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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如璋正要让藏剑去银庄取些银票,街边上的摊贩忽然生出些许骚乱。一个灰衣少年被几个家丁追着不知从哪条巷子蹿出来,接连掀翻几个摊子,眼看就要冲到奚应芷几人面前来。
藏剑单手护着奚应芷和董慧后退,避让到街道旁边。
便见那少年奔跑间见到裴如璋,大惊失色地止步便往后跑,正正巧地落入追逐的那几人手中!
奇怪的是这回少年却不反抗了,抱着头任人押着往回。
裴如璋神色难辨地看着几人的动作,在他们要拐入一条巷子的时候冷不丁地开口:“站住。”
奚应芷也认出那被抓的少年是何人,紧张地跟上裴如璋的身影。
被喊住的几人不认得裴如璋,莫名其妙转过身。
被押着的少年却垂头用袖子遮挡着脸,躲在家丁身后不敢跟裴如璋对视。
眼见裴如璋神色冷凝,奚应芷抢在他前面开口:“这里可是街道集市,处处都是摆摊的百姓,谁让你们在这里横冲直撞的。”
她身后跟着身穿鳞甲的藏剑,看着就是个不好惹的。
几个家丁对视一眼,忙不迭地低头认错,“是小的们思虑不周,诸位,我们家主子是奚府的大姑娘。
今日毁了诸位的摊子,不拘有多少损失,大家都来奚府讨要,我家主子定然如数奉还。”
奚应芷吃了一惊。
奚应雪?她不是回山东了吗?怎么会来京城?
怎么会和展诗在一起?
是的,方才被几个家丁追赶的看着虽是个少年人的打扮,奚应芷却看得清楚,那分明是穿了男装的展诗!
裴如璋如此反常地叫住这些人,分明也是认出了展诗的身份。
她对展诗很有几分好感,亦知道她的抱负,当然是不愿意她就这么被抓住的,这才拦着裴如璋又故意岔开话题,就是为了让她有机会溜走。
却不想,这回裴如璋却没如她的意,再度冷声斥道:“站住。”
藏风知机上前,一把将猫着腰往人群中缩的展诗提溜了上来。
裴如璋没有在此审问的意思,“带回王府。”
奚应芷看着他大步离去的身影,纠结片刻,辞别董慧匆匆跟了上去。
除了展诗的安危让她格外挂心之外,还有方才那几个家丁所说,他们的主子是奚家大姑娘……
究竟是怎么回事?
奚应芷心中闪现浓浓的不安。
眼见裴如璋是要带她回端亲王府而不是承恩公府,展诗反倒不紧张了。
等到了王府侧厢的花厅,她还大着胆子道:“璋表哥,我好渴,给我上盏茶吧。”
裴如璋冷冷地看着她,旋即眸子又扫到奚应芷身上。
奚应芷离开心虚地别开头,好似做坏事被夫子抓住的学生一般。
“将事情说清楚,本王请你喝茶。说不清楚,烧红的热碳倒是可以请你尝一尝。”
若是之前那个闺阁女子展诗,定会被这番话吓得抖如糠筛。
可在外历练这许久,见过各式各样的人,展诗胆子早就大了许多,闻言眼珠提溜一转,“璋表哥,你这么凶,奚二姑娘被你吓到了。”
奚应芷一怔,对上裴如璋的眸子,下一刻立刻装出瑟瑟发抖的样子。
裴如璋:……
面无表情地招手,还是为两人上了茶。
展诗略微提起的一颗心彻底放下,端起茶咕咚咕咚喝完,中气十足地哭道:
“璋表哥,这些日子我吃了好多苦,吃也吃不饱穿也穿不暖,还碰上歹人想绑我换钱。”
“闭嘴。”裴如璋眉头狠跳,不耐地打断她,“这些时日你去了哪里?为何无缘无故离府?”
展诗滞了一瞬,放下假装擦拭眼泪的袖子,委委屈屈道:“璋表哥,姑母想将我嫁给你。”
话音刚落,裴如璋神色一变,飞快地扫了奚应芷一眼。
“那日我生辰,奚二姑娘听说了这件事,哭得伤心极了。我实在不忍心她难过,索性离家出走,表达我不会嫁给表哥的决心。”
奚应芷:……
她脸颊蹭地一下涨红了。
是气红的。
这个展诗,真是胡说八道,她什么时候听说展诗要嫁给裴如璋了!她什么时候伤心了!
好吧,在宫宴那日展诗和裴如璋齐齐消失的时候她的确有过某些猜想,也的确有些失落,可她从未和展诗说过。
呸呸呸,她就没有伤心,她根本就不在乎好吧!
这么明显的谎话,裴如璋该不会相信吧?
奚应芷慌张地去看裴如璋,却见他也怔愣地看过来,眸光复杂,满是愧疚、心疼、怜爱,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暗喜。
像是一记重锤嗡地砸到奚应芷脑门,她几乎要晕过去。
“你胡说,我没有!”
她站起来,咬牙切齿反驳道。
展诗没解释,只用那种懊恼的眼神看着她,仿佛在懊恼她怎么把这话说出来了。
裴如璋同样换了个安抚的眼神,“好好好,都是展诗胡说,你别急。”
奚应芷:……
她更气了,偏还不知道说什么。
这个裴如璋显然是信了,不论她说什么怎么解释,裴如璋都会当她在狡辩掩饰。
真是冤死她了。
裴如璋轻咳一声换了话题,“那你也不必离家出走,我是不可能娶你的。”
说着他还朝奚应芷递了个安抚的眼神,仿佛在表达他的坚贞。
奚应芷扭开头,回以一个气鼓鼓的后脑勺。
见他信了,展诗松了口气,笑嘻嘻道:
“姑母性子执拗,我若不态度坚决,她是不会打消念头的。我视奚二姑娘为好友,不愿她为此事烦心劳神。”
奚应芷翻了个白眼。
这是彻底拿她当筏子了。
偏这一招还很好使,裴如璋听她如此为奚应芷着想,果然不再责怪她,沉吟着道:
“躲在外边也不是长久之计,我替你寻一门亲事,彻底打消展太后的念头。”
“不不不——”展诗连声拒绝。
对上裴如璋狐疑的目光,展诗绞尽脑汁道:“我,我心有所属,不必表哥费心。”
裴如璋对这个倒不怎么在乎。
正说着,门房急匆匆来报,说是展太后来了。
裴如璋蹙眉,看了奚应芷一眼,忽地就想起方才展诗说的话。
她为了自己和展诗那莫须有的婚事都会伤心难过,那对着对她满是不喜的展太后,怕是不知会委屈成什么样。
裴如璋略微一想便觉得心口酸痛,起身走到她身边,拉着她的手与她并肩而立。
“阿芷,本王会护着你。”
奚应芷诧异地仰头,便对上他认真的双眸。
两人默默对视片刻,几息间展太后神色匆匆到了花厅,环顾一圈,不见旁人,只见了满脸冷漠的裴如璋,登时皱起了眉毛。
“展诗那丫头呢?”
裴如璋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顿时了然。
定然是展诗一听说展太后来了,慌不择路就往外溜了出去。
这会花厅里,哪还有她的身影。
只不过,方才他在街上救下展诗,却并未当众拆穿她的身份,展太后怎么会这么快就知道消息?
正思忖着,就见展太后身后走出一人让人意想不到的人影。
矮个子,黑黑的皮肤,嘴唇却涂得很红,开口时声音沙哑:“臣女给王爷请安。”
竟是奚应雪!
奚应芷这会才想起来,方才在街上那几个追逐展诗的家丁口口声声说自己的主子是奚府大姑娘。
原来不是什么误会,竟真的是奚应雪!
奚松明明派了人将她送回山东,若不是有什么依仗,她怎么敢自己回了京城,如今还出现在太后身边?
果然,行礼之后,奚应雪缓缓道:“臣女奉父亲之命回山东老家探亲,没想到在路上遇到展姑娘。臣女见她身携巨款,又乔装打扮,便以为她是被人蒙骗身处险境。
有心问她处境,展姑娘却一个字都不肯吐露,臣女更认为她是受人胁迫,便派人趁夜潜入客栈将展姑娘带了出来,又掉头送她回京城。”
奚应芷看着她一脸真切的唱作俱佳,心中对她暗暗升起几分警惕。
看来这段时日,奚应雪长进不少,这样滴水不漏又有条有理的说辞,换成以往她是决计编不出来的。
至少从眼下这番话看来,她的人当街追捕展诗,以及自己私自回京都算不上有错,在展太后眼里反而有功。
不过,她是怎么在短时间内就找到展太后,又说服展太后相信她的呢?
这中间显然缺了一环,以至于奚应芷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
“方才听街上的人说臣女的人在街上和一个少年追逐,被端亲王带回了王府,臣女生怕被王爷误会臣女的居心,以至于牵连父亲和妹妹,这才特意来王府解释清楚。”
说着她期期艾艾地看着奚应芷:“二妹妹,姐姐不是故意违背父亲的命令回京的,展姑娘身份贵重不容有失,等她安定下来我自会再回山东去。”
“回什么回!”展太后语气之中满是怒火,“哀家早就听说奚家二姑娘霸道无比,连嫡长女都要避她锋芒。
以往哀家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你千里迢迢将诗儿送回京城,是立了大功,哀家自会庇佑你,不让其他人欺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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