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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威斯敏街114号是一栋公寓。

    钢筋水泥,电线管道,这些东西在八年前被开发商有序的搭建起来,以科学合理的结构建造,保证它不会突然倒塌。随着一单又一单的购房合同签订,透过公寓楼的方形窗户,灰色的水泥墙被刷上粉的蓝的黄的绿的漆,一户又一户人家填充进这些小方格里,冰冷死气的建筑物也变得鲜活。

    当夜幕降临,那些或拉上窗帘或敞开窗户,暖色的灯光便会透出来,在哥谭这样阴雨连绵的城市,夜晚仿佛比其他地方更黑暗,这样一豆灯火在漆黑的夜显得弥足珍贵。有时随着灯光一起飘出来的还有饭菜和插瓶花的香味,偶尔争吵,很多欢笑。

    这些声音融进沙沙的雨声,也成了安抚神经的白噪音的一种。

    这里是伯恩利区和钻石区的交界处,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哥谭治安最好的地方。东区贫民窟扎堆,帮派分子荟萃,白天晚上枪声不断,而钻石区,名副其实的富人区,寸土寸金治安良好,但有一点——这里是超级反派们搞大事的时候最喜欢的舞台。

    与之相比伯恩利区寂寂无名,除了帮派倾轧火并无差别扫射,或者特殊物质泄漏这种全面覆盖的危机,一般情况下,它不太会被人想起来。

    这栋公寓正好在钻石区和伯恩利区的交界处,偶尔能蹭上伯恩利区的寂寂无名,偶尔能蹭上钻石区的严格治安管理,距离哥谭总医院只有不到二十分钟的车程。也许有某种特殊的幸运加持,这栋公寓楼已经在两次哥谭市特大危机当中幸存。

    凌晨两点三十三分,从黄昏开始淅淅沥沥落下的小雨没有按照天气预报说的那样在晚上十一点停止,而是越下越大,渐渐成了中雨。

    杰森回家的时候外套已经被淋湿了。

    不过好在他的夹克防水,被淋湿的只有外套和头发。

    他在想别的事情——他刚刚想到的词语是“家”。

    这个词语曾经在他的语言体系当中沉寂了许久,他停留的地方可以是“公寓”、“安全屋”甚至是“窝点”,但是现在,当他想到这里,脑海当中下意识跳出来的词语是“家”。

    两点四十整,杰森走到楼下。他抬头看了一眼,这栋公寓的窗户几乎已经全部熄灯,只有一个窗户还隐隐透着光。他认识那束光,那是一盏高台灯,由家里的另一个主人挑选样式,他负责把它搬运回家。

    夜雨带来了雾,一切都变得不那么清晰了,连光都带上了柔和的毛边。

    那是为他而亮的灯。

    让人心里发热。

    杰森收回目光,像寻常那样走进单元门。

    他一步两级一步三级的上楼,步伐有一种和他的体格不太符合的轻盈灵活,最终停在302。

    是可视指纹锁。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有一种年久失修不灵敏的感觉,但事实上,红头罩在制作它的时候,附带了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功能,但总觉得不够,偶尔还想增增改改。

    到现在这把锁子的安保级别也许已经是能防住蝙蝠侠二十秒的档次了。

    轻轻打开门,他听见了卧室里隐约传来节奏激昂的摇滚乐曲,但声音放得很小,又掩着门,他只能断断续续听到一点。这是他女朋友的习惯,当她需要保持清醒的时候,就会播放一些节奏激昂的隐约提神。

    玄关开着灯,鞋柜的篮子里还放了干毛巾,杰森擦干自己的头发,脱下外套放进篮子里,顺手把洗衣篮放在洗衣机旁边,去浴室用热水快速冲掉自己身上的寒气。

    融恒半梦半醒时,落入了一个有点小心翼翼的怀抱。

    有人带着热水气,从后面把歪靠在软垫上的她展平放到床上,然后轻轻的贴上来。

    备受折磨的腰一下舒展开,积压的酸痛突然爆发,她发出一些难受的哼唧声。

    “你这样会腰痛的。”她听见男人的声音,“实习医生值班?”

    融恒打着哈欠,像小动物之间碰碰鼻子那样和男朋友碰碰额头,她知道杰森肯定没吹干头发,她没听见吹风机的声音,而他的额发现在也还湿漉漉的。

    融恒:“对,所以我不能睡得太死,免得......”

    来电音量调到最大的手机爆炸一般响起来,一瞬间就盖过了白噪音一般的摇滚。

    危机感!大脑警报!

    曾经因为没经验差点脑震荡的杰森,这一次反应超迅速!他立刻核心发力,整个人往旁边一掀!

    果然,上一秒还神志不清昏昏欲睡的融恒一个鲤鱼打挺起床,鹞子翻身下地!她敏捷得像个资深超级英雄,电话接起时,来电铃声甚至还没唱出第二个音。

    如果不是杰森闪得快,两个脑壳撞在一起估计又会发出石破天惊得可怕声响。

    接着,杰森也立刻从床上弹起来,伸手一把架住摇摇晃晃的融恒。

    她低血压,突然改变体位会头晕。

    眼前还有点黑,融恒已经接起电话:“我是蔡医生,什么事。”

    对面的值班实习医生整个人像是快要炸裂了一样:“蔡蔡蔡医生,见鬼了,刚才、刚才——”

    “里奥,舌头捋直再说话,要不然就先抽自己一耳光冷静冷静。”融恒声音平静:“等我数到三,开始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一,二。”

    在三出口之前,杰森听见非常响亮的啪一声,然后是抽气的声音。实习医生里奥用一耳光找回了自己的理智,然后语速飞快:“蔡医生,刚才GCPD送来一个女病人,贯穿伤,子弹从她两眼之间打进去,后脑穿出。我、我该怎么办,我该打电话让手术中心准备手术室还是先带她去拍CT?”

    融恒:“......”

    她罕见的愣了一下,但在听到杰森发出一声闷笑的时候飞快地瞪了他一眼,让他把第二声笑卡在了喉咙。

    然后立刻:“病人情况如何?伤口什么样?”

    她之前小憩的时候没脱衣服,现在穿上大衣就能出门。

    说话之间,她已经走到了玄关。

    杰森没让她打开扬声器或一只手穿鞋,他示意融恒在换鞋凳坐好,稍安勿躁,自己蹲下给她系好鞋带。

    里奥:“额,蔡医生,我,我只能看到她子弹在她眉心开了个洞,可能有......一厘米,我,我没有测量,子弹穿出位置可能是后面枕骨处,我也没敢凑近看,头发和血把那里糊住了,我不太敢......”

    他发出一声干呕声。

    关门,小跑下楼,杰森发动汽车,融恒扣上安全带:“别吐在病人伤口上,我马上到。给病人插管了吗?”

    “没有。”里奥声音听起来很为难,他降低音量,小小声:“蔡医生,那个女士她,她现在是醒着的。我刚刚给她把电视打开让她看会儿电视等你来,我应该让她看电视吗?”

    融恒:......?

    这是她今晚第二次沉默。

    但很快,融恒:“......我重复一遍,子弹从两眼之间穿入,从后脑枕骨处穿出,病人之前昏迷,但现在意识清醒,行动利落,未见明显躯体症状,对吗?”

    “是的,她刚刚说她想在看电影的时候来点爆米花......我没有爆米花,我怎么办?”

    里奥声音听起来很惊恐。

    融恒在说话之前深呼吸了两次,憋住了想骂他话,但语气依然不可避免的严厉起来:“列奥那多,记住你不是负责卖爆米花小贩,你是神经外科的实习医生,所以不要在意爆米花,你应该在意的是病人的情况!确认她的意识是否清醒,如果她之后要进手术室现在最好别吃别喝,并且,你把她的情况在脑子里详细过一过,我大概十五分钟.......”

    杰森:“十分钟。”

    融恒:“我八分钟后到,到时候向我汇报——还有通知影像科的人,让他们做好准备到时候我过来一起看结果。”

    她挂断了电话。

    “哇哦,八分钟。”杰森看了一眼后视镜:“你可真是会给人出难题啊女士,我们的奇瑞宝宝又不是蝙蝠车,我怎么把你在八分钟之内送到医院。”

    融恒:“虽然我们和奇瑞相识的时间不长,但是我确信奇瑞已经是可以被称为叔叔婶婶的年纪了,所以我们要相信老奇瑞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奇瑞是融恒座驾的名字,她大学的时候买的,一台二手车市场买的小轿车,她亲自给取的名字。

    本来说以后赚钱之后换辆新的,但是没想到最后在哥谭就业了。哥谭这个地方懂得都懂,动产不动产谁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就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没了,于是融恒暂时打消了换车的念头——再说,老奇瑞一直忠诚服务,融恒觉得已经和它有了别样的情感,不忍心换掉了。

    这辆车除了年龄太大,没别的大毛病。

    “那好吧,那我也加把油。”杰森在地板油之前,如同握手一般握了握奇瑞的方向盘:“准备好了吗,老奇瑞?”

    唔——

    发动机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老奇瑞车身颤抖得像是下一秒就要散架,但它像一条流星一样飞射出去。

    路上,他们和漆黑的蝙蝠车擦肩而过。

    进入工作状态后融恒会显得比较严肃,她不笑的时候有“臭脸综合征”,但臭脸在看到疾驰的蝙蝠车时突然惊恐了一下。

    融恒回头趴在车窗上看了一眼,立刻双手合十做祷告状。

    杰森:“我记得你是唯物主义者?”

    融恒:“必要的时候也可以唯心主义一下。”

    杰森:“那你刚才向神求了什么?”

    融恒:“我求今天晚上千万别往神经外科送更多的人了,我明天要休假,希望能睡到自然醒。”

    她面色悲怆:“我之前才值了大夜班,让他们去骨科和创伤科吧,无论发生什么,别来外科,我加班已经厌烦疲倦了。”

    杰森满眼怜悯,用手背贴贴她的脸颊:“小可怜儿~”

    点名批评夜翼和红罗宾,这两个是最喜欢拿棍子敲别人脑袋的!半夜突然送过来的脑出血病人一半来自他们两个!

    老奇瑞一路风驰电掣,杰森开得车轮胎差点起火,一个漂移停到医院门口。融恒下车时,他叫住她:“嘿doc,你忘了一样东西。”

    握住的拳头展开,是两块巧克力。

    “低血糖晕倒怎么抢救病人?”他说:“我在外面等你。”

    融恒向他笑了一下,拿走巧克力,快跑进医院。

    她的身影没入医院大门,杰森脸色一变。温情消失殆尽,他取出了自己的头盔戴上。

    “你终于上线了。”是夜翼的声音。

    红头罩:“是谁在找死?夜巡不是刚刚结束吗。”

    “黑面具和我们打了个时间差,蝙蝠侠已经过去了,我们正在往过赶。”夜翼:“你今天挺暴躁啊。”

    红头罩哼了一声。

    夜翼听到摩托车引擎发动声,红头罩已经在路上。

    耳麦里,红罗宾声音轻松:“我看到他们了,嚯,人可真不少,看来今天是一场硬仗。”

    十分钟后,红头罩加入战场。

    与此同时,蔡医生已经杀到影像科,看到了患者的片子。

    这是普通的一天。

    如同往常一样,两边的战斗同时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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