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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将军,赣州的情况,你最为熟悉。伪朝主力都在湖广,留守广东的精兵仅有一镇。
若是让你领兵,可有把握从敌军手中夺回赣州府?”
听到楚王点名,于大胆就知道大事不妙。
名字中带有“大胆”,不等于他就真的胆大包天。
赣州府这么快沦陷,本质上还是上次守城的时候,缺德事干的太多,同当地军民结下了血海深仇。
别人领兵收复赣州,或许还有几分机会。
换成他带兵过去,估摸着投降官军的赣州军民都会变成精锐,成为刺向楚国的一柄利刃。
“王爷,末将无能,难以当此大任!”
于大胆果断拒绝道。
什么事情都可以干,唯独送命的差事不能接。
别说收复赣州府,就算守住江西其他地区,他都没有把握。
原因非常简单,大虞朝廷固然在盘剥百姓,可义军也没好到哪里去。
尤其是湖广战事爆发后,沉重的徭役任务就成了一座大山,压的江西百姓喘不过气来。
如果战事持续下去,势必还要向民间加征赋税。
他们是造反起家的,自然清楚这么干,存在严重的隐患。
可有些事情,明知道饮鸩止渴,也必须要干。
在这方面义军和大虞朝廷的处境,其实并没有多少区别。
想要干掉敌人,就必须发动战争,发动战争就必须向民间加税。
楚国唯一稍好的是财政,前期劫掠的财富尚未耗尽,政府可以正常运转。
然而乱世之中,有钱不如有粮。
义军的破坏力,远大于建设能力。
受战争影响,治下农业生产,遭到严重破坏。
均田地的许诺,自始至终都是一个政治口号。
造反的结果,无非是士绅手中的土地,落入到了造反功臣集团手中。
后期加入的读书人,也跟着分了一份蛋糕。
尚未分配的土地,暂时属于国有,或者说是卫嘉瑞的私产。
不是没人提出过问题,只不过提出问题的人,都消失在了楚国朝堂上。
从小就穷怕了的起义军,造反成功之后,只想攫取更多的利益。
自上而下,都舍不得分出蛋糕。
“于将军,现在不是谦虚的时候。
食君俸禄,为君分忧。
现在这种危机时刻,岂能临阵脱逃!”
兵部尚书方克诚开口警告道。
楚国不乏悍将,只是不知道是否遭遇诅咒,他们内部公认的悍将,基本上死的都很快。
无论是赣州守将,还是前面的永州守将、长沙守将、武昌守将,都是楚军中的翘楚。
随便拉出来一个,在楚国建立过程中,都立下了赫赫战功。
正是因为能力强,才被楚王派出去,镇守要害之地。
现在这些人都死了,其余大将在武昌会战中扮演着重要角色,不能轻易调动。
最适合的人选,就是于大胆。
不光熟悉赣州的情况,自身还有不俗的战绩,先后歼灭的官军不下两万。
“方大人,休要污蔑本将!
本将拒绝,那是为楚国的江山社稷负责。
我于大胆是楚王带出来的,什么性格王爷最清楚。
能干就能干,干不了就是干不了,末将从来不说假话。
从起兵到现在,末将最多的时候,也不过领兵一万。
即便是领兵一万,末将都吃力万分。
末将这点儿能力,顶多指挥几千兵马,再多就要出问题。
要挽救江西局势,收复赣州府,没有数万精锐无法完成。
再加上辅兵和民夫,怕是要超过十万之数。
这么多人,末将都数不清楚,如何指挥他们打仗?”
于大胆没好气的回怼道。
他最看不起这些夸夸其谈的文人,如果不是场合不对,他恨不得立即给方克诚一顿胖揍。
眼前的一幕,让卫嘉瑞很是为难。
于大胆的话,虽然不中听,但基本上阐述了事实。
军队越多,对将领指挥能力要求越高。
这次率领五十万大军,发起武昌会战,他自己都感受到了压力。
从出征到现在,内部闹出的乱子,就从来没有断过。
明明占据兵力优势,到了局部战场上,他们还是经常吃亏。
前前后后折损了数万兵马,歼灭的官军,怕是连一千之数都凑不齐。
船大难调头。
几乎每一次军事调整,都慢了官军一步。
隔三差五的,被敌军占便宜。
单独来看,每一次的损失都不大,可架不住每天都在损失。
楚国的精锐都在湖广前线,留守江西的部队多是老弱,其中最能打的当属赣州守军,现在人都没了。
就算不收复赣州,仅仅只是维持现状,那也非常棘手。
除非武昌前线迅速大获全胜,否则谁去后方主持大局,都是丢城失地的结局,无非是丢多少的问题。
“江西的局势,确实非常危险。
罢了,从前线抽调五万大军回援江西。
再从各府抽调兵力,组织一支十万人的部队,争取把敌军赶出江西。
如果事不可为,那就以保住江西其他州府为上。
诸位爱卿,可有人愿意为孤分忧?”
提高了支持力度,同时降低了任务要求。
原本烫手的任务,一下子成了香饽饽。
收复赣州府有难度,但仅仅只是守城,压力一下子就小多了。
从前线回到江西,还需要一段时间,在这期间的丢城失地,同样不需要负责。
官军兵力有限,战线被拉长之后,攻势也会逐步减缓。
见一众同僚跃跃欲试,于大胆直接转过头,来了一个眼不见心不烦。
刚才为了推卸苦差事,拒绝的太过彻底,现在没法出来争取。
“王爷,末将愿领兵,保卫江西大地!”
卫嘉良率先跳了出来。
武昌会战不好打,面对李牧的那样的强敌,他对获得胜利完全没有把握。
既然这边难以获得收获,那就换个战场试试。
伪朝那么多将领,李牧却只有一个。
避开这个最强,甭管遇上谁,都算是赚了。
“好!”
“三弟既然主动请缨,那么回援江西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见自己的弟弟出来领取任务,卫嘉瑞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镇守后方,不光需要能力,更需要忠心。
没有一上来就给予全力支持,并非他不知道局势严峻,主要还是担心下属做大。
手握十万军,掌控江西防务,还控制着前线大军的后勤,隐患实在是太大。
如果有野心的话,完全可以脱离他自立。
以义军的标准,百万民夫就是百万兵。
“王爷,末将还有一个小小的要求,希望您能把段圣德段大人派到末将麾下听用。”
卫嘉良略显犹豫的说道。
赣州一战之后,段圣德就收获了“当代毒士”的美名。
功劳虽大,却没有获得重用。
并非卫嘉瑞不重视人才,主要是段圣德的行为,同士大夫们的价值观严重不符,遭到了一众文官的排斥。
个人能力再强,想出来的方案再好,总需要有人去落实。
遭到百官抵制后,段圣德负责的事务,全部都搞的一团糟。
他本人的能力,也没有强到,能够压服百官的地步。
连续遭遇挫折之后,就被闲置了起来。
“此事孤答应了,不过三弟,此人当慎用之!”
卫嘉瑞语重心长的提醒道。
坦率的说,他真怕脱离视线后,卫嘉良和段圣德一起搞出幺蛾子。
得民心不一定得天下,但搞得天怒人怨,肯定夺取不了天下。
……
武昌城。
官军的捷报要从广东绕道,抵达前线的时间,比叛军收到消息晚了三天。
“叛军异动的真相,搞清楚了。
张宁收复了赣州府,此刻正在向吉安府发起进攻,江西地区不稳。
为了稳定后方,卫逆选择只能从前线抽兵。
江西战场发生变故,就让他仓促分兵,如果浙江战场再发生变故,那就更热闹了。
顾头不顾腚,接下来有乐子瞧了!”
李牧拿着战报调侃道。
胜利来的太及时,卫逆的分兵,在他看来就是妥妥的败笔。
江西后方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还是武昌会战。
双方的主力,都在前线压着,叛军根本输不起。
后方再怎么危险,也要先打赢决战再说。
现在分兵,相当于告诉下面的士兵,后方老巢出现了问题。
别的士兵不敢保证,反正江西籍的士兵,士气肯定会受到影响。
大决战尚未开始,叛军的总兵力就从六十万下降到了五十万。
胜利的天平,已然开始向官军倾斜。
“卫逆分兵,他们的盟友,不可能没有想法。
本来就有间隙,现在的矛盾,又加深了一份。
叛军的实力,进一步遭到削弱,我们是不是该动一下了?”
见识到了自家侄子的微操打法,李原的胆气也跟着增长。
小规模反击,性价比确实高,但效率太低了。
永宁帝虽然没有直接下旨,让他们立即发起决战,但书信上的催促之意,还是能感受到的。
皇帝放低了姿态,让他这做臣子的压力山大。
“叔父,还是太早了一些。
最少要等河南、山东的官军动起来,才是决战的最佳时机。
且先等着看吧,江西战场还有乐子瞧。
我已经下令广州各卫,抽调五万大军一起参战。
赣州的两万多名降兵,其实也可以利用起来。
叛军对他们进行过军事训练,据说战斗力在卫逆叛军中,排名还是靠前的。
全部加在一起,我们在江西可以动用的兵力,足有八万多人。
趁着敌人的援军尚未抵达,正好闹一场大的。
倘若速度足够快,可以直接把战线推到南昌一线。
半个江西沦陷,叛军的后勤必然出乱子,卫逆肯定会坐不住。
与其主动出去寻求战机决战,不如逼迫叛逆,向我们发起大决战!”
李牧平静的解释道。
这一次会战,主战场打的太过平淡。
惊心动魄的大战,都发生在主战场之外。
不是李牧求战不积极,主要是为了战略布局。
河南和山东官军南下,加上占据松江府的官军,对傅逆形成战略夹击。
江西和浙江战场的点燃,让卫逆腹背受敌。
战术上的胜利,只能重创敌军。
战略上的胜利,才能迅速把叛军歼灭。
从广西起兵到现在,大战持续了三年多,给东南各省造成的伤害太大。
虽然没有具体统计过,但李牧可以肯定,这场叛乱造成的人员损失绝对超过两千万。
直接战死的只是少数,更多的人还是病死、饿死在了逃亡路上。
继续拖下去,东南各省就要打废了。
为了尽快平息叛乱,他必须加快速度。
“如果叛军知道你的想法,搞不好人家直接调头就跑。
全部都给安排上,接下来的大战,那帮乱党怕是要手忙脚乱了。
不过除了战场之外,你也要多关心一下朝政。
我们不是普通武将,作为勋贵系的核心,必须时刻留心朝中政局变化。
为了筹集军费,朝廷被迫重启前朝的捐官制度。
从最低的从九品,一直到三品大员,都被拿出来明码标价。
虽然授予的仅仅只是虚职,但只要开了这个头,后续会发生什么,谁也无法保证。
朝廷有多缺钱,你是知道的。
按照这种局面持续下去,让捐官入仕入职,也只是时间问题。
恐怕未来某一天,只要舍得出钱,商贾也能堂而皇之的出现在朝堂上执掌大权。
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说到后面,李原也愤愤不平起来。
文官们固然讨厌,可人家也考出来的。
哪怕中间有裙带关系,但能够从科场杀出来的,才学绝对不会太低。
这些人能够和他们这些勋贵,一起主导朝政,他可是可以接受的。
可那些商贾,仅仅只是因为有钱,就要进入朝堂分享权力,就超过他底线了。
“叔父说的对,让商贾入朝为官,绝对是祸国殃民。
长此以往下去,势必国将不国。
想来朝廷诸公,也考虑到了这一点,才对捐官做出了限制。
等到局势好转,这一恶政,就会被陛下罢黜。”
李牧顺势附和道。
对一个政权来说,最重要的就是财税。
大虞的问题是用正常手段,根本收不起来足够的税款。
为了筹钱,只能想歪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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