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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薇回到被自己搁置一旁已经的家,去之前她没有通知林木和子墨,结果只有林木一个人在家,他告知子墨这几天去奶奶家了。

    很长时间没有单独相处的二人显得有些尴尬,胡乱扯了几句有的没的,杜薇开始收拾起略显凌乱的客厅,一边询问林木工作上的事情。

    “是不太好,分公司这边有点入不敷出。”林木仍然一贯老实地不加修饰地回答着她的问话,然后见她露出担忧的神情,又补充道,“不过也没有那么糟糕,如果长沙这边实在干不下去了,我就回去深圳总公司,总还是有个退路的。”

    “那孩子怎么办?”杜薇下意识地喊出来,心想林木难道真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要不他怎么会有让自己的儿子成为留守儿童的想法呢!

    “还没有到那个地步,如果真到了要考虑这个事情的时候,我会提前跟你商量好的。”他解释道。

    林木从来不向杜薇抱怨工作上的事情,有什么不顺心都自己独自扛着,杜薇向来明白这一点。只是以前,她也很少主动过问关于他工作的事,生活过得去就行,杜薇一直主张下了班就放下全部的工作,全身心回归家庭,她总这样调侃自己是中国人的身体,欧洲人的思维。因此,但偶尔林木说起自己有了中年人的危机和焦虑,她总说没有必要,孩子她只管他们的现在,未来是他们自己的事。

    但是现在,她看着林木一直较为匀称的身体也开始发福,头上的白头发增多到将近一半,眼角也像女人样产生若隐若现的鱼尾纹的时候,她突然感觉有些心疼起来。

    过去总是抱怨自己操劳着孩子的方方面面,不知不觉就要变老了,现在才发现,原来操劳着的不仅仅是她,只是男人天生不怎么喜欢抱怨罢了。

    “马上就过年了,你有什么计划没有?”在说了一些孩子近期发生的大小事情之后,杜薇试探性地问道,以往的每年春节,都是回杜薇老家过的。

    “哦,我还正准备问你了,如果你有别的安排,我就带崽崽去我妈那里了。”今晚林木说话的时候,始终没有看杜薇一眼,杜薇觉得他对自己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她有时借故故意晃到他的眼前找他说话,但他总有意无意地移开自己的目光,不和她的眼光有任何接触。

    他好像有点怕我,杜薇想。但也许是自己的错觉,他可能有点憎恶我,因此不想面对自己。她有点犹豫,不知道怎么修复他们之间的关系。

    虽然总相信林木很爱自己,会对自己作出最大的让步。但有时又觉得,他对于背叛这种事情尤其深恶痛绝,这超越了他能容忍的底线。

    因此杜薇吞吞吐吐地,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电视又在播放《寻情记》,一直以来林木最喜欢收看的一档电视节目,记录普通人的情感传奇,但是林木最喜欢的是呆在电视机前专注地刷手机,然后利用刷手机的空档不时瞥一瞥电视节目。

    每当杜薇看完这档半小时左右的节目,被各种寻亲类的,家庭矛盾类的煽情剧情搞得泪如雨下,而林木在一旁一贯地泰然自若,偶尔打趣似的插上一两句像是嘲讽杜薇的旁白,杜薇总是很好奇他的内心到底有没有过类似自己般的情感波澜,就生气地对他说下次别播放这个节目了,弄得自己傻傻的。林木答应了,但每次只要有孩子不在身边的机会,仍然要在准确的时间调到这个湖南都市频道。

    在节目刚开始的时候杜薇着急忙慌地站起身来,直觉告诉她现在不适合呆在这里跟他一起收看这个节目,这无疑会使场面更加尴尬。

    林木不由自主地站起来送她到门边,准备转身离去的那一瞬间,杜薇下定决心地回过头来,迅速地说道:“我和舒南分手了。”

    林木惊讶地抬起了低垂的眼睛,迅速地看了她一眼,但是什么也没有说。他似乎好久才听清楚他所说的话的意思,然后仅仅“哦”了一声。

    但是以杜薇对他的足够了解,她很轻易地捕捉到了他语气中的一丝轻松,和他眼睛里一闪而过的喜悦,于是她迅速地判断出,他还爱着她,不仅仅是来自家庭成员的那份爱,也仍有来自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爱。

    她也感受到了同他一样的那份轻松和欣喜,于是忍不住调侃他说道:“不过看上去你好像无所谓的样子。”她装出很失望的样子。

    “你想让我说什么呢?”林木说道,他的内心一时五味杂陈,在惊喜过后,这段时间以来他所忍受的屈辱、负重、愤怒,种种情绪纷纷涌上心头,掩盖了所有对杜薇的容忍和理解,反而不如方才听闻杜薇的话之前的那份平静和坦然,是啊,他变得不平静起来,内心里波涛起伏,一时确实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杜薇走回客厅,顺手关上方才打开的大门,心中主动权仍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如果我想回家呢?你还愿意接收我吗?”她看着林木,逼迫他说出明确的答案。

    林木抬起头来第一次正眼看着她,眼里分明充满着委屈、愤怒和激动的泪水,几乎是想也没想,他吼道:“我什么时候赶过你走吗?什么时候不让你回家了吗?”

    书上说,经科学证实,女人眼泪中的化学物质会降低男性性觉醒的冲动。可是男人的眼泪,却仿佛更容易唤醒女人的冲动。

    杜薇上前两步,两手臂轻轻环抱在林木的腰上,将自己的脸紧紧地贴在他的胸口,默默无言。

    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他轻轻地解开她的双手,开始轻轻地吻上她火烫的双唇,接着,他开始更加用力地吮吸她,如电闪雷鸣,如狂风暴雨。

    林木将杜薇抱上了床,一连串粗暴的动作全然不像以往那般地温柔,他觉得自己心头苦苦压抑着的那头恶魔,急需发泄在这个令他这辈子又爱又恨的女子身上。

    杜薇理解他的心情,心甘情愿地接受着他的粗暴,他的惩罚,他对所有不满的急遽宣泄,但是没多久他就平静下来,又不愿意弄疼她了。

    可是这种粗犷的方式,却唤醒了杜薇沉睡的激情,要不然,她会一直认定自己开启了某种寡淡无味的模式,甚至对那些与生俱来的冲动有了某种心理障碍和恐惧了。

    那一晚,杜薇顺其自然地留宿在自己家里了。

    那一夜过后,杜薇将公寓退租搬回了自己家。

    那以后,杜薇和舒南再也没有联系过,她只是凭直觉觉得,没过多久,舒南应该就会启程去美国了,他将步入属于他的下一个征程,而杜薇为自己最终没有成为他人生坦途中的绊脚石而感到高兴,她下意识地觉得自己干了一件很正确的事情,并为此而暗暗地感到自豪。

    回归家庭的最初几天,杜薇仍然感觉到和林木之间有某种无形的隔阂,时不时困扰着二人,使他们时而亲近,时而又有形同陌路之感。

    好在有孩子们在中间充当润滑剂,有孩子在的时候家庭氛围还是比较容易呼之即来。但是杜薇并不满足于此,她总觉得和林木之间的关系可以更进一步,经历过种种磨难,她绝不会仅仅满足于眼前的苟且,她相信自己明明可以更加幸福,她放弃掉本终其一生追求的爱恋,自然有理由去获得更好的生活。

    爱情最怕的,不是时间,也不是空间,而是心生隔阂,为了尽快消除这些隐约可见的隔阂,眼下,杜薇着手准备了两件事情。

    第一件事,说服林木去照相馆拍亲子照。

    虽然林木像绝大多数男人一样,对于拍照这种事多少有点反感,但毕竟承诺过杜薇的婚纱照都一直没有拍上,杜薇搬出这个理由,他便无法拒绝。更何况他也想为孩子们留下更多的影集。

    但这一次,杜薇还成功地说服他将婆婆带上了。

    “你想,要是孩子们长大了,至少还能通过照片看到自己的奶奶、祖母长什么样子,否则多可惜啊。”林木起初只答应跟妈妈说一声,他觉得她不会答应过去。

    杜薇则在心里叹息,林木终究还是太不了解女人,婆婆就算上了年纪,终究也是女人。

    果然林木的妈妈很欣然地就应约了。

    虽然婚前得知林木被杜薇甩过的时候,见林木那么难过消沉地度过一段时间,林木的妈妈心里始终对她有根刺,甚至有过不想他们结婚的想法。但婚后这一次的计划离婚事件,在过去以后,却并没有在这位快七十岁的老人心里留下过多的愤恨,她很快就重新接受了杜薇。

    或许是害怕俩个孙子的重担压在自己这个垂垂老矣的老人身上,这是个亟需考量的很现实的问题。也或许是林木并没有一五一十地将实情跟他妈说出来。

    生活是最最现实的东西。

    杜薇倒是出于天生的善良和悲天怜人的天性,一向对于老人特别地尊敬和爱戴。摄影师为了增加照片的卖出率,拍了各种感觉、各种角度的大量照片,虽然要求杜薇抱着她婆婆这种姿势让她觉得特别尴尬,她们从没有这么亲密地接触过。但她仍要求自己大大方方、自自然然地去做了所有要求的动作。

    昨晚,她跟林木坦诚交代了自己曾经有过的一个小心思。

    当时在林木的百般无奈中执意要生下子熏,除了出于对子墨的喜爱,心中也隐隐感到,子熏的到来必然能在某种程度上修复林木和母亲、姐姐的关系,因为小生命的血缘链接,是她们无法忽视的一种因素。

    杜薇的心底,原原本本埋藏着各种满满的善意。

    令她,更准确地说是令他们,更尴尬的是,要求林木和杜薇在镜头下相互对视、摸脸、鼻尖触碰鼻尖。

    他们俩都没有想到,这类说起来很简单、在电视里看起来习以为常的动作,热恋中的人们常有的动作,在老夫老妻的互动中,竟会显得如此陌生和尴尬。当时杜薇想到,偶尔被子墨要求自己和林木手拉着手,他俩都会感觉万分不自在,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呢?她不禁重新思考起那个问题来:我和林木之间,除了亲情,到底还有爱吗?

    不过她既然决定要做超越自己的女人,要追求超越世俗的幸福,那么她自然至少能帮助自己做到一切有利于幸福的事情。

    对着林木僵硬的脸庞,杜薇大方地伸出自己的右手触摸着他的脸颊,眼里含着狡黠的鼓励的微笑;迎着林木躲闪的、羞怯的眼神,杜薇大胆地送上自己的鼻子,闭上双目,尽量自然地、无所畏惧地轻触在他的鼻尖上。

    一方的坦然自信显然能带动另一方的情绪,林木也显然变得自然无畏起来。

    拍完以后,摄影师很满意地夸赞了二人的表现,说起从前很少有夫妻能将这些动作表现得这么自然,看来你们的感情一定很好。

    杜薇很满意他的夸奖,同时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原来所有的夫妻都会有这般不自在的表现,既然不只是他们的感觉,也就放心了。

    至少她做到了,她早就知道,自己有能力做到。

    很多事情,只需要发自内心地愿意去做,就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困难。

    “既然这样,那么,我会愿意去做更多,我命由我不由天。”杜薇心想。她知道,对于自己精神彻底出轨的这个事件,林木心中不可避免地存在着一个不小的疙瘩还等着自己去化解。

    第二件事情,林木的四十岁生日如约而至。

    在林木家从来没有大事铺排摆生日宴的习惯,这一回,已经是林木的第四十个生日,人生差不多过去了半辈子,杜薇想着林木也没有什么朋友,但是刚好最近深圳公司那边的领导兼朋友一行三人在长沙,再邀请上朱媛媛一家三口,自家四人,刚好凑上满满一大桌子,在当地一家有名的酒店搞起了圆桌宴。

    这是第一次替林木在外面正式庆贺生日,气氛被杜薇弄得十分隆重,包厢里挂满了喜庆的气球,这个包厢最大的特点就是自带一个小舞台,在那里布置起了生日快乐的背景墙,和精心挑选好用以烘托氛围的音乐一起特别应景。

    难得的一次,各式菜肴也是拣平时很难得吃到的贵的点。在这样的环境下,大家脸上都不由自主地洋溢着欢喜的笑容,虽然人不多却显得格外热闹。

    菜刚上齐、酒过三巡,杜薇款款地走到舞台中央,说下面是自己送给林木的生日礼物。紧接着,随着音乐声起,杜薇用尽半生以来全部的热情舞了起来。

    音乐是《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这是一曲豪气典雅的古典舞,杜薇花了将近一个月的业余时间,才将它练习到了足以上台表演的水平。

    “林木,谢谢你此生对我的包容,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家。”杜薇眼里噙着泪花。

    跳完之后,大家使劲地鼓掌,林木涨红了脸,揶揄着问道:“你不是喜欢跳肚皮舞吗?”

    “不,我现在改学古典舞了,你也会更喜欢吧。”杜薇坦然地回答道。

    杜薇今晚给足了林木面子,在场的男人们都纷纷羡慕起林木来,朱媛媛和他老公对视了一眼,双方心领神会,婚姻确实是需要经验的,于是决定以后定要给予对方更多的关心和理解。

    杜薇招呼着子墨和子熏过去,和她一起在舞台上向林木,喊出来生日快乐的祝福。这个时候,林木出人意料地走上去,向杜薇送出了一个丝绒盒子礼物。

    “什么东西?”杜薇感到很意外,满脸疑惑地问道。

    “欠你的钻戒,等有钱了再买大的。”

    “你生日,我收礼物?”杜薇瞪大眼睛,表达自己的不理解,然后眼睛又湿润了,喊道:“你傻吧你,你明明知道我不喜欢戴戒指……”

    “收在那里,就当做纪念品吧。”他有点不好意思地小声说道,然后抱起子熏,让一边的朱媛媛美美地拍了几张全家福。

    这时林木的电话响了,他看了一眼,紧缩双眉,接听后仅“哦”了两声,对杜薇说他去去就回来。

    很久很久以后,杜薇才知道林木这次出去,会见了一位不速之客,也是来诚心庆祝他的生日的,而且还带来了一份特别的礼物:一个已完全生锈变形、看不出原来面貌的小铁盒,貌似原来是用来装药品,或者装一些时髦的糖果的。

    这个人是舒南。

    “杜薇对我一直保持着适当的界限,我们并没有越过雷池之举,希望你不要有所误会。”说完他转身就走,几步后他又回过头来:“对了,生日快乐,祝你们幸福。”

    短短的几句话,扫走了连日来林木心头的阴霾,他听后立即舒展开了紧皱的眉头,这真是一份不错的生日礼物。

    盒子里有一张泛黄得几乎要碎掉的信签纸,上面是杜薇的笔迹:心若在,爱就在。愿你我不离不弃,携手共进!

    字迹褪色严重,仅隐约可辨,脆弱的纸片分明来自很遥远的另一个时空,看得出来这是一份跨越时空的许愿。

    林木不知道舒南是在前一段时间的苦闷彷徨中独自跑到武功山,凭着惊人的毅力搜寻出了这段遥远的记忆,他只知道现在这个旧盒子对他而言,是一份美好的祝福,这就够了。

    晚上睡觉前,杜薇送出了自己的礼物,她觉得私下送出会比较好。

    “是什么?”

    “你一定猜不出,不如打开看看?”杜薇用含笑的眼睛示意他。

    “好像是一本书。”林木边说着边拆开包装纸,发现是一沓A4纸,权当封面的第一张上竖排醒目地打印着几个大字:亲爱的老公。

    “你写的书?”这回他猜对了。

    “嗯。”杜薇不胜欣喜地骄傲的回应着,“有一个小说网站已经跟我签约连载了。先给你看看,不过先提醒你,小说是经过艺术加工的,看了可不能跟我较真。”

    “你太厉害了!”林木温柔加赞善地看着她,今天的这个生日,真是他这辈子度过的最愉快最满意的一天,感觉已经达到了他人生中能想象的最高峰,他真不想这么快就结束今天这个日子,又有点害怕从此再也感受不到如此这般多的幸福。

    “今天感觉怎么样?”杜薇鼓励他大胆地表达自己的情绪。

    “很好。”想了想他仍说得很简单乏味。

    “你应该说我太开心太惊喜太激动了。”杜薇纠正他的说法。

    “我很开心,谢谢你,我的小笨蛋。”林木情不自禁地摸了摸她的脸,下意识地用上了大学时期才用过的爱称。

    “其实我做这些也是有私心的,而且是不得不让你知道的私心。”

    “什么私心?”

    “我是向你示范什么是惊喜,什么是浪漫,什么是生活的调剂品,我希望我们以后的生活里,不仅仅是油盐菜米。”

    “哦?……哦。”林木思索着,然后恍然大悟的样子。

    “其实今天本来想过二人世界的,后来又想着你工作上不是总有些不如意吗?可能有的时候你也如我以前一样,缺乏自信吧,我觉得也有我的责任,我没有能够给足你信心,也很少为你加油打气。所以想着在你同事面前、领导面前展示属于你的幸福,你的底气就是你幸福的家庭,知道吗,我和孩子们,愿意成为你坚实的后盾。”

    “谢谢你,小薇。”林木深情地看着她,说道。

    “还记得前几天拍照的事情吗?我俩不是觉得在外人面前亲近特别尴尬吗,那时候我也觉得挺奇怪的,我想起欧美那些国家的夫妻,即使貌合神离,完全没有感情,都可以很自然地在见面和分别的时候用接吻来展示虚伪的礼节,而我们中国人,只是因为做得太少了所以不习惯而已。像这样,林木,你看着我的眼睛,我们这样交谈,就能深入对方的内心,谁也不会愿意撒谎。”

    林木看着杜薇的眼睛,但很快又不自然地移开了:“反正我又没对你撒过谎。”他说。

    杜薇见他还是避不开自己的羞涩,凑上前去吻了吻他的嘴唇:“像这样,时常接吻,能有效地增进双方的感情。书上说的。”她带着调戏的笑容说道。

    “你搞了心理学果然很不一样了啊,一套一套的。”

    杜薇笑了笑,说道:“总之,我们时不时地单独出去约个会吧,没有孩子的那种。既然戒指都送了,就当做重新恋一次爱,求一次婚啊。啊,我多不甘心就这样老去啊。”

    “老公?!”见林木没有明确回答,杜薇突然撒起娇来。

    “怎么回事?”林木一惊。

    “什么?”

    “咦,我听到一个好新鲜的词语,你不是一直只叫我的名字吗?”

    “以前的女人总喜欢满世界喊老公,觉得好烦,现在的女人既然都开始叫自己老公作‘队友’了,我突然觉得可以将你摆放在老公的位置上了。可是,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你难道不知道我愿意陪你去做任何想做的事情吗?看电影,爬山,旅游?你还想干什么?”

    是了,杜薇想,谁规定非要男人懂浪漫才能浪漫起来,就算他不会,我会不就好了。类似烛光晚餐而已,是女人都会。

    杜薇关灯后用手掌掌心在林木胳膊上上下揉搓着,他可经不起她任何的挑逗,于是立马翻过身来,杜薇想这个信号也没那么羞于给出。

    “这什么衣服这么紧?”

    “情趣内衣。”

    “是吗?我没看出来,那咋这么难脱啊!可以开灯么?真没意思,啥也看不见啊。”

    “不要,我还是不能接受赤身裸体地暴露在灯光下。哪有什么都看不见,不是有朦胧的微光吗?”

    “什么情趣内衣,我告诉你,等老了什么内衣都是没有用的,我看就都是些噱头。”

    “那是你感觉迟钝。”

    “我感觉迟钝吗?好啊,让你瞧瞧我的厉害你就知道了。”杜薇回家以后表现得特别温柔体贴,她的一言一行,无不在一点一滴地消融了他因她出轨事件而在心头构建的坚冰,而自从知道杜薇和舒南从没有过任何肉体上的关系,林木一直心花怒放至今,兴致空前高涨。

    这一回,杜薇惊讶地发现自己似乎又有了某些方面的成长,在性的方面,她不再像以往一直以来那样地觉得,这是一件肮脏恶心的事情,虽然仍不习惯在灯光下做爱,也不会再将林木想象成任何其他人的幻象,而只是当做自己的老公。她意识到在这个问题上,女人完全也是可以有主动权的,只要她们想,这样,就不需要仅仅拥有一种被动顺从的体验,而能享受更多美好了。

    她觉得自己人生生活的经验积累又往前迈进了一大步,以致于完事后很晚了,仍然因兴致高涨而无法入睡。

    “林木,我很好奇一个问题,你能老实回答我不?”

    “什么问题?”

    “结婚十二年以来,你曾经有对其他的女人动心过吗?”

    “什么个动心法?你看大街上来来往往那么多美女,谁看见不动心啊?”林木半开玩笑半认真地。

    “那动情呢,撼动你内心感情的那种?”

    “这个嘛,”林木仔细地搜索着自己的记忆。

    “算了,一看你这样就知道没有惊喜了。”杜薇好笑地想到自己简直是说了一些废话,一眼能望穿的林木,哪有什么值得深扒的价值啊。

    “结婚以来,我一直忙着赚钱啊,哪有时间去动什么感情。特别是有了孩子以后,没看我头发都操心得白了吗?子墨马上上中学了,到时一年要好几万,还有我们房子还这么小,儿子带女朋友回来都不方便。”

    “你想得真多,我可不会去考虑这些,我一直跟你说孩子的事情都靠他们自己,我只会尽一切努力在他们小的时候将他们各种引导教育好,成年之后的生活,就全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切,现在不帮他们想着点,到时成家就麻烦了,你不还嫌弃过我家吗?”

    “我几时嫌弃过了?而且,我可不认为儿子长大后会像你这么没出息。”

    虽然是一句玩笑话,林木可不爱听了,刚才还一个劲哭穷的他马上又变换了自己的角度:“我怎么没出息了,周边比我没出息的多了去了好不,你没看那些送外卖的摆摊的,难道都好过我吗?顶多也就算个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了。”

    “你说得没错,可就最怕这种不上不下的了,我一直觉得啊,苦难其实是一所最好的大学,感觉如果我能再经受一些特别的磨难,或者身处异常艰难的环境,说不准现今也已逆袭成一名伟大的作家了呢!经验和遭遇对一个人的发展很重要。”

    “你就是想法太多,这里想一下那里想一下,现在有份稳定的工作都不容易了,想那么多结果却没有一样能真正做出来有什么用呢。唉,就像子墨一样,一会想搞下这个,一会玩那个,一下学几下这个,又说不想学了不好玩,真担心他。”

    “得了吧你,你就知道使劲地说和焦虑,但却什么都不去做。我一点不焦虑,因为我始终坚信子墨会向好的方向去发展,哪怕他现在有的地方表现实在不怎么好。我不焦虑是因为我会想方设法去做很多对问题的解决有价值的事情。”

    林木又说起自己工作上的一些烦恼,目前公司亏损,考虑是否应当退股,另外之前在深圳公司的那名下属现在已经挑起了大梁,那位前下属一直对自己很不错,不知道是否应该回到那家大公司去。

    他们都深知像那种从国企转型过来的大企业,在内里搞关系有多重要,而林木实在不谙此道。但杜薇还是忍不住替他当年选择从那里跳槽出去感到惋惜:“你是应该学着多参加一些社交啊。”

    “还不是为了多回来陪你,我得守着你,当时好多他们的饭局酒局我都没去了。”

    “瞎扯,我啥时候说过要你陪来着?在深圳的时候我朋友多着呢,你不回来我跟她们打麻将打得多开心。”

    “你还好意思说,想起来现在都想呼你一巴掌。你不有一次还跟别的男的跑去看电影了吗?”林木略带愠怒地说道,杜薇一惊,方才想到确实有过那么一回事,然后她突然觉得林木还挺可爱的,没想到这么一大把岁数的他还在对那件事情耿耿于怀。当时好像自己还觉得他很可恶特小气。

    “看电影怎么了,又不做什么。”她嘟囔着说道。

    “那谁知道啊。”林木模模糊糊地带过去这句话,看上去并没过多在意,随即又说起自己工作上的一些情形来,杜薇认真地给了他一些建议。像这样认真地讨论彼此工作上的事情,从前倒像是从来没有过。

    他们躺在床上,在卧室回响着的摆着风的空调的机械声里,天南海北地闲扯着。

    “我怎么还是睡不着!中午在办公室也没睡着。小时候我妈妈经常带着我们七八点多久开始睡觉了,现在看来那简直就还不能称作晚上,顶多算是傍晚。啊,我现在多怀念小时候那么安静的小山村啊,真怀念,贫穷的小时候。”杜薇仍在不断搜索自己的回忆。

    “不用怀念,你现在也一样贫穷。”

    “哼,至少现在我有漂亮的衣服穿。小的时候,我大概真的连漂亮是什么都不知道,我怀疑自己简直是缺心眼,对什么东西都没概念。你看现在的女人,一个个多精,找对象,要么看身高长相,要么看经济条件,而我懂什么,一门心思地就知道凭感觉,凭感觉,结果,不是中了你的圈套么?真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唉,我也是,什么都不懂。”林木习惯性地附和她的话,“那时候长沙的房价多便宜啊,我怎么就想不到先买房呢?说不定现在就发了。”

    “你现在真是满脑子都是钱啊,我可不像你这么俗,要在乎这些东西,难道还会嫁给你?”

    林木伸过手臂搂住杜薇的脖子,“那我还不是希望能让你们过得更好些啊!”

    “你别说,在深圳那会,还真有一个很不错的人追过我,我现在想想,世界上再难有那么好的男人了。零几年的时候在深圳已经有房,却租了出去,自己在城中村租了套房,还分租了一间出去给一个女孩子,每次我过去的时候都让我跟那个女孩子一起睡,从来没有冒犯过我。那时候他还是酷派还是会什么手机公司的经理。”

    “什么经理,不到处都是销售经理的头衔。”林木不屑一顾地。

    “不是,他是搞技术的。”

    “是啊,他那么好,可惜了,你咋不找他呢?”

    “主要是在大学受到的伤害太大了。”杜薇非常迅速而带有故意地说出这句话,她很清楚林木自然知道她提到了舒南,她就是非常故意地想要提到舒南,因为她觉察到很多伤痛,特别是俩个人共有的伤痛,不能通过隐藏和埋葬来治愈,唯有将它暴露出来,就像是需要利用阳光晒一晒是,才能彻底治愈。

    但是显然林木的内心还是没有做好如杜薇一样的框架建设,他还是如往常一样,在任何有关舒南的话题上保持沉默。于是杜薇转回上一个话题。

    “而且他带我出去跟他们公司搞团建,还当着他一桌下属的面一个劲地给我夹菜,多体贴啊,你就从来没有这么体贴过。”

    “都有人对你体贴了还要我体贴做什么,我都没有过呢,还不满足。”林木明显想起了自己被杜薇甩过一边的日子,显得不悦起来。

    “你现在都在享受我的照顾呢,还不满足。”杜薇娇滴滴地说道。过了一会,“你也还睡不着啊,要不我们坐起来,将灯打开,彻夜长谈怎么样?”

    “谈什么,谈你那些绯闻轶事吗?”林木不满地。

    “不是,你想谈什么就谈什么啊。”

    “不要,很晚了,明天还要上班呢,睡觉。怎么啦?难道刚才伺候了你那么久还不舒服啊?”

    见林木饶有兴趣地转移了话题,杜薇知道他并没有过多地沉浸在对自己的埋怨里,便又和他开了几句玩笑,然后说:“我要睡觉了,我要开始催眠自己。”

    在即将入睡前,杜薇问道:“林木,你相不相信,总有一天我能写出一部热卖的小说。”

    “嗯,只要每天写一点就行,每天写个一千字。”

    切,杜薇想,一千字,也太小瞧人了!

    不过听到他的相信,杜薇满意地入睡了。

    第二天,杜薇将这一晚的谈话写进了日记本,并告诉自己说,这就是生活的样子,但却不是生活的全部。

    许许多多的事情正在发生,许许多多的事情即将发生,还有许许多多的事情已经发生,但却始终处于等待完结的过程中。

    杜薇彻底完成了自己和林木和解的任务,得以胜任的原因,在于她对自己和林木都有足够的信心,但在她看来最关键的的一环并不是这个,而是她跟自己的和解,就如对杜全所说的,最大的障碍永远都是自己本身,那些伤痛,只不过是我们完善自我所必须经历的功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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