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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7莫伦的重点只在找出劫匪。
诱导也好,指点也罢,能让雷斯垂德为她所用就行。
“您是在哪里发现假胡须的?”
莫伦指向假须被勾断的位置,“这里沾上了些许黑色污渍,您注意到吗?在发现它的地点,也有相同污渍吗?”
雷斯垂德被问住,无法给出肯定回答。
“我在东区巡逻时,在一条暗巷的垃圾堆角落里发现了假胡须。可以确定拿起它时,假须的损坏位置已沾有黑色污渍。”
这团黑色污渍摸起来黏手,是油污长期堆积后的触感。
“垃圾堆,对,垃圾堆乱糟糟的会有各种垃圾,分不清有没有油污。”
雷斯垂德窘迫地找了一个借口,才发现自己没有仔细搜证。
之前发现假胡须时,兴奋又忐忑,在是找到了线索与不确定之间反复横跳,完全忘了全面检查垃圾堆。
莫伦不觉意外,这是新手的常见失误。
“您发现至关重要的假胡须,我认为很了不起。”
雷斯垂德偷偷松了一口气,努力掩藏的尴尬被这句赞美抚平。
为自己曾经生出的直觉而愧疚,怎么把人美心善的海勒小姐与噬人怪物联系到一起呢?
他更难得有了职业自豪感。
做警探半年,第一次有种感觉,他终于向成为神探迈出了一小步。
莫伦瞧了一眼座钟“21:35”,先站起来。
“那就请您带路,我们再去一次发现假胡须的地点。”
“现在?”
雷斯垂德非常惊讶,这个时间点显然不适合淑女外出。
莫伦:“据您所知,那个垃圾堆多久清理一次?”
雷斯垂德:“每天的凌晨二点左右。”
莫伦表示遗憾:“没有其他的选择。只能尽快去,等明天天亮它就会被清扫。”
她有必须去的理由,“劫匪扔了假胡须,是不是还扔了能辨识身份的其他物品?退一步说,他只扔了假胡须,需确定黑色污渍是原本就有的,还是被弃置环境污染的。”
雷斯垂德懂其中的逻辑。如果假胡须被丢弃前已经沾了油污,说明劫匪曾经出没在一个有重油污的地方。
“伦敦很大人很多。那么多工厂,那么多烟囱,哪一个地方不堆积油污。知道劫匪曾经与重油污地点有过交集,也没法缩小寻找范围。”
莫伦笑了,“您没发现自己已经找到一个方向了吗?烟囱与假须现在沾上的焦炭气味吻合。再回想一下劫匪的体重身高比。他非常瘦,清理烟囱就需要这种体型,对吧?”
雷斯垂德后知后觉,还真是这样一回事。
“前天抽过雪茄的烟囱清理工,今天他路过了东区,还知道他的大致身高体重,确实是能缩小搜查范围。”
莫伦拄着拐杖,走向衣帽架,取下一件斗篷。“那还等什么呢?快去才能快回。所幸明天是周日,不用早起上班。”
“不是,您……”
雷斯垂德很想说没必要让伤患一起行动,他能独自检查垃圾堆。
话到嘴边卡住了。扪心自问,能保证自己不错漏关键线索吗?
雷斯垂德慢一拍跟了上去。瞧这一前一后的距离,他就像是打下手的跟班。
“等一下。”
雷斯垂德努力找回属于苏格兰场警员的主控权。
“垃圾堆在东区,那里不安全,您又腿脚不便。”
莫伦回头,表示十分认同。“您说得很对。”
雷斯垂德正想提议不如多叫一个人,比如上次一起去报案的萨米·沃尔先生。
莫伦轻晃裙摆,“所以我配枪了。人不能在同一个坑里摔两次,您说对吧?”
“啊?”
雷斯垂德觉得自己似乎幻听了。
海勒小姐语气平和地说了什么?枪,谁的枪,他都没枪。
莫伦颇有耐心地说明:“父亲留下一把左轮,以前我悄悄与他学过。请安心,我会用。”
老海勒离世前从没教过原主用枪,但有句话说得好,“死无对证”。
莫伦:“是否需要为您准备一双劳作用的手套?家里只有父亲的旧手套符合您的尺寸,请不要介意。”
说着,叫来帮佣朱莉,让她从地下室的杂物间取两幅手套与空纸袋。
又叮嘱朱莉不要对其他人谈及今夜的外出寻物,这与抢劫案相关,必须保密。
莫伦似贴心补充:“对沃尔先生也不用提半个字,不必让他操心。”
朱莉认真点头:“我知道了,今晚没有访客,您很早就休息了。”
“就按这样做。”
莫伦浅笑,朱莉果然具有成为大管家的潜力。
她分得清自己人与外人的区别,懂得如何妥善地完成雇主提出的需求。
朱莉下楼。
雷斯垂德若有所思,他刚才没说完的建议看来是馊主意。“海勒小姐,您不相信沃尔先生?”
莫伦提要求时故意让雷斯垂德听清楚。幸好探员先生的脑子够用,听话听得懂潜台词。
“我也不愿意怀疑一位朋友,但情势逼人。您找到的线索佐证了这不是一起普通抢劫案,让我不得不怀疑身边的人。”
莫伦给出合理原因:“我的下班路线只有熟人知道。被抢走的那条手链是母亲最后给我的礼物,也只有熟人知道。在劫案发生后,萨米·沃尔是第一个到现场的熟人,请问我如何不怀疑他?”
雷斯垂德被问住了,仍旧无法将印象里的那位贴心绅士与抢劫案幕后主使联系到一起,但不得不承认萨米·沃尔确实有疑点。
如果没有感知错误,沃尔对莫伦展现出的体贴不仅是出于友谊,更像是一位追求者。
雷斯垂德想起了以往听说的案件,难道这也是一次蓄意制造的英雄救美?
这会佩服更莫伦,居然能理智地分析,而不是掉入温柔陷阱。
雷斯垂德连连点头,“您的怀疑,逻辑充足。”
莫伦:“不论怎样,尽快找出真相才能还人清白。”
不到证据链确凿,不要预判罪名。
她高度怀疑萨米·沃尔,却不会做出100%的定性结论。
莫伦补充:“如果您要探查沃尔先生的口风,还请您为我保密,不要透露我对他的怀疑。”
“我懂。”
雷斯垂德一脸他都明白的表情。
作为警员,他看谁都像疑犯,这叫专业精神。莫伦怀疑朋友,理智上说得通,却是伤感情。
“谢谢。”
莫伦知道雷斯垂德理解偏差了。
她要求保密不是维系情感关系,只为不打草惊蛇。
说话间,两人下到一楼。
朱莉准备好了劳作手套与纸袋等物品,还叫来了一辆马车。
两人立刻赶往金锣巷,那是垃圾堆所在。
不是所有的查找都会有突破性收获。
这趟搜找垃圾堆只确定了一件事,垃圾堆的范围内没有相同黑色油污,假胡须上的污渍应是丢弃前沾上的。
无法比对脚印。
环境太差了,地面各种凌乱足印叠在一起,无法辨析。
雷斯垂德:“明天去雪茄店问问。这些奢侈品的购买者,店家都心里有数。凭着这片带尾巴的茄帽,说不定能查出它是哪个牌子的,然后查明是谁买的。”
“您说得不错。”
莫伦却提醒,“沃尔先生一个半月前从西非返回伦敦,那就不能排除雪茄也是从海外购买的。”
雷斯垂德皱眉,那要如何在已有的推断上,再进一步缩小找人范围呢?
莫伦遗憾如今的科技鉴定手段不够先进,无法对脚印、假胡须等劫匪相关物品进行详细检测。
否则对假须沾染的化合物、矿物、微生物等做全面分析,有可能测出劫匪的行踪与哪些区域重合。
现在只能用笨办法。
莫伦提出一个方向,报出了萨米·沃尔的家庭住址与律所地址。
“我认为主谋不是随机挑选的劫匪,他必须对被挑选者进行暗中观察,所以先排查沃尔先生频繁出没的区域。”
雷斯垂德取出记事簿记了下来,“沃尔先生还有哪些常去场所?”
“也查一查我家附近的清理工。”
莫伦又想到一个地点,“「金融街电报公司」有一位电报员,乔治·史蒂文是沃尔先生的朋友。您也能查一查他家附近的情况。”
莫伦建议:“请您尽量隐蔽调查,可以的话,不要惊动沃尔先生。万一劫匪收到消息后,仓皇逃出伦敦呢?”
后半句没有说出来,免得吓到年轻警员。
莫伦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
连雪茄与仿真胡须这种贵价商品也使用了,主谋企图获得的“收益”该有高呢?在不容出错的情况下,未尝不会杀人灭口。
不过,从露娜·伊迪的加料事件来看,沃尔隐于幕后似泥鳅难捉。
就算他亲自指使某个人抢走手链,恐怕也不会在劫匪面前露出真容,劫匪也就不至于被灭口。
雷斯垂德:“看来我们是在与时间赛跑,要在主谋察觉不对劲之前找到劫匪。”
今天是11月2日,劫案是10月31日夜晚发生。
时间拖得越久,对调查方越不利。不说证据、证人被毁,主谋起疑的可能性会增大。
这事,棘手。
别说找劫匪了,就连再找一个合适的帮手都难。
雷斯垂德愿意周日不休息追踪调查,但不指望苏格兰场的值班同事出力。同事们不帮忙还好,帮忙说不定是帮倒忙。
莫伦不会忽视自身处境。打着石膏去查清洁工,很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关注。
她感到右脚脚踝在昨天上午完全好了,但立刻拆除石膏未免不合医学常理。只能按照医嘱多等几天,把戏演完了。
莫伦:“明天我去雪茄店就说想准备一份送人的礼物。找出这只雪茄帽的品牌,说不定能有额外收获。”
*
*
11月4日。
莫伦穿越到维多利亚时代的第五天,伦敦的异常晴朗即将告一段落。
乌云遍布,暴雨将至,什么时候能发现更多线索?
昨天的雪茄店之行没有突破性收获。
莫伦试图查阅雪茄主题刊物,没能找到一本靠谱的入门或品鉴书籍。
实地走访五家店,直到最后一家,老板认出了那枚假胡须里的雪茄帽属于哪个品牌。
三年前创立的新品牌,尚未引入伦敦。
不同于市面上的多数雪茄产于古巴或多米尼加,「D」牌引入古巴烟草种子在美国康涅狄格在种植,成本偏高也让售价偏高。
店主曾经在美国尝过一回。
那种茄帽带辫款的口感偏浓烈,配以白朗姆酒享用风味最佳。
莫伦立刻明白劫匪身上烟酒味里的果香是从哪里来的。
白朗姆酒的特点之一,甘甜中散发着热带水果的果香。
一款没在伦敦出售的雪茄,它的雪茄帽出现在疑似劫匪使用的假胡须上,其中一定有问题。
关键是劫匪在哪里?
“咚咚咚——”
中午,天空倾泄暴雨。
密密麻麻的雨珠砸到屋顶、马车、街头巷尾,雨声瞬间碾压了其他声响,让整个伦敦完全臣服于它。
露娜·伊迪快步进入摄政公园东北侧的咖啡厅,准备喝一杯避过雨势最猛烈的阶段。
辞职三天了,却完全没有想象中为即将结婚的喜悦期待,反倒开始焦躁失眠。
她是不是被沃尔利用去针对莫伦?
这个问题盘绕在脑内,越想越让她心慌,甚至让她也怀疑起男友乔治是不是好人?
要不要暂缓婚期,先去别的电报公司工作一段时间,等心态调整好再结婚?
露娜又担心自己多想了,会与乔治的感情产生不该有的裂痕。
今天漫无目的地在租屋附近散步。正要坐下,隔着落地玻璃窗,望见对街匆匆走过的男人。
1.78米,长相斯文。
是他吗?萨米·沃尔?
露娜不确定。她没见过沃尔真人,只在男友乔治与对方的合照上见过那张脸。
要不是近期反复琢磨这个男人是否表里不一,真不会看一眼就联想到他。
雨幕让视线变得模糊。
还有一个无法确定男人身份的重要原因,路过的男人不是精英律师的西装革履,而是穿着廉价劳工夹克,撑着一把半旧不新的伞。
是看错了吧?
伦敦几百万人,有一两个人长得相似也合理。
假设是别的人,可以这样解释。
露娜正对沃尔疑虑重重,无法把与他相关的异样归结为巧合。
这个男人乔装是要做什么?
露娜一咬牙,拿起伞离开咖啡厅,想要追上去瞧个究竟。
雨,还在下。
只有两三分钟的时间差,人却已经不见踪影。
“狗.屎!”
露娜低骂了一句。
她猛地又想起什么。
从没听乔治说起萨米·沃尔住得与她很近,男人就职的律所也不在摄政公园一带,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的租屋附近?
一种极可能被暗中监视的猜想让露娜瞬间头皮发麻。
*
*
下午四点,大雨初歇。
查尔斯电报公司202室又到了下班前的业务空闲时段。
莫伦准备将借阅的一堆报刊还回去。
办公室门口来了传信人。“202室海勒小姐,你的急讯。”
“谢谢。”
莫伦略疑惑地接下纸片。
原主留的通讯地址都是罗伯特街44号,谁会往查尔斯电报公司寄电报急讯?
纸片上短短几个词:今天17点,公司后门,道歉者
从这个落款看,十有八.九是露娜·伊迪来电。
莫伦眨眨眼,露娜约见面能做什么?
赌点重口味的,一盘英伦名菜「仰望星空」,这次露娜会捎来萨米·沃尔或乔治·史蒂文的异常消息。
有点可惜,如今无人与她对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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