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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天雨刚刚说了自己不信鬼邪之说,这个蹦出来的洋人就不住口的说“鬼”。但偏偏,他又不能得罪这个洋人。
周天雨有些烦躁地道:“这都是我大哥的安排。我们家历来在夜间下葬,这是出于周数。无知之人以讹传讹,竟闹出些鬼邪之说……”
库珀道:“周,你最好不要跟我讲成……语。”
“哦,抱歉,习惯了……”
看得出来,周天雨不信鬼邪,对周天洪的安排颇有抵触。但他在家里又没什么发言权,在葬礼之事上也只能听从大哥的。
“请——”
“诸位,请入内吧,咱们要开船了。”
阿福急得额头的汗都冒出来了,这时瞅住机会,赶忙将众人请进船舱。
船舱里,整个舱室被直接打通了,中间一条宽阔的过道,两侧则是两排座椅。
一尊高大的棺椁,赫然摆在过道最中央的位置。
周老太爷的棺材外面,又加了厚椁。
一众身穿孝衣的男女,守在棺椁两旁。周天雨进舱后,也坐到了棺材旁。
船舱两侧,此时也已坐满了人。这些主要是周家的下人和少数近亲。靠近船头船尾的两侧,还有些肌肉虬结的壮汉,一看便是练家子。
林岩扫视了一圈,在人群中却不见周天洪。他这位周家长子,竟不来给老太爷送葬。
阿福似乎看出林岩的疑惑,解释道:“大老爷病倒了。”
周天洪这几日连累带吓,终于是扛不住了。
与此同时,响器班子和另一些人也开始登上旁边的另一艘画舫。
上完人后,另一艘画舫先行,离开了码头,吹吹打打的向湖面上开去。
林岩所在的画舫,随后也跟着开进湖中。
两船一前一后,相距不过三丈。
船行进到湖面上,岸边码头越行越远渐渐消失在视线里。
今晚虽有月光,却没有那么明亮。平坦的湖面上,近处一片白茫茫的,远处却是黑沉沉的,一眼看去,什么都望不见。
再行了一个时辰,湖面上忽然腾起一片白雾,月光更晦,甚至连前方的画舫都看不到了,只能听见吹吹打打的铜锣声、唢呐声,从水面的白雾中传来。
阿福坐在林岩身旁,望着窗外凭空而起的迷雾,神色明显变得紧张起来。他一边从开窗望着外面的湖面,又扭头看向林岩,道:“无空大师,这一路上,还得多多仰仗……”
湖面上一片平静,几乎连一点微风都没有,远处的昏暗之中,突然传来几声怪鸣,打断了管家的话。
这怪鸣声听起来像是鸟叫,却又听不出是什么鸟。
林岩听见声音,立刻向窗外望去。然而,白茫茫的窗外,却是什么都看不见。
陈万泉动作更快,他们师徒二人,直接蹿出了船舱,落到船尾上。
两个道人的背上,各自背着两把剑,敏捷的动作,倒颇有几分剑侠的模样。
林岩见状,也跟着走出船舱。而当他到了舱外时,陈万泉师徒却已经跳到了舱顶上,快步往船中间的位置走去。
林岩纵身一跃,也跳上舱顶,跟了上去。
驻足舱顶上,视野顿时开阔了许多。向四周望去,只见一层薄雾笼罩在湖面上,远处黑沉沉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向前看,隐约可见薄雾之中有一艘画舫,正在雾中前行。
林岩看了一圈,没看出什么异常,回头问道:“陈道长,你看出什么了吗?”
陈万泉道:“有古怪。”
林岩问道:“什么古怪?”
陈万泉还未回答,忽然——
笃笃笃——
笃笃笃笃——
一个硬物敲击木板的声音,突然响起了。
林岩和陈万泉对这声音实在是太熟悉了,几乎起了应激反应。陈万泉一听,顿时激灵了一下。
两人对视一眼,然后一起低下头,向脚下看去。
这“笃笃”,竟是从他们脚底下发出来的。
从这个位置看,他们脚下,正是舱内放置棺椁的位置。
这还没到子夜,又出什么古怪了?
林岩和陈万泉都不敢怠慢,快步回到船舱。
这时,船舱里,棺椁附近已有数人站起身来。众人的目光,都带着些恼怒地瞪视着库珀。
库珀抬起双手,歪了歪头,冲着周天雨道:“周,我只是好奇……随手敲了几下。”
林岩看着船舱内的情形,这才明白是这个洋鬼子手贱,屈指去敲棺椁了。
周天雨脸上虽然满是恼怒之色,但终究还是没敢对库珀发火,压着火气说道:“库珀,在我们大清,你这是对先人不敬的行为。”
库珀耸了耸肩,道:“抱歉。”
这一声“抱歉”,船舱内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松懈了下来,众人又重新坐了回去。
林岩扭头看向陈万泉,低声问道:“你刚刚说古怪,有什么古怪?”
陈万泉道:“月光晦暗,雾气平升。这四周,好重的阴气。”
言罢,他退出船舱,重新跳到舱顶上,又向前走去。
林岩见状,也紧随其后。
这一次,陈万泉直接走到了船头。
他抬头看了看空中的明月,然后从腰间解下一个八卦盘来。
圆圆的八卦盘,看起来像是青铜所制,背面刻着八卦图形,正面则是一面铜镜。
陈万泉双手拿着铜镜,将其对准空中的月亮。
拿铜镜照了一会月亮之后,他双手一压,将铜镜压低,照向前方。
铜镜上面,没有任何光射出来,然而铜镜所照之处,画舫正前方的迷雾,竟被凭空驱散了。
月光洒到湖面上,前方的画舫,完整的船身,从迷雾之中浮现出来。
不但如此,就连前面画舫上的唢呐铜钹之声,都变得更响亮了些。
看到这一幕,陈万泉脸色顿时一变:“这迷雾,果然有问题!”
林岩不知道陈万泉刚刚施展的是什么手段,但“手段”既然能够驱散迷雾,这雾当然就不是自然形成的。
“师……师父……”
司丽珠手指着右边,突然喊了一声,声音之中,还有些颤抖。
林岩和陈万泉闻言,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远处的水面上,出现了一条船。
陈万泉皱眉道:“一条船而已,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司丽珠摇了摇头,道:“师父,我说的不是船。”
林岩又仔细看了一会,却什么都没发现。
司丽珠道:“他……他隐到雾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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