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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望引着江舸到了马棚前,对江舸说:“江大夫,尸首就在棚中,我们没有挪动,有劳江大夫了。”江舸点点头对身后的少女说:“琳琅,你就在外面等我吧,要是无聊了就回去找青兰玩。”
琳琅乖巧的点头,站到马棚外面,探头往马棚里看去。
江舸到了马三尸体旁边,江大夫蹲下来,打开手中的药箱,先是取出了一副羊肠做成的手套,套在了手上,然后细细的检查马三的尸体。
琳琅在马棚外皱着眉看着,十分不解,表哥好好一个世家贵族的公子,怎么愿意碰这些脏东西。
钱望看着江舸利索的动作心中赞叹,本来他见所谓的江大夫实际上是一个玉树临风的贵公子,他心里还有些没把握,如今看来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江舸先是检查了马三身上并无任何外伤淤青,口鼻也没有污血,判断人应该不是受外力打击或中毒身亡。
他蹲在地上微微思索,尔后把手伸向马三的头颅,顺着天灵穴沿着颅骨往下,微微用力按压,直到在左侧太阳穴那里察觉到一点异样。
从药箱里拿出一柄特制的小刀,把太阳穴附近的头发拨开,果然看见一个已经有些干枯的血色小点。
钱望也看见了这个小血点,他惊讶的看向江舸,这不说是大夫吗?怎么看着仵作的活计也挺熟练的。
江舸把太阳穴周围的皮肤划开,从中取出一根足有四寸长的针,捏着针递到钱望手中。
“这就是此人的死因了。”
钱望捏着针转了几圈细细的看过,他说:“这些犯人都被搜过身,身上不可能携带这么明显的利器。”
这时马棚外的琳琅忍不住出声:“怎么不可能,我看那些女子都梳着发髻,带着簪子,我的簪子里就有家里人给藏的银针,让我外出行走时防身所用,你们这些大老粗搜身的时候会把簪子也掰断看看吗?”
琳琅的声音清脆,语速又快,哔哩啪啦一通说完,江舸想阻止都没来得及。
钱望却恍然大悟一般,对少女微微拱手:“江小姐说的是,我们确实没有考虑到这一点。”
说着他手一挥,对士兵们说:“去,挨个搜身,搜仔细些。”
王大柱率先出列,冲着林娴和林姝走了过去,脸上毫不掩饰的恶意让一旁围观看热闹的琳琅都察觉到了。
琳琅不舒服的皱了皱眉,江舸看见王大柱走向的方向是两个柔弱的女子,心下不忍,开口对钱望说:“钱什长,虽说这些都是罪犯,但终归还是女子,让身为男子的士兵去搜身,依在下看,不是特别妥当,不如让驿丞把这里洒扫的仆妇叫来,由她们给这些女子搜身。”
琳琅也在一旁帮腔:“就是就是,你们这些男人,整天嚷嚷着女子贞洁清誉最要紧,自己倒是能占便宜就想占便宜,若是你觉得仆妇搜的不用心,本...本姑娘让我的贴身侍女来帮你们搜如何?”
钱望此人外表粗犷,却很细心,他刚照面就看出这一对兄妹不是一般小门小户出来的,不愿意在这等小事上与他们争执,故此他示意士兵们只去搜那些男子,其余女子统一由驿馆的仆妇带去马棚里搜身检查。
等搜身完毕,不管是男子还是女子那边都并没有发现什么。
她们当然发现不了什么,因为林姝所有的东西都收在超市仓库系统里。
钱望紧紧盯着林姝,试图从她面上看出什么端倪,但是他失败了。
这时江舸又查探了一遍尸体后对钱望说:“钱什长,这死者看起来身体并没有其他毛病,想来平时应该是很健康的。”
“但他身上毫无与人挣扎打斗的痕迹,而且那长针刺入他太阳穴中的时候应是非常顺利的就扎了进去,这说明他在被刺时已经是昏死的状态。”
林姝在一旁听的心惊,这人真的只是大夫,不是仵作吗?他这说的好像是亲眼所见一般。
林姝此时暗自庆幸,幸好自己昨夜把拖拽马三的痕迹都清除了,不然在他这双利眼下,肯定是无所遁形。
这时王大柱又跑了出来,对钱望说:“老大,还有什么好怀疑的,咱就想想这队伍里谁最恨马三,恨不得要他去死。”
“依我看,您就把那林家丫头捆起来,打上一通,保管能找到真凶。”
见钱望似有意动,林姝站出来高声说:“钱什长,莫不是还要我再提醒您一遍,我们姐弟虽在流放队伍中,但还是良籍。您是要私设公堂,滥用私刑吗?您是军中的什长,可管不到刑官断案上。”
“即便要审,您也该把尸首送入最近的县衙,由县令上堂主审。”
钱望闻言,脸色一沉,开什么玩笑,流放队伍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了凶杀案,他还大张旗鼓的去找当地县衙报案,他这个押送官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而一旁的江舸听到林家丫头时面色就没有那么淡然了,他与林璟林大人是忘年之交,他自己更是得到了林大人的宝贵指点,让他在医学一道上获益匪浅。
早就听闻,林璟大人一家因为浏河决堤案被收监入狱,当时他不在京都,听到消息时,林大人已经在狱中自戕。
没想到在这里能遇到林大人的遗孤。
他抬眼看向那个站在晨光中的少女,宽大陈旧的衣服在她身上飘飘荡荡,瘦弱的身躯挺的笔直,江舸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当年他去林大人府中拜谢时,从屏风后面摔出来的那个小姑娘。
琳琅突然小小的惊呼一声:“表哥,这个林姑娘会不会就是那个林大人的女儿呀?”
“你当时因为林大人的案子,给姑姑连写了好几封信,如今遇上他的遗孤了,咱们要不要帮一帮?”
江舸微微摇头,看着那眼神坚定的姑娘,犹如一枝凌寒中独自绽放的梅花,他轻声说:“我认为她不需要我们的帮助。”
钱望此时只觉得进退维谷,找凶手吧,他找不到,不找凶手吧,他这摊子已经收拾不了了。
林姝猜出他心中所想,对钱望说:“钱什长,您相信天道循环,因果报应吗?”
钱望刚要说他才不信什么鬼神之说,话在舌尖打了个转又咽回去,他倒要看看这小丫头耍什么花样。
林姝继续神色凉凉的说:“我听闻,那被马三欺辱,羞愤自尽的女子,生前就是一位极好的绣娘,绣出的绣品在西市的绣楼中能卖出极高的价格,她生前用的最趁手的就是针。”
说着她心中微微叹息,她在京都时还替姐姐去万巧楼买过这位姑娘的绣品,也是因为这姑娘有这一手极好的绣工,能赚很多银钱,才引上马三这种无赖流氓的觊觎。
她继续说:“马三害她失去清白,逼她下嫁,让她无奈只能以死明志,我想这或许是她死不瞑目,化为厉鬼从地下跑出来找马三报仇吧!”
这段话被她说的语调悲凉,在微凉的早晨,让人背后无端起了一身白毛汗。
这个时代的人大多迷信鬼神之说,此时在场众人,除了钱望、江舸以及知道真相的林娴外,都被她说的相信了几分。
钱望冷淡的撇了一眼瑟瑟发抖的犯人,心中此时已经确定了马三之死就是林姝所为,但是他对马三这种强奸女子的人本就没什么好感,这种人活着也不过是一团渣滓,死就死了。
他只是因为情势所逼,和所处的位置,不得不对马三之死下一个定论,既然林姝帮他找了这个台阶,他也就顺势下来了。
随后他吩咐士兵找一卷席子,把马三的尸首裹起来,随便找个地方挖个坑埋了,别说立碑,坟头都没有,直接填平了事。
因着马三最终被判定为是厉鬼报复所杀,流放队伍里哪个人没点亏心事,一个个都生怕有得罪过的人变成鬼回来找他们报仇,一时间流放队伍中的氛围倒是平和了很多。
后续的路程没人来找林家三姐弟的麻烦,她们很顺利的进入了朔方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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