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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高月当会计高远还是有点把握的,首先就人品来说,队里谁上都比吴顺喜强。另外,高月脑子聪明,从小学习就好,高中毕业的时候,成绩也是名列前茅,这是队里都知道的。
还有他们家和郭家的关系一直就很好,郭家的两个闺女都外嫁了,如果要问郭新华愿意把位子让给吴顺喜还是让给高月,郭新华的答案肯定是后者。
关键就看高月答不答应。
高月这妮子,也不知道打哪儿学来的脾气,死犟死犟的,尤其是跟高远,不管高远要干啥,她总是要反着来,从小到大,只要兄妹俩聚在一块儿,家里就没几天安生日子。
不过高月也有弱点,那就是钱,只要看见钱,这妮子就是头顺毛驴。
高远紧了紧口袋里的六十多块钱还有那沓粮油票,心说这么多钱今天应该能喂熟这头顺毛驴了。
没多大一会儿,罗琴的粥熬好了,出门的时候,高远把买回来的副食品分了半份出来,然后跟着罗琴一块走出院门。
郭新华家离高远家不远,走路十多分钟就能到。
敲开门后,郭新华开门的样子把高远吓了一跳。
就见他满脸乌黑,走两步路就要喘几口,看样子这回被折腾得不轻。
“新华叔,怎么弄成这幅样子啦,快坐下。”高远见状赶忙扔下手里的东西,搀扶着郭新华走到堂屋中间的椅子上。
“说~~说了更来气,不~~不说了~~”郭新华有气无力地压了压手。
高远身后的罗琴把粥端上来,又从郭家厨房拿了个勺子过来,“新华叔,我给你熬了点粥,你趁热喝。”
大概是闻见粥里的肉味儿了,郭新华脸色明显亮了一些,“还是我闺女知道疼人。”自打给罗琴当了回娘家人,郭新华一直称呼罗琴闺女。
“高远,队里人都说你发大财了,天天大鱼大肉的,我还不信呐。看看这肉丝儿,我都多长时间没吃这么漂亮的精肉丝了。”
“叔,您就喝你的粥吧,真是的,肉丝粥还堵不住你数落我。”
“这傻小子,好赖话都听不出来,我这不是夸你吗!”
“我说新华叔,您年纪一大把了,怎么还跟吴家人置气呢,都说五十知天命,我看您呀,白活这五十多年啦。”
“你知道个屁!那棵南瓜苗离我自留地米把远,还是长在路坎上,吴顺喜就非说是我种上去的,换你你不来气?娘的,整了老子多少回,这回如他吴茂才所愿了,老了老了还上回台,这辈子老子还没这么丢人过。”
“所以我说你白活啦,连我们都知道吴家那是故意整你,你说你还气个啥。吴顺喜干嘛非让你上台子啊,不就是想让你当众出丑吗!他就是想让你把会计的位子让出来,他好上去。”
“那照你那意思,他想整我我就乖乖让他整,他想让我把位子让出来,我就乖乖让出来?”
高远冲罗琴笑了笑,“开窍了,不过没完全开。他要整你你没办法那你只能乖乖让他整,但是让位子这件事儿嘛,咱可以好好恶心恶心他呀。”
郭新华此前一直呼呼啦啦喝着粥,一听这话立马来了兴趣,“咋恶心?”
高远知道,郭新华真是气到了,现在只要能让他报仇,估计让他喊自己一声叔他都能干。
高远压低了身子,神秘兮兮说道:“叔,你把会计位子让出来,咱让高月顶上去。”
郭新华听完不干了,把勺子往碗里一摔,“好你个高远,敢情你这又是肉丝粥又是糖果的,就是为了让我把会计位子让出来?”
“哎呀,叔,你先别激动,听我说完嘛。其实这事儿我也是刚才才想出来,我今天从县城回来,听琴子说你被整了,我就寻思不能让吴茂才一家子胡闹下去。您看啊,你五十多了,当个会计又没谁发你工资,与其这样老受吴家人算计,还不如老老实实去上工挣几个工分。到时候咱们想办法让高月顶上去,专跟吴家人对着干。我想过了,高月当上会计之后都不需要管工分不工分,我完全能养活她,我就是看不惯吴家人在队里横行霸道。”
高远说的是实话,队里的干部都没有工资,不过就是不管男女老少都按壮劳力算工分。
然而一小队的记分员是吴顺喜,他可以随便找个理由让他和他爸不上工也能拿满工分,也可以随便找个理由让其他人就算上满工也拿不到满工分。
郭新华回忆了一下,今年干到现在,他才拿过一个月满工分,其他几个月都被吴顺喜以各种理由给扣掉一些。
不过相比扣工分,这回让他上台子,还“劳改”了两天,才是最气人的,他郭新华好歹也是个老D员,岂能让人这么欺负!
而且一旦让高月把会计顶下来,吴家的矛头立马就会转向高家,到时候自己也能过几天安生日子。
想了想,郭新华点了点头,“行,高远,这事儿我可以答应你。不过你得答应我个条件。”
“啥条件?”
“你们得给我送终,我不管是你还是高月还是琴子,你们得给我送终,答应我我就答应你。”
高远闻言一愣,但马上就明白了。
郭新华有两个女儿,都外嫁出去了,现在这年月,嫁出去的女就是泼出去的水,已经是外家人,所以郭新华担心没人能来给他送终。
其实这话郭新华算是白问,就算没有高远,他郭新华要真死了,队里也会有其他人来帮忙送终。
不过为了让郭新华心安,高远还是非常肯定地答道:“叔,瞧您这话说的,您离那一天还远着呢!就算真有那一天,那琴子是您闺女,我不就是您女婿,那我不给您送终谁来给您送终呢!”
听见这话,郭新华才放下心来,他重新拿起勺子,又呼呼拉拉喝起粥来,“你说说,你想怎么办这事儿?”
“简单,投票!您就以身体不适为由,提出投票选出下一任会计。我想您都已经把位子让出来了,吴茂才不会不答应。”
“民主投票他吴茂才敢不答应!问题是算上我高月顶多能得三票,也不管用呀!”
“没事儿,您和田贵哥肯定投高月,向东跟我关系不错,运作运作也能把他的票拉过来。只要确保三票就行了。”
“可是~~”
“呵呵,叔,你相信我,先把你的票投出去,剩下的事儿我来办。”
郭新华不置可否,但也答应了高远。
多聊了两句,等郭新华把粥喝完,两口子就告辞离开了。
晚上的时候,高远把这件事儿给下工回来的高月和高仲景说了说。
高仲景干了半辈子风水先生,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家人有一天会“从政”,他就想着高远成家了,到时候生个一男半女,然后把高月往出一嫁,他这辈子就圆满了。
所以高远这个想法对他来说很新鲜,但也很振奋。
高月这回却没有高远想象的那样抗拒,相反,听完他哥的讲述后,她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太好了,我正愁怎么治一治吴顺喜呢,这回我非得让他哭出来。”
看着两人没有反对,高远便拉着高月坐下来,“你也别老想着跟吴顺喜作对,主要还是得把工作干好。这几天你也别老去上工,抽时间去新华叔家坐坐,帮他收拾收拾屋子,做一两顿饭,认真学一学。”
一听这话,高月忍不住撇了撇嘴,“你说的轻巧,不上工吃什么呀!”
高远摇了摇头,“你呀,就是个钱串子!”说着话,他把兜里的钱和票掏出来。
高月一看见钱,眼睛里立马放出光芒,马上伸出手就要抢。
高远赶紧把手收回来,“干啥呀!明抢啊!我告诉你,你嫂子去了场部我俩还得过日子呢,这些可不能全给你。”
说完,高远便从中数出四十块钱和一半票,拍在高月手里,“这下够你吃了吧!”
高月马上笑了出来,“哥,这么多钱,怎么挣的?”
“你管我怎么挣的,总之你听我的话,当上会计好好干,别光顾着跟吴顺喜斗气。地里的活儿干得起就多干点儿,干不起就少干点儿,反正咱家以后不靠工分吃饭。”
高月此时光顾着数钱,也没心思跟高远斗嘴,只是漫不经心打着“是是是”。
一双儿女如今都有了着落,家里也难得这样其乐融融,高仲景虽然没说话,但是心里暖洋洋的——辛辛苦苦半辈子,不就盼着这样的日子么!老伴儿啊,你要是没死该多好!
高月很高兴,做晚饭的时候特意取了块珍藏已久的腊肉出来,做了顿香喷喷的晚饭。
吃完饭,高远也没闲着,把剩下的那半份副食品用网兜一提,又去了吴向东家。
要说二大队所有的“权力阶层”中,吴向东的处境最为复杂。
首先,他这个民兵队长是吴茂才给提上去的,其次,他又姓吴,往祖上算个两三代,他和吴顺喜都是一个祖宗生下来的。
可吴向东也看不惯吴家的所作所为,他也想有人能制约一下吴茂才。
所以当高远把他的想法说出来之后,吴向东几乎没有思考就答应了。
......
第二天,高远带着罗琴来到场部,经过三队工地时,他给许国保打了个招呼。
听闻两人是去场部报到的,许国保给高远竖了个大拇指,“你小子还真行,整个农场恐怕都没人敢跟场长那样讲话,你不光讲了,还照样把媳妇儿弄进糖厂。诶,能不能跟我说说,你怎么就那么肯定场长一定会答应你呢?”
“呵呵,很简单,场长不是傻子,他知道我是个人才。就算他忘了,还会有二纺机的人和工业局的领导提醒他。”
许国保不置可否,“哟呵,你小子还挺自信,不过我劝你还是别太过头,自信过了头,那可叫狂妄。”
“呵呵,放心吧队长,我跟谁狂妄也不敢跟您狂妄呀,那天跟场长我也不过是就事论事,以后肯定不敢了。”
“枪打出头鸟”,“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些道理高远都懂,就算自己再有本事,适当地遮蔽锋芒还是有必要的。
很显然,许国保吃这一套,搬出几套大道理“教育”一番后就放高远离开了。
高远大阔步往前走,要不是身体不允许,他感觉自己都快要飞起来了。
走了一半儿,他忽然发现身旁没人,回头一看,罗琴正一边吊在后面走一边一脸疑惑地打量自己。
“怎么啦?快点儿地,要不场长下班儿啦。”他催促了一句。
“哦,没啥,就是觉得你好看。”过了这么些日子,罗琴明显感觉高远变好了,最近说话的时候也有了难得的亲昵感。
高远停下脚步,等着罗琴走近,“是吗?是不是越来越好看啦?”
罗琴眉头一皱,嗔道:“美死你算了,我看许队长说得对,你就是越来越狂妄。”
高远伸手搭在罗琴肩膀上,“狂妄也得有狂妄的资本,我又有本事长得又好看,关键是还有这么好个媳妇儿,我不狂妄谁狂妄?”
罗琴一把挣开高远的手,认真问道:“高远,你最近变了很多,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发生啥事啦?”
高远不管不顾,再次把手搭了上去,“那你先告诉我,我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
罗琴闻言顿时红了脸,“变~变好了。”
“那不就得啦,难不成变好了你还不乐意?至于发生啥事了嘛,我估计是那天脑袋被砸了之后,把里面的哪根神经给砸坏了。”
罗琴知道这不是实话,但高远这种情况还真不好分析,于是只能当高远是突然开了窍。
两人一边拌着嘴一边走着,不知不觉便来到场部机关大院。
刚来到院门口,两人忽然听见背后传来一阵喊声:“琴子!琴子!”
罗琴闻声回头看了看,而高远根本不回头,单是听声音就知道是郭小海。
“琴子!”郭小海一路跑到两人近前,瞥了高远一眼后立马对着罗琴笑道,“难得在场部见着你啊,是来办事的么?走,我带你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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