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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烨下意识循声回过头,就见到一个身披华贵墨色大氅的青年出现在视线之中。牢房里光线昏暗,但跃动的烛火照在对方脸上,第一眼望过去时却还是让人觉得惊艳而缱绻。
无论见过多少次,沈烨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个七弟当真是生了一副举世难寻的好相貌。
不知道曾经有多少人被对方这副满是无辜的外表所迷惑,最后连丢了性命也不自知呢?
将手中的酒杯放在桌上,沈烨无声的笑了下:“这慎刑司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啊,陛下怎么贵足踏贱地?”
只凭沉稳这一点,沈烨就实在比沈煜强的太多了。
沈燃静静看着沈烨,看着这个上辈子下令斩断他手筋脚筋,将他斩首的男人,没有说话。
他想——
他终究还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敛了刻意为之的那点儿温柔,沈燃那双本来如琉璃般眼睛就成了天山之巅万年不化的霜雪,彻骨寒凉。
眼神实在是太阴鸷了。
不知为何,沈烨忽然觉得,沈燃看他时候的眼神,甚至不像是在看活人。
又或者说,此时此刻,正盯着他看的这个人,本身就已然不是个活人,而是自九幽冥狱爬上来的索命厉鬼,藏在这副惊艳至极的外表下,惑人心神,伺机报复。
虽然沈燃登基以后暴君的名声越来越响亮,可沈烨还从来没见过对方这样的眼神。
沈燃没有说话,他也没有说话。
牢房之中再次恢复了寂静。
不同的是,刚刚只是寂静,如今却是死一般的寂静。
“舞姬之子,当然不及皇兄金贵。”
“此地皇兄能来得,那朕自然也就来得。”
不知过了多久,沈燃终于开了口。
可是他一开口,声音中就带着似有若无的讽刺:“更可况……”
沈燃的目光落在那满桌丰盛筵席之上:“朕看此处也不像是慎刑司,倒更像是酒楼。五哥好手段啊,在此处也能继续摆你的王爷威风,难怪九弟死于你手中。”
沈燃此言一出,沈烨当即拧了拧眉。他盯住了沈燃的眼睛:“九弟的死与我无关,定是有人要陷害于我。”
“是吗?”
轻轻打了个哈欠,沈燃懒洋洋的道:“空口白牙,以何为证?九弟无辜枉死,朕实不能善罢甘休,不如五哥便去同九弟好生对峙上一番,倘若当真不是你的话,朕再亲自来向你赔罪,如何?”
沈煜已经死了,如何对峙?
沈烨眼神一凛:“就算宁王是在我府上暴毙,可偌大一个辰王府,足足有好几千人,没有真凭实据,你怎可轻易杀我!”
“沈烨,你的确是很厉害。”
“朕相信你有一万种方法来脱罪。”
“但你别忘了,你面前站着的,可是个众所周知的疯子啊。”
沈燃扬了扬首,忽然间哈哈大笑起来:“你本不该进这慎刑司,既然进了这慎刑司,不就等于是朕案上鱼肉,此时不杀你,又该何时杀你?难道等你全身而退之后吗?或者等你再把脏水泼到朕身上之后吗?”
沈烨:“……!?”
若是旁人说这种话,沈烨定然是不会放在心上的,他堂堂一个亲王,谁敢随随便便杀他,但此时此刻的沈燃浑身上下都流露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来。
他的神态和语气都带着股阴鸷的杀机。
沈燃缓缓走到栏杆外,薄刃自他袖间滑出。
下一刻——
寒光闪过,牢房上的锁链应声而落。
“啪嗒”一声轻响,却在此刻起到了振聋发聩的效果。
一片阴影在眼前投下,沈燃在沈烨面前站定。他微微俯下身,忽然间放低了声音道:“不过其实就算你反抗也没用,知道为什么派薛子期去拿你吗?”
“就是等着你反抗,然后好有个更加名正言顺的理由,让他当场来格杀你啊。结果没想到你竟然这么怕他,老老实实就来了,还真是让人失望啊。要知道薛子期砍人脑袋可是一把好手,弯刀一过,都还没有什么感觉,人头就飞出去了,比朝廷里那些刽子手强多了。”
他描述的绘声绘色,仿佛亲身经历过一样。让人情不自禁的就感到毛骨悚然。
明明牢房中温暖如春,沈烨却感到一股寒气从后背直蹿了上来。
他豁然抬头,缓缓道:“本王是清者自清,不似陛下这般卑鄙。至于薛子期……”
沈烨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沈燃:“就算陛下自承是疯子,他薛子期也不是,他根本不敢杀皇亲,更不会心甘情愿来做你的替罪羊!”
“他当然不会心甘情愿做朕的替罪羊。”沈燃笑道,“可他亲妹妹是朕的皇后,他有的选吗?你若不是看重这一点,当初又何必去向先帝求娶薛妩。”
“更何况……”
沈燃微微侧了侧头,在沈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沈烨,你指使柳士庄害的赵守德满门抄斩,薛子期早就已经恨你入骨了!”
最后一句话音量骤然抬高,在寂静的牢房中传出老远。
沈烨眉心狠狠一跳。
他怒道:“沈燃,你不要在这里血口喷人!”
“朕血口喷人?”
沈燃不可抑制的笑起来:“柳如意五哥应该知道是谁吧。”
“她的供词在此,这上面每一字每一句,皆是她亲自所写,五哥好好看一看吧。想来她的笔迹,你总不会不认得吧。”
话音落下,他“啪”的扔下了一块帛绢,借着跃动的烛火,隐隐可见其上血迹斑驳。
这竟然是一封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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