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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雨连绵,山中雾气缭绕,一道幼小的身影在雨林中穿梭。身上的薄衣被雨水打透,脚下的鞋子踩进泥里早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脚下不慎打滑,女孩滚摔到坑中,身上有几处划伤,索性没大碍。
即使这样,还紧紧的护着怀中的药材,这可是她好不容易才找到的。
坚强的爬起来,拍拍泥土,女孩继续前进,连摔带跑得下山,顺着一条小路来到一处庄户人家门前。
她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还是让屋内卧床的妇人听到。
“小颂~”
温颂一顿,无奈的吐了吐小舌头,随后蔫巴巴地走到屋内,“娘~”
妇人看到女儿一身泥巴,还有伤口,心疼不已,她撑住床板坐起身,简简单单的动作就喘了好久。
温颂赶忙去倒水端来,伺候着娘亲喝下。
明明自己还年幼,照顾起病人却是熟练。
妇人喘息平稳后,她擦了擦眼角憋出的泪水,“娘不是说不让你去吗?咳咳咳...不听娘的话是不是?”
温颂低着头,两只小手紧紧的搅着衣角,一副认错的模样,实则嘴巴撅老长,很是不服。
可听着妇人时不时传来的咳嗽声,还是忍下还嘴,老老实实的挨训。
“女儿听娘的话。”
稚嫩的声音很是好听,再加上刻意卖乖,直击人心最柔软的地方。
妇人细细打量着她满身的泥土,一张小脸脏成小花猫,又是难过又是心疼,忍不住说着,“外面下着雨,山上道路泥泞,你要是摔进陷阱怎么办?要是碰上野兽怎么办?”
“你一个女娃娃要是被抓走卖了怎么办?”
就说这么几句话,已经用了妇人全部力气,喘息着仿佛要憋过去一般。
温颂上前熟练的给她轻拍后背,懂事地解释着,“娘总是咳嗽,白天夜里不停,咱家又没有银子请大夫,女儿实在心疼,这才冒雨上山采药。”
说着,她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歪着头保证道,“娘放心吧,我去的地方都很安全,没有捕兽阱。”
见她不认错,妇人硬下心,用力拍了下床板,“你还说!咳咳咳~”
因为情绪激动,又咳嗽起来。
“娘~”
温颂无措的看着她,平常她卖卖乖就消气了,怎的今日这样较劲儿?
妇人感受着自己日渐无力的身体,强忍着泪水教训道,“你爹怎么没的你忘了不成!你要是再出点事,娘真的就活不上了。”
瞧她真的生气,又提起去世的爹,温颂瞬间泪流满面,“女儿没忘...娘你别生气,女儿再也不独自去了~”
她再三保证着,只希望妇人不要动气。
妇人太了解自己的女儿,捏了她的脸颊一把,故作生气地说着,“你这个鬼丫头,净钻空子,不自己去,是不是打算跟着其他人一起上山?”
小心机被拆穿,温颂扑到她温暖的怀中耍起无赖。
妇人再也硬不起心肠,只是泪越流越多。
她的女儿还这样年幼,可自己这不争气的身子却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只希望她的亲弟弟,能照顾好自己可怜的女儿。
天气终于放晴,温颂见娘这两日咳嗽渐小,于是借着外出找野菜的时机,再偷偷摸到了山上。
她去问过村中的半吊子大夫,止咳平喘要用什么药,正好他知道有一味药,正巧山上有。
温颂满怀希望地拿着他画的图上山寻了好多,全部拿给他看,很可惜,一堆草药混杂着野草中只有一株是。
温颂时不时上山去找,万幸有用,用它煮了药汤后,娘的咳嗽减轻。
温颂独自在山上一顿摸索,终于找到两株,虽然不多,但是也能喝几顿。
娘如今的咳嗽见好,理应药不能停。
不敢多待,惦记着家中病榻娘亲。
温颂跑回家,先打了水,洗干净脸和手上的泥,收拾妥当这才开口叫娘,可惜无人应答。
顿感不妙,温颂小跑回房间,只看到床上出气多进气少的妇人。
“娘!”
妇人躺在床上,伸出一只手想要够自己惦记的女儿。
她瞳孔涣散,不停出着气,说话断断续续,“让...娘再看看...看看我的小颂...”
温颂泣不成声,扑到她身旁,用力的抱住,“娘,怎么会这样,明明就要好了的啊?我这就去请大夫!”
说着就要起身,妇人赶忙拉住她紧紧抱着,“娘的身体自己最清楚,治不好,娘唯一担心的只有你。”
温颂疯狂摇头,哀求着,“我不要娘离开!我不要娘离开!往后女儿听话,不上山了!再也不惹娘生气!娘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妇人已经筋疲力尽,说话有气无力,一双眼睛用力睁着,只想最后再看看她。
“听...听娘说,小颂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好好活着,找到如意郎君,过幸福快乐的日子,娘和爹在天上会保佑你的,好好活着,活着什么都会过去,什么也都会有的...”
说罢,妇人不舍的看着温颂,最终还是慢慢闭上眼睛没了呼吸。
温颂大声痛哭,埋在她怀里感受着最后的温暖,不停的呼喊,可惜人已经听不见。
在全村的帮助下,温颂的娘这才下了葬。
看着沉土和新土掺半的坟包,温颂眼中只有浓厚的悲伤。
这里有她的爹和娘,从此人间再无爹和娘。
她的身后是一群吵嚷的人,七嘴八舌的讨论她今后的去处,为此吵的面红耳赤。
各家各户过的紧凑,温颂又是一个女娃娃,谁都不想收留。
村长夹在中间为难,温颂仿佛是个马球,被人打来打去。
她把手中的最后一叠烧纸放进熊熊燃烧的火焰中,对周遭的嘈杂充耳不闻,径直来到村长面前。
周围的几个大人也噤声,纷纷避开她的目光,看向四周,几双眼睛莫名忙碌起来,实则耳朵竖起来听这边的动静。
温颂先是感谢众人的帮助,随后又表示自己可以独自生活,说完,不理会众人欲言又止的劝说,冷静的抱着牌位向家走去。
关上家门,阻挡住那些或同情或怜悯的目光,温颂不再克制,哇的一声哭出来。
到底还是和小孩子,她又能坚强到哪里去?
过了一日,温颂的舅舅温大载竟然寻了过来。
先是因姐姐的离世和外甥女抱头痛哭一番,后又让她收拾包袱,带她回自己家生活。
年幼的温颂哪里知道他皮下是什么,当时只是满心欢喜。
她不是孤零零一人,舅舅竟然愿意接纳她!
温颂抱着牌位准备跟他离开时,对方突然拦下。
面对她疑惑的目光,温大载笑着解释,“你弟弟还小,看见这东西会害怕。”
说完,不顾她的拒绝强行把牌位放回原处。
这是她娘的牌位,才不是那东西。
温颂反悔,她不想去舅舅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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