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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决斗的男人在超过二十个人的围观下举剑对准对方。克雷顿为了更好地看清楚对方的动作,摘下了墨镜扔到一边,乔治·西弗尔看到他的眼睛,脸上浮现出一丝惊愕,但很快恢复,又不屑地笑了笑。
“原来如此,这就是你的底牌。”
克雷顿没有说话,他右脚上前进了一步,采用击剑似的偏身架势,剑尖指着对方的头,眼神则落在对方的肩膀上。
乔治·西弗尔闭上嘴巴,也摆出了相同的架势。
二人都专注地打量自己的对手,一边用缓步移动着,在对方的运动中找寻着进攻的机会。他们无论是手腕还是眼神都稳得像机械,但又不至于到达僵硬的地步。
仅仅是旁观,也能看出他们对决斗这种活动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驾轻就熟。
他们的对峙持续了一分钟,谁也没想到胜负只在一瞬间决出。
圈中的两人同时动了,这些做公证人的退伍士兵几乎看不清他们的动作,只能看到他们的距离忽然拉近,快到围观者们几乎以为自己走神了,同时两道银光一闪,酒馆前的空间重回寂静。
等到两人的动作重新慢下来,他们才发现乔治·西弗尔手中的剑已经消失了,他捂着脖子后退两步,鲜血从手掌捂住的地方汹涌地冒出,淌在深蓝色的船用大衣上,形成了深色的污渍。领口金色的星星和王冠也被染红。
乔治看着克雷顿,张了张嘴巴,随后无声地仰天栽倒。
克雷顿看着他的尸体,将手里的剑丢下,随后将右臂横在身前,将上面插着的剑缓缓拔了出来,鲜血从破碎的肌理间涌出,掩盖过烧灼的痕迹。
锋利的镀银剑刃穿过尺骨和桡骨,在肌肉里划过很长一段距离,几乎将他的手臂从中间剖开,
“好快的剑。”克雷顿赞叹着,弯下腰将乔治的剑放进其主人的怀里。
只有克雷顿感受到了乔治的剑,这个年轻贵族的本事的确不俗,运剑的速度快过他见过的任何一个敌人,只是或许是不愿意受伤,或许是察觉到克雷顿的手臂太长,难以抢近攻击克雷顿的要害,乔治选择了先用剑拦截克雷顿执剑的右手臂膀,以为即使不能让对手停下,也能让对手失去掌握武器的能力。
如果是在去仙境之前,克雷顿的确可能会因为疼痛而松手,但现在.
他已经习惯痛苦了。
一个错误的选择让乔治·西弗尔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眼看胜负已分,周围的人欢呼起来,还有做过医疗兵的人围过来检查克雷顿的伤势。
然而这样的伤势对于普通人来说非常严重,但克雷顿休息两天就能完全愈合,乔治的剑非常锋利,所以伤口也特别平滑,更容易痊愈。
这次决斗是克雷顿赢了,不过,一个在籍的军官如此瞧不起退伍士兵,这件事仍让他心头蒙上一层阴霾。
现在没有治安官,而他又急于处理乔治的尸体,于是只做了简单的包扎,然后雇了几辆马车将乔治·西弗尔的尸体和遗书以及其他证人带去了原本的治安总署,在那边的公证处做登记。
至于躺在店里的亨利·莫托,已经没人记得他了。
死去的乔治·西弗尔与克雷顿共乘一辆马车,死去的青年神色不再傲慢,反而有一种独特的安详。
随着马车的颠簸,尸体也轻微晃动着,看起来简直像是要活过来似的。
克雷顿盯着它的脸走神,一边思索着死者嘱咐的事情。
他发誓为此保密,亦不可以此信息谋利,但思考总还是可以的。
这条消息让他感到奇怪。
“可能是奇迹。”这就是乔治·西弗尔对他说的机密信息。
这条信息非常简短,短到无论克雷顿怎么发散思维,都想不通这个消息能给人带来怎样的帮助。
奇迹,这听起来可能是指神职人员们掌握的特殊力量,但也能形容一件事发生的概率非常小。
究竟是谁会需要这样的消息呢?
一直到总治安署,克雷顿也没想明白这点。
一群人扛着尸体,扶着克雷顿爬上公证处所在的楼层,克雷顿·贝略和乔治·西弗尔的遗书两相印证,加上众多见证人的签名,还有尸体上完好无损的财物,这些证据证实了这次事件不是一场邪恶的谋杀,而是男子汉们为了证明荣誉而发起的决斗。
尽管决斗的风俗在多恩已经有所衰颓,但法律至今将决斗视作例外情况。
就是军方的人来了,知道这件事也不能把克雷顿怎么样。
公证处记录下此事,随后来人把乔治的尸体送去公共墓地暂时安放,同时,他们也将根据遗书上的地址信息通知死者的家属前来认领遗体。
做完这一切,克雷顿告别了其他人,回家休养生息。
朱利尔斯发挥了炼金术士的特长给他的伤口配了点药,次日,他的手臂便好的差不多了,于是准备履行对乔治·西弗尔的死前承诺。
说来也巧,乔治要联系的那个人就住在魏奥底,他去伯达拉比克的时候正好能顺路。
而之前发去伯达拉比克和魏奥底的询问也终于得到了回复——-两个地方的收尸人都没有找到疑似金杰和埃德加的尸体。
克雷顿算了算时间,决心提前携带朱利尔斯亲赴伯达拉比克看看情况。
他订了两张火车票,准备了一个行李箱和一把枪,吩咐哈灵顿管家照看好房子,下午就和男巫一起坐上了火车。
萨沙市周围的原野极美,克雷顿靠住椅背,在汽笛和富有节奏的车轮碾转声中偏着头欣赏玻璃窗外飞掠的景色,朱利尔斯也向外看了几眼,但最终不适地转过头,选择闭上眼睛打起盹来。
到了深夜,火车停在了一个临近城镇的停靠站里,一些武装人员提着马灯在停靠站外巡逻。
在过去,载客的火车在深夜依旧保持行驶,但现在则不允许这样做。
克雷顿怀疑这个规矩是针对暗裔建立的,他的一位先祖就乘夜色对铁路造成了严重的破坏,铁路公司不能够不防备类似的事件再度发生。
第二天凌晨,火车再次发动。到了中午,他们就抵达了行程中的关键点,需要下车在附近的镇子休息一晚,然后穿过这片区域抵达另一个火车站。
克雷顿拖着行李箱利索地跳下火车,朱利尔斯下来的时候则差点栽倒。
和他们一起下车的人也有一些,都是匆忙的神色。
站台还有一些或高或矮的人举着高高的纸牌子,上面用粗线条的笔写明提供拎包和引路的服务。
“看好你的口袋。”克雷顿低声提醒巫师,他浑身的口袋自然而然引来了不少充满恶意的目光。
这个地方什么人都有,最多的就是偷儿和骗子。
那些摩瑞尔人里至少有四分之一是假借服务的名头偷东西的,但高个的平原人同类也不可信,还有在车站角落奔来跑去的小孩,他们全都带着刀片或铁丝,撞一下就能把口袋勾开,吃蛤蜊一样把“肉”刮干净。
中尉的打扮不像是好惹的,他身前的人群大多自愿分开为他让路。
朱利尔斯也有所准备,他拿了一根新买的手杖,频繁地左右挥动,驱赶靠近的所有矮子。
若是远远看去,大概要以为这是个用手杖探路的盲人。
两人在这个中转站小镇的旅店里住下,接下去的计划是休息一晚上,第二天上午雇一辆马车穿过接近二十里的距离抵达另一个铁路公司修建的站台。
到了室内,不用再想那可怕的火车餐,朱利尔斯终于恢复了精神。去房间的路上,他问克雷顿:“所以那个死掉的家伙让你转交什么消息?”
“这是机密。”克雷顿说。
男巫讥笑他:“你都撒了多少次谎了,还在乎一个对死人的承诺,何况他还是被你杀的。”
“我以我的名义发誓了。”克雷顿没有发火,靴子在幽暗狭窄的走廊里踩出有回声的重音:“以自己的名字起誓就必须遵守,这是我的原则。当我报我的真名时,你就绝对可以相信我——只要你别在之后玩弄什么阴谋诡计。”
“乔治·西弗尔没有对我耍花招,所以我也不会对他耍花招。”
“奇怪的原则。”朱利尔斯评价。
“是很奇怪,但人总得坚持点什么,我们总不能什么都不相信吧?”克雷顿站到自己的房间门口,用钥匙打开房门,把行李箱扔上床,随后又关上门:“我去附近看看。”
朱利尔斯本来想打开自己的房间门,听到他这么说,就把手放下,也跟了上去。
克雷顿并不是要做什么秘密的事,他只是去当地的典当行查探一下各类物价,珍玩行当和典当行有不少生意领域是共通的。
而且他丢失的两个帮工金杰和埃德加说不定也会因为这个原因来过这里,或许他能在这里找到他们的行踪线索。
到了典当行,这里的行长和克雷顿所认识的其他同行简直长得一模一样。
银丝边框眼镜下永远眯着的用于估价的眼睛,微张着的嘴巴好像随时要向人推荐高利贷服务,斑秃的头发自不必说,让人不禁联想到他们的头发或许是与良心绑定在一起,所以才会在做生意的过程中流失掉。
听到门铃摇响,行长便放下手里的文件,等他们走过来招呼。
克雷顿走到柜台前,忽然嗅到了熟悉的味道,他的鼻翼翕动,本来想说的话改变了。
“刚才是不是来过一个黑发绿眼的客人?”他问。
他嗅到了那个从自己手里逃走的“卖家”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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