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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到门里,王知就看到院子里摆满了桌椅,宾客们纷纷坐落在位子上,齐齐看着他。但他目光所及,这些人不是别过脸去不敢对视,就是恭维的谄笑着讨好,他很喜欢这种感觉。
他步行至正屋门前,看向正堂里面,并没有看到赵争母亲,其他官员也都侧立两旁。但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竟然坐在宴桌主位上,用筷子夹着菜往嘴里塞!!
王知立刻就冷下脸来,面色不悦的哼道:“这是谁家的后生?这么没规矩?还不乱棍打出去!”
说完半晌,察觉身后没有任何回应,王知这才疑惑的回过头。
屋外一群披甲执刃的士兵握着钢刀,冷冷的看着他,赵争那冰冷的脸上看不见任何表情。
王知心中一惊,故作镇定的问道:“争儿,你这是做什么?”
“别问了大叔,来我这边,乖乖坐好。”
在场之人皆是面露不善,只有那主位上放浪形骸的少年笑嘻嘻的朝着自己热情招手,王知立刻就反应了过来。
这少年是掌事的。
他强按着心中的恐慌,硬着头皮坐在凌晨身旁的座位上,看着他问道:“后生,你是何人?”
凌晨用白布擦了擦嘴,微笑着说道:“我叫乌木威尔维恩恩耶尔吐温威乌温穆本欧萨斯。”
王知愣住了:“什……什么?”
“乌木威尔维恩恩耶尔吐温威乌温穆本欧萨斯。”
“乌……”
“哎呀大叔,算了吧!跟你说了你也记不住,哎~帮我个忙,把……呃你稍等啊~”
凌晨一边说着,一边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打开后盯着上面念道:“侯城兵曹歇产乙你认识吧?”
“西王的副将。”
“主簿刘品呢?”
“本官的下属。”
“安市郡守曹遗,新城郡守乞回罗呢?”
“曹遗是本官下属,乞回罗是高句丽大将。”
“昂~”凌晨点点头,将纸收了起来,一脸人畜无害的重新看向王知:“那就烦请郡丞大人给他们每人手书一封,来赵府赴宴吧~”
王知盯着凌晨看了看,又看向饱含杀意的赵争,明白了一切。
“你们想造反?!”
“如果!你把被小偷偷走的东西再拿回来,这算是造反吗?”
二人对话的声音很大,屋外院子里的人也听得清清楚楚,整个赵府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凌晨站起身,走到屋子门口,看着满院宾客,大声讲道:“去年,我们被割让给了高句丽,这些人在我们从小就生活的土地上烧!杀!抢!掠!毁坏我们的家园,动辄殴打我们的父兄,肆意奸淫我们的姊妹,如今更是要将我们新下的秋粮全部征走,连替他们做事的官员士绅家都不放过!那我们这个冬天怎么过?郡丞大人……”
凌晨站在门口,转过身摊着双手让开,让院子里的人都能看到王知:“你告诉我,怎么过?”
王知用低沉的声音威胁道:“造反可是死罪!”
“如果赶走豺狼、保护家人和百姓是造反的话,我今天就造这个反了!王郡丞说的没错,我有罪。我唯一的罪名就是——为了保卫生我养我的辽东而战!”
院子里的官员士绅们纷纷站了起来,个个被凌晨的愤怒感染,情绪激动!哪怕他们比平民百姓地位高些,也难逃欺凌。一个普通的高句丽小兵,平日里就敢当街殴打辱骂他们这些贵族老爷,这让习惯了高人一等的他们如何能够忍受?
凌晨回忆着元首的语录,踱步在屋子外的廊下,愤怒的向屋子里脸色苍白的王知质问道:
“你知道现在侯城街上一个馒头要多少钱吗?50两银子,50两银子!!这些钱拿到关内去买粮食,十辆牛车的装不下!”
凌晨越说越激动,握紧双拳在空中挥舞着,下巴高高扬起,情绪十分激动!
“我们从未妥协,也绝不让步!我们不会让异族蛮夷玷污我们的血脉!占领我们的家园!他们根本没想过要与我们共存,而是要把我们赶尽杀绝!”
这时,院子里王知带来的侍卫见形势不对,抽出刀就要反抗,赵争冷哼一声,沉着的张弓搭箭,弦声响起,冲在最前面的那个侍卫直接被射飞出去,死死地钉在了墙上!
赵家护卫纷纷上前,将那几人砍翻在地后,把尸体拖了出去。
凌晨看着座无虚席的庭院,慷慨激昂的喊道:“我们必须团结一致!现在机会来了,我们不必再担惊受怕,不必再忍气吞声!我们需要一个领袖,一个有远见的领袖,一个有勇气反抗、并且带领我们走向胜利的人,他已经出现了,他就站在这里!”
众人顺着凌晨的手指齐齐望去,赵争一改往日的谨慎和畏缩,目光寒冷的扫视着场中的每一个人,所有人都拱手抱拳,齐齐高呼:
“少将军!少将军!少将军!”
赵争从手下那里接过一柄长刀,迈着矫健、坚定的步伐向门外走去,边走边说道:
“今晚,我会带着你们,把我们丢失土地和尊严重新拿回来,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众人急忙起身,个个伸长脖子,都想透过人群看清他的身影。
站在赵府门口的赵争潇洒的转过身来,看向院子里的辽东士绅们,目光坚定、身影挺拔。在他身后的门外,队列整齐的军卒早已等待多时,他们个个手持长枪阔刀,背弓挎箭,面色决然,一片肃杀!
“今天夜里只有两个结果,不是敌死,就是我亡!如果我失败了,就用大魏龙旗包裹我的尸体,埋葬在生我养我的辽土。”
说罢,他转过身,高举着拳头向前一甩,跨出了门。
“必胜!”
满堂宾客纷纷高举拳头,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发自内心的高声呼喊:“必胜!必胜!必胜!”
听着院子里山呼海啸般的声音,王知脸色灰白的一屁股坐倒在座位上。看到院子里的士绅官员们脸色激动的排好队,在赵府下人的指引下齐齐往早已安排好的厢房里走去,他的心中一片绝望。
“郡丞大人,你怎么还没有写信?这么燃的演讲都不能唤起你的家国情怀吗?”
凌晨走进屋后,见王知依旧呆坐在那里,一脸惊讶:“难道你真像城里议论的那样,祖上是高句丽人?”
一旁站立的闫改之打进门就看这老货不顺眼了,现在听到凌晨这么说,他上去就对着王知的脑袋给了一电炮!打的王知一头撞在桌面上,头上的官帽都掉在了地上。
王知急忙叫道:“你还没给本……下官纸笔啊……叫下官如何写……”
“哎呀!”
凌晨连忙走上前来,一把推开闫改之,满脸内疚的说道:“错怪郡丞大人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呃……那个谁!还不赶紧给郡丞大人拿文房四宝来!”
立刻就有赵府下人端来了纸笔,王知不争气的流下了委屈的泪水,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奋笔疾书。
……
半个时辰后,听着从远处街道上传来震天的叫喊和厮杀声,王知整个人都抖如筛糠,他写信喊来的那几个人,脑袋已经摆在他面前的桌子上了。而那个笑容和善的少年,竟然还在吃桌子上的饭……
观美人如白骨,使我无欲。
观白骨如美人,使我无惧。
王知忍不住转过头向着地面干呕了一声,对方竟然还贴心的抽空替他拍了拍背!!
“敢……敢问小相公,尊……尊姓大名?”
凌晨吐出一根鱼刺,用手指摘了丢到桌子上,看着王知反问道:“我如果要向别人介绍自己,是该报住的地方呢?还是祖籍?”
“呃……自然是祖……祖籍了……”
“哦~”
凌晨一副了然,用短刀切下一块熊掌肉,放在自己面前的盘子里,笑嘻嘻的重新看向王知——
“陇右凌晨,幸会。”
⊙▽⊙!!
听到这几个字,王知的大脑一片空白!
凌……凌晨?!
北海府的那个活阎王?将上万高句丽人的脑袋剁下来当观赏景点的那个凌晨?他不是在北海府吗?什么时候跑来辽东府了?
他不知道辽东现在是高句丽人的地盘吗?
现在的年轻人胆子这么大吗?!
等等,他已经俘虏了南王高简,难不成……他还要抓西王高繁?!
你搁这拿高句丽的王爷当手办集呢??
“不……不知是凌参军到此,下官失敬。”
“哎——你是郡丞,我只是郡尉手下的录事参军,你怎么能自称‘下官’呢,该是我向大人见礼才是。”
“嗨嗨……”王知只能尴尬的陪着笑。
你以为我乐意这样低声下气?那特么是官职决定的吗?那是你手里的那把刀决定的。
“我呀,给半岛南边山里的野人送了不少武器和物资,估摸着能武装个七八千人吧~我让他们使劲在临屯郡闹腾,闹的越大,给的粮食越多。哎对了,我以前是做粮食生意的,你听说过吧?”
凌晨惬意的喝了一口茶,“咕噜咕噜”的漱完口后,“噗”的一声吐到地上,王知紧张的陪坐在他身边,尴尬不已。
“下官孤陋,未曾听说。”
“没听过没关系,哦对了,漠北的贺术部可汗阿那让是我异姓兄弟,按时间算,我大哥的5000铁骑,现在应该已经到沙日浩来的山林里了,阿伏干的骑兵是不是驻扎在新邱县?具体位置在哪里?”
王知的面上满是震惊,他强按住心中的惊慌,勉强颤着声音回答道:“参军大人的消息真是灵通,在……在北营口的阳坡梁。”
“一般一般,我还有800骑兵,这会就在城外。哎郡丞大人,我想向你请教一番,你说我这800骑兵,能干翻建安城的4万高句丽军队吗?”
“这……”
凌晨悠哉悠哉的坐在桌子前和王知拉着家常,丝毫不顾他心急如焚。
顺风当然是聊家常了,只有逆风才会聊家长嘛~
“去岁,我就是带着这800人,把踏上北海地界的那两万高句丽人杀了个干干净净!现在,我带着他们来到了辽东。目的也很简单,两万颗脑袋垒起来的京观看腻了,我想看看五六万颗脑袋堆在一起是什么样,会不会更加壮观。”
王知被吓的连话都不敢接,这特么……究竟是什么样的父母,什么样的水土,才能养出这么个玩意啊!关键是这家伙还真有可能完成他脑子里的变态想法……
“郡丞大人,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吗?”
凌晨又是一句没来由的话,把王知问的下意识思索起来。
“因为我打算把你的脑袋垒在最高处的尖尖上。”
“什……呃……”
王知听的心中一惊,急忙要开口辩驳求饶,却发现整个房间突然猛地飞了起来,天旋地转,他感觉自己跌在了地上,甚至还能看到凌晨手忙脚乱的跳起来躲避,一具无头的身体正在飙血。
那……那是我的身体吗……
“闫大傻子!你个山炮……你他娘的就不能拉出去砍?!老子特么为了今天赴宴,专门穿出来的新衣服啊!”
闫改之用王知尸体上的衣服擦了擦刀,低着头有些不服气的嘟囔道:“大不了再扣一个月的月例呗……再买身新的不就是了……”
“这他妈是小晴亲手缝的!”
“……”
闫改之自知罪孽深重,也不狡辩了,别过脸去,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凌晨瞅着他这副死出模样就来气,气愤的朝他大腿和屁股上接连踢了十几脚。
跟挠痒痒一样……
算了,老大能出气就行,踢吧踢吧~
——
专业的事,要让专业的人来。组织几千上万人街头火拼,凌晨没有那个指挥能力,几百骑兵已经够让他脑细胞枯萎的了,更何况他对侯城的地形和局势都不熟悉。
但是赵争熟啊!他老爹是辽东郡尉,指挥过几万人的大兵团,如果算上对手的话,那就是十万人以上的大战了,凌晨就不信他没给儿子传授过经验。
果然如他预料的那般,赵争不负重托,先是袭击了西门和南门,将负责守卫城门的高句丽士兵杀了个措手不及。
这些人本就身处后方,防范心不是很强,再加上他们将军的脑袋已经被凌晨搬了家,不到十几分钟就被赵争处理掉了。
然后立刻他打开城门,城外早就等待多时的元敬率领八千魏军如潮水般涌进了侯城,直奔校场营房。
侯城兵曹的脑袋还在赵府的酒桌上呢,高句丽军队的将领脑袋也跟兵曹大人并排摆在一起。没有了统一指挥,这些高句丽士卒就像是一群无头苍蝇般四处乱窜!
早就卧底进去喂马倒屎的细作们也趁乱放火,搅的整个高句丽军营里拥挤吵嚷,自相踩踏、混乱不堪!根本组织不起来有效的反抗,被魏军和起义军合围住层层绞杀,等到天亮时,整个侯城街道上到处都是尸体和血迹。
解决完最大的威胁,赵争派人夺取了四处城门,带兵占领州府衙门,控制住局面后,他将元敬迎接进去,成功把高繁的怒火都吸引到了元敬的身上。
赵争刚一拿下侯城,凌晨就带人离开了。
接下来,轮到他让赵争见识见识,什么叫通天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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