避开了攻击,在雾空中划开弧度往远而去。
“先别攻击。”
“好的,道兄。”
一路走来,裴雪涵早对宋延言听计从,因为她已发现这位道兄不仅实力强大,心性算计也都在她之上,所以她干脆放弃思考了。
宋延化虹飞行,灵巧地躲避着一个个或妖兽或修士的攻击。
所幸,那些疯了的妖兽和修士很容易转移目标,他们的记忆和念头始终会被新的覆盖,除非宋延在他们视线之中,他们才会出手,否则只会漫无目的地狂杀乱杀。
嗖~
嗖嗖~~
虹光经天,万魂幡外替死的恶魂们也有极少数变异了,发疯了,开始飞离幡旗,到处择物而噬。
虽然此时只有极少,但时间一久,却会越来越多,若是宋延什么都不做,就开着万魂幡在这里瞎晃悠,那整个万魂幡都会被此间雾气给腐蚀掉。
这还是宋延将万魂幡转化为了万魂伥幡才能达到的,换个人,早就因为万魂幡的不可控而撑开了极大区域,然后恶魂早就散了。
在旋绕了许久之后,宋延已经发现了下一个秘境的入口。
越发浓郁的苦海气息从那秘境中渗出
那气息甚至比前几个秘境中的苦海气息加起来还要多,多到已经无法容纳。
也许,雾境之后就已是伥王魂阈的尽头。
那该怎怎么办?
陡然,宋延眼皮一跳,因为他发现自己留存在洪水秘境中的那只“无影幻鸦”也失去了联系。
这说明那外来者已经进入了洪水秘境。
这速度,是毫无阻碍,毫无顾忌,好像就是纯粹在赶路。
宋延心跳陡然快了起来,头皮宛有细针刺入,一股久未品尝到的口干舌燥感油然而生。
前狼后虎,不过如此!
怎么办?
他深吸一口气,视线急扫,想要寻到个解决办法。
雾境地貌是山地,起伏颇大,绵延甚广。
而若细细观之,雾气的浓淡其实也颇为不均。
深峡处浓,天穹处淡,深山里浓,平原上淡。
宋延稍作绕旋,忽的一咬牙,暗暗道了声“拼了”,旋即陡然将万魂幡全开,然后激射向下一秘境入口。
可他进去。
只是在入口停了停,待看到万魂幡散落周边的发疯恶魂后,才陡然对裴雪涵道:“用分海术。”
裴雪涵急忙施法,两人面前雾气分开,形成个丈许的空域。
宋延收起万魂幡,再扫了眼周边,心道:‘如此一来,后面若有人追来,也容易做出我已匆匆入了下个秘境的判断。’
旋即,他御剑,裴雪涵开路。
两人花费了约莫半个时辰落在了一处雾气很浓的峡谷。
待到落入其中,寻到处山洞,宋延便取出纸屋,往洞中抛出。
纸屋瞬间撑开,其墙壁在雾气的腐蚀中只是产生了轻微的裂响,却无有半点裂痕。
宋延深吸一口气,又取出了“小天道聚引阵”,阵旗分落峡谷,阵盘转动些微,使得周边雾气往此间稍稍聚拢,从而进一步护住纸屋。
雾气浓淡起伏,尚在正常范畴,一个“小天道聚引阵”也只是个小小的“吸力器”,并不会产生异常。
下一刹,他拉着裴雪涵落入纸屋,眼见后者要说话,抬指比了个“禁声”的姿势。
裴雪涵美目扫动,诧异地看着这玄奇的纸屋,可旋即一惊,她虽不发出声音,却还是抬手指向不远处的墙壁。
宋延早看到了。
随着雾气增浓,纸屋再度承受了新一波的“强度检验”,但这一次却不仅仅是“轻微裂响”,而是多了一丝小小的裂痕。可还行,能撑得住。
做完这些,宋延拉着裴雪涵入了屋。
既然前狼后虎,那就躲一躲,让后面的虎去对上前面的狼。
可他并没有十成的把握,但对方既然来势汹汹,似在赶路,又在前面掐灭了他留下的三只“无影幻鸦皮影”,那么做出“他已快速进入下一秘境”也在情理之中,因为对方盯的绝不是他,所以也不会刻意在此间停留,一个山谷一个山谷的搜寻他。
此时,他站在纸屋中的纸窗前,看着院外天穹上流如灰绸的浓雾。
屋子里,安静的吓人。
两人谁都没说话。
宋延十指交错,他已明白:他对这伥王魂阈所牵连的人,牵连到的事,一无所知!
此时,他有一种当初在南竹峰上遭遇“南吴剑门第一次袭宗”时的恐慌感。
那时候,他心惊胆战,狂奔急跑,恍若喽啰,甚至钻入雪中,假装雪人进行躲避。
那时候,他不过练玄三层,而外面则是练玄高层,甚至是绛宫修士。
现在也差不多。
他本以为境入紫府就已经有了话语权,但那不过是在小国家而已。
正想着,他忽的又感到自己的手被一双柔荑轻轻覆合,抬头却对上了裴雪涵那双温柔的眼睛,百余年相伴的岁月与回忆在其中静静流淌,自有一股愈人心神的魔力。
那双眼睛仿佛在告诉他“无论生死,与君相伴,不离不弃”。
这种甜蜜的仿是“传说中爱情”的感觉,一下子闯入了宋延心中,令他感到神魂深处与此女羁绊越发之深。
深到让他开始警惕并恐惧。
因为他已意识到:他和裴雪涵从相识到相爱也不过短短数日时间,好似有一只手硬生生地在两人之间牵起了红线。
过了似乎很久,又似乎才一会儿工夫,远处陡然传来怪异的嘈杂尖声。
那似是由无数蚊蝇虫豸粘合在一起的声音,嗡响如天钟长鸣,咆哮似深海火山,呼啸如漆黑扶摇,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天灾气息,充满了强大的压迫感。
这压迫感,纵是婴啼上人都比不上。
裴雪涵紧紧抱住宋延。
宋延自己也是脸色有些发白。
但他很快就平静了下来,用一双狠厉且冷酷的眸子死死盯着窗外,同时暗暗握好万魂幡,时刻准备着出手。
一刹.
一息.
一炷香
一个时辰.
一天.
时间飞快过去,但那声响在远处响起后,就再未出现。
宋延干脆盘膝坐下,反正他神识也无法探查谷外,不如养精蓄锐。
他有种隐隐的感觉,也许.距离伥王魂阈产生巨变已经不远了。
随着婴啼上人,古齿它们的进入,这里许多事都将被推往终点,画上句号。
可他对这些却知之极少,只能靠猜。
但他连这局里卷入了哪些人都认不全,猜测又能有几分靠谱?
惨白的纸屋,黯淡的光线只能照清两人轮廓。
院外是漂浮的浓雾,雾外是无止境的厮杀。
此时此刻,已是宋延此生遇到过的最凶险、最未知的情况。
寒潭谷时,他好歹知道狐大奶奶,骨煌子要找他,要杀他。
缥缈海时,他至少明白他的对手是红奶奶,古将军。
但现在,他竟连自己对手是谁,都已不清楚,因为在那些人眼里他或许根本连对手都算不上。
他不是这次事件的中心。
此时,他除了让自己延迟入场,别无选择。
可他又知道,若是伥王魂阈终归要画上句号,那.纵然他躲在这里,又能躲到何时呢?
但他还是在躲,或者说是等。
他一向很有耐心。
他的心并没有随着时间流逝而被削弱,反倒是越发地癫狂起来。
他眼中已满是杀意,满是因恐惧、愤怒、绝望而带来的杀意,兴奋,乃至狰狞。
他的大脑也飞速转了起来,可又被他强行的养精蓄锐而静静压住,只等着反弹的那一刹。
不知过了多久
宋延又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咔咔”声,那是碎裂声。
空气稍稍安静了下。
下一刹,那碎裂声就如落入油锅的水滴,陡然“噼里啪啦”地炸了起来,似乎漫天遍地都是,从四面八方而来。
他猛然扫过四周,发现纸屋的墙壁竟然夸张的出现了大量裂痕。
那些裂痕如蛛网绵延,不一会儿就爬满了几面墙壁。
这说明外面的苦海气息正在以一种可怕的速度疯涨,涨到纸屋已无法承受。
宋延抬手,收回“小天道聚引阵”。
顿时,裂痕的浮现停止了。
但无论是他,还是裴雪涵都已知道:停止只是暂时的,这魂阈深处有些事已经发生,故而才会形成这种大规模的苦海气息爆发。
至于外面的秘境,已经不知道叠了几重了。
裴雪涵看着外面暂时静止的裂痕,忽的轻轻喊了声:“道兄.”
宋延道:“怎么了?”
裴雪涵认真看着他,道:“我知道你一直很担心,担心我们之间突然生出的羁绊会成为陷阱。
这些天我有很认真地想过,道兄的担心一定会是对的。”
宋延默默看着她,道:“那你说怎么办?”
裴雪涵抓着他的手,笑道:“杀了我。”
宋延道:“杀你,只会留下更大的心里破绽。这事.无解。”
裴雪涵忽的开心地笑了起来。
她闭上眼,贴脸在宋延怀里,柔声道:“我总算知道道兄和幻境里是一样的,都是那么的刀子嘴豆腐心,你明明有解,却不愿意去做。
我这么天真,这么愚蠢的女修在看过了道兄手段后,都能想到的法子,道兄怎么可能想不到?
下一个秘境,我不可能活下来。
而这个陷阱,我也不想让道兄去踩。
所以.”
她陡然屈指御剑,温柔地看着宋延道:“雪涵心甘情愿成为伥鬼,永远陪着道兄。这样.道兄的心境就无懈可击,再无法被人利用了。”
屋外,雾气又再增多,墙壁的咔咔声再度开始响起,这纸屋所能撑的极限已经到了。
裴雪涵已然举剑。
剑光生寒,却忽然被宋延双指夹住。
咔.
咔咔咔.
院外的裂响越发密集。
裴雪涵轻笑道:“我与道兄相识,其实连半年都不到吧?是有人在道兄心里种下了心魔.”
宋延道:“我知道。”
裴雪涵道:“我是必死,道兄若顾我,反倒被拖累。”
宋延沉默半晌,问:“你恨我吗?”
裴雪涵微笑着摇摇头:“早在入魂阈时,我就已经做好了死的打算。
在古骸那里,我其实也早该死了。
能遇到道兄,还一起度过了百年时光,一起度过了这些日子,我已经很知足了。
谢谢”
宋延陡然屈指,他储物空间中一柄飞剑嗡嗡射出,浮呈半空,剑气盎然。
裴雪涵惊讶地看着他,似乎是第一次知道他居然也是剑修。
然后,她似是明白了什么,缓缓闭上了眼。
宋延抬手,双指点在了她眉心。
“我的人,我自己杀。”
“这样,我的心境就永远不算圆满,因为我一定一定要杀死导致这一切发生的人。
无论伥弥如何再带我入幻境,我的羁绊只会是它,是它幕后之人。
说不定.是整个佛门!
百年,千年,万年
它也休想再惑我分毫!”
他深吸一口气,而那手指已经将一道神魂从佳人身躯里缓缓拖了出来,化作了伥鬼。
他拖的很慢,就好像用带着锯齿的刀子在慢慢割着自己的血肉。
他要自己永远记住此时的痛苦,怨恨。
佛门沙弥用幻境里的数百年为他种下心魔,他却将心魔化作了对佛的彻底怨恨,永远无法再被度化。
须臾后.
滚滚黑烟从浓郁无比的深谷大雾中飞出,往前方秘境而去。
空间涟漪荡开,黑烟卷入其中。
后方的秘境早已被清扫一空,一览无余的灰色天空漂浮着一个巨大的灰色太阳。
细看!
那并非太阳,而是恐怖无比的灰色“绣球”,一个里里外外盘旋着、飞绕着无数伥鬼的绣球。内里则是叠着数不清的神魂。
但这“灰色太阳”却已有了一个孔洞,洞中是氤氲漂浮的一串灰色暗金珠子。
珠子合计九枚,正零散地漂浮着,转动着,似在指挥整个“灰色太阳”的运转。
毫无疑问,这九枚珠子就是煞宝。
而珠子之下,宋延匆匆扫过。
他看到了婴啼上人。
除了婴啼上人,竟还有一只更可怕的不知什么时候从哪儿进来的七尾妖狐,那妖狐和婴啼上人正面对着一个戴着面具、鼓着红袍的怪人。
诡异的是,这三者好似都陷入了沉睡。
古齿,鹿魔,韩雨铃也在一边,可却也呆滞不动,也在沉睡。
至于唐凡,还有另外两个取宝人虽也在沉睡,却被护的好好的。
那未知身份和境界的七尾妖狐纵然在幻境中,却依然庇护着那三人,使得三人只是在幻境中,而未曾受到其他损伤。
凄然的灰色太阳在半空旋转。
九颗暗金大珠如星辰而动。
没有厮杀,没有对战.
天上,地下,竟都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和谐与安静。
而就在宋延出现的那一刹那,一道灰袍僧影便从远而来,出现在他面前,对他双手合十,微微一拜,宋延也直接陷入了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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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残存的最后一个念头是:果然没错,这伥弥真的是在有目的的行动。
他再次入幻,可任由幻境百般引诱,他只一心想寻到引诱他的沙弥,然后将其斩杀。
十年。
二十年。
五十年。
百年。
从少年追到白首,他一直在寻找沙弥,他要杀了那沙弥。
这一次,时间一到,再没什么东西来寻他,来问他“真真假假有那么重要吗”。
而在他睁眼的第一瞬间,他就一记血手抓出,将沙弥抓爆。
但,意外的是:又一个沙弥出现了!
他再一次陷入了幻境。
而在陷入幻境前的匆匆一瞥则是.他看到苦海气息增多了,也看到妖魔们还在继续沉睡。
若是苦海气息不停增多,多到在沙弥撤去幻境的那一刹就将他淹没,那那简直是绝杀。
宋延发现,纵然他在心种下了对沙弥乃至整个佛门的深深恨意,再不会陷入沙弥的幻境,不会在其中留下越来越深的心魔破绽,可还是没用。
完全没用!
他的力量,算计,在更强,更诡异的力量面前太弱小了。
又是一个追杀佛门的百年.
又一次清醒.
又一次秒杀眼前的沙弥.
又一次看到更多的苦海气息
如果此时再无沙弥出现拖他入幻境,他就要立刻支起万魂幡来对抗那可怕的苦海气息。
但是,不出意外的是,又一个沙弥出现了。
他再度陷入幻境。
而这一次,幻境中,他正御剑四处寻找沙弥,天空陡然如明镜般破碎开了,好似被某种强大的外来力量给粗暴撕碎。
宋延还未反应过来,就听到一声厉啸:“虫王,暂放恩怨,一同出手!!
你来这里应该是没找到接应你的人,你也是被虎皇引来的!虎皇神念还未消散,它要复仇!
你我一同压制虎皇,然后让三个取宝人一起取了那核心处的煞宝!
待完成后,一起撤退。
珠子,你四我五,毕竟我出的力更多。
至于最终怎么分,出去再说!
我们之间的下一场,也出去再打!”
厉啸是七尾妖狐发出的。
而“虫王”显然是指它对面的红袍人。
那遮脸的面具,鼓荡的红袍下赫然是一卷卷漆黑的扶摇,冰冷的旋风,你甚至无法看到那是无数的怪异小虫子。
“好。”
虫王应了声,声音怪异。
婴啼上人也陡然扭头看向宋延方向,道:“你和古齿的恩怨,出去再说!先一同出手,镇压虎皇,否则.谁都别想活着出去!我多尾狐族七尾老祖在此,必不作假!”
说完这句,它又猛然看向那正用冰冷视线盯着宋延的古齿,喊了声:“古将军,大局为重!”
古齿闷声应了句:“好。”
旋即,此间所有强者纷纷出手,一道道雄浑能量往高处那灰色烈阳而去。
烈阳中飞旋出极多伥鬼恶魂,往这些能量飞撞而去,在半空形成了一处交界的平衡。
平衡很快开始推移,但却是往着灰色太阳方向。
很显然,那虫王和七尾妖狐老祖实力着实恐怖,说不定都已是入了神婴的存在,纵然没有也是半步神婴了。
高空,陡然响起一声暴戾的虎啸。
九颗珠子外露出一颗巨大的虎头虚影。
平衡再度被压了回去。
双方拉扯了一会儿,皆是底牌尽出,毕竟这种时候谁都无法再藏底牌了。
平衡则在反复拉锯。
骤然,那虎头发出一声哀鸣。
七尾妖狐盯着那虎头,似在确认其哀鸣真假。
须臾,它确定了,厉声道:“就是现在,取煞宝!!”
声音落下,唐凡等三个取宝人是不取也得取了。
但古怪的是,这三人眼中竟然已经没有半分不愿,在这一路上,还有刚刚数百年的幻境中,这三人已经和山海妖族的几位妖魔缔结了深深的感情。
有亲情,有师徒情,甚至.还有爱情。
时光,能把感情无止境地发酵,使其如胶似漆,再难割舍。
谁能抵抗其中的力量?
譬如唐凡,他已在幻境中和婴啼上人结缘近千年,他已不再畏惧“卸磨杀驴”,因为他相信婴啼上人绝不可能杀他。事实上,婴啼上人也是如此地觉得。在这位六尾狐妖眼里,唐凡也不再是一样工具,而是个很重要的晚辈。
也许,在场所有人里,没有在幻境中诞生这些感情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宋延。
时光越久,恨意越浓。
他手握屠刀,刀柄都和血肉连在了一起,怎么可能放下?
三个取宝人,三道身影掠地而起,破空往高处的九枚煞珠而去。
唐凡也在其中。
而就在这时,唐凡陡然感到了一阵强烈的心悸,强烈的痛苦,他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幕:婴啼上人死了!
这一幕瞬间消失,婴啼上人还好生生地站着。
然而,那一瞬的情感冲击却极大,那冲击本只会让唐凡感到悲伤,可不知为何,在那一瞬间,悲伤被无穷扩大,大到他眼前一黑,从高空坠落,吐出一口血。
所有人都感到体内有什么东西在崩坏
那是道心。
有人在它们心头划开了裂隙,又死命地将其撕开。
这一刻,所有人都感到境界在下跌,除了.宋延。
就在这时,高处虚弱的虎皇却怒啸一声:“出手!”
话音落下,灰色太阳之后绕出了一道白虹。
白虹经天,快速萦绕,穿针引线般地绕过了灰色太阳外的种种伥鬼。
嗖!
一个取宝人死!
嗖!
又一个死!
嗖!
唐凡看着胸口的窟窿,不敢置信地缓缓伸手,却终究垂落。
那白虹却未停止,而其不仅是速度快,还能够分辨出此时的谁最虚弱。
白虹选择了鹿魔。
嗖!!
鹿魔被重创。
嗖嗖嗖嗖!!
白虹快速掠过,几人纷纷受伤,宋延也不例外。
这白虹身体强度极为恐怖,且好像完全无视恶魂狙击。
他看到那白虹中的身影,是一道女子身影,但那女子眼神中却是藏着数不清的怨恨。
几番交手,白虹退却,浮空在虎皇旁,显出个冷冽女修的模样。
红袍虫王扬首,冷声道:“什么时候,白虹古族的冬君会和虎皇合作了,还知道传念骗本座入内?看来你所说的血海深仇都是放屁。”
被称为冬君的冷冽女修道:“山海妖族的所有妖魔,都该死!而且”
她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我合作的也不是虎皇。”
婴啼上人失魂落魄地看着死去的三名取宝人。
它为了这三名取宝人花费了许多许多精力!
而且,它看着死去的唐凡,心中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而这痛苦每生出一丝,它就感到境界在往下跌落一点,好似此间有一种冥冥中的力量在做着这些。
它忽的回忆起自己和幻境中唐凡的一切,那些感情诞生的极为古怪,可苦海沙弥是不会引诱,也无法引诱,一切都应该是它自发产生的情愫。
“退!”
七尾妖狐老祖陡然出声。
而高处,却陡然传来一声戏谑的笑:“往哪儿退?”
笑声伴随着痛苦的虎吟。
虎头慢慢淡去,显出道全身散发着黑烟的怪异僧人的身影,被称为冬君的白虹古族强者便站在这僧人身侧,冷冷俯瞰着红袍人道:“虫王,你见多识广,认得这位不?”
虫王仰头看向那僧人,稍有失声,道出一句:“魔僧!
苦海之中,一部分恐怖执念秉承了佛门原则,度化世人。
可还有一部分,它们引诱世人。
它们可以轻易勾出人心的欲望,让人沉沦,然后又有着通过这些人心破绽,将目标道心摧毁的手段。”
黑烟的僧人戏谑道:“老衲在苦海飘飘荡荡,好不容易来到这伥王珠。
但伥王珠中虎皇残念太重,掌握了煞宝太多地方,老衲居然争不过它。
所以,只能请各位来帮忙了.
这些年,已经有很多人来帮了老衲。
老衲也很感激它们,所以让它们一个个沉沦在幻境中,因此老衲也慢慢有了些力量和虎皇去争夺。
之后,老衲又拘了苦海中的沙弥。
佛门蠢的很,它们讲究那一套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所以它们想化解伥鬼的伥字因果,就不得不自己变成伥鬼。
它们从沙弥变成了伥弥,听老衲指挥。
之后,老衲引诱人,它们度化人,无往不利。
诸位实力乃是打破老衲与虎皇平衡的最后一步。
如今你们还想到哪儿去啊?”
黑烟魔僧抬手一笼,一覆,诸多沙弥涌出。
红袍虫王,七尾妖狐老祖对视一眼,陡然两道绝强的力量爆发而起。
婴啼上人,古齿,鹿魔等人也拼力进攻。
但这几者的境界都已跌落,此时不过徒劳。
而白虹接连闪过,不停削弱着它们的力量。
宋延虽只是紫府初期,但他吞吃了古骸皮影,故而身体强度也还行。
就在这时,七尾妖狐老祖陡然闷哼一声,周身浮动血雾,七尾如若燃烧。
而一旁的婴啼上人也是如此。
两只狐狸居然跳起了舞来。
随着跳舞的动作,魔僧的进攻竟然放缓了,甚至有一种不再向两者落去的感觉。
“吞!”
陡然,一声爆喝传来。
漆黑魔僧化做一张遮天的巨脸,张口猛吸,将狐妖,虫王,狼妖等一行人疯狂往口中吸去,旋即.地上的一溜儿紫府全被吸了进去。
包括宋延。
包括冬君。
恐怖的角力开始了。
一切都好似陷入了一种粘着的状态,谁也无法动。
魔僧像是饱食之人,胃里装满了食物,动一动,胃就要炸。
一众紫府则是全力应付,自也无法脱离。
“这里已经没有可以摘取煞宝的人了,一切都该结束了。”
魔僧狞笑着。
七尾妖狐老祖猛然看向宋延,韩雨铃,道:“自爆神魂,钻出一个口子!”
两人乃是人族,又最弱,此时自然该牺牲。
韩雨铃面色大变,虽然知道无法幸免,但送死却是不愿。
宋延忽道:“老祖,我有一法,可破开口子。”
七尾妖狐老祖冷哼道:“当真?”
宋延道:“掩护我。”
七尾妖狐老祖道:“好!你若成功,你和古齿的事,我来做主!”
之前宋延一直只是用《鬼婴真经》上的法术,此时猛然抓出了漆黑的万魂幡。
他抬手指定一个方向,恶魂乱舞,接连往一处炸去。
妖魔们见这魂爆术威力惊人,知道有戏,便齐心协力,一同将力量往宋延炸落的地方使。
轰轰轰轰轰轰!!!
连续的炸响,连续的力量落在同一点。
那一点终于开了。
宋延身形如电,往那一处飞出,而就在后方的七尾妖狐老祖要跟出来时,他却猛一甩幡,一连串儿神魂不要命地往缺口处反填而去。
轰隆隆的炸响把七尾妖狐老祖给挡了回去。
而魔僧破开的一点,很快愈合。
宋延停也不停,猛然冲向远处的九颗暗金大珠,在所有人不敢置信地神色里,抬手迅速抓去。
然而他才触碰到第一个,强烈的痛苦便侵袭而来。
他死死抓着,将念头,神魂钻入暗金大珠中,开始将其炼化。
魔僧大嘴闭合,继续消化着口中的妖魔,但一双眼珠子却陡然拐向了宋延,与其对视。
一者在消化煞宝,一者在消化妖魔,空气安静了下来,时间.好像静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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