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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上的伤口以超出正常自愈能力的速度止住了,已经渗出的血液凝固起来。“奇迹依然眷顾着我。”路易斯忍痛如是说道,他此刻必须坚定,还要让对方也相信这一点。
在昨晚,他之所以逃跑是因为思想还未进行转变,攻击阿德莱德时仍觉得自己是在对人类开枪,而得到对方的传讯之后心中还萌生出新的可怕念想,因此看到伊恩·拉撒路时才会出于畏惧不由自主地迈开双腿,但他现在不会有这种反应。
他不知道对方是怎么了解到暗裔的,但大多数排斥暗裔的人都会转投神的光耀之中,说不定对方见过奇迹,这样他就不用再做解释了。
如路易斯所预料的那样,看到这幅场景让伊恩呆住了。
侦探看得到那微弱光芒,他曾经看到过这样的光芒——在萨沙市教会的神职者净化尸体的时候。
心灵堕落的神职者还能释放奇迹吗?
这个年轻人不知道事实如何,但过去的耳濡目染让他相信是不能的,教会宣称奇迹是造物主对虔诚者的赐福,那么按照逻辑判断,不虔诚的人就该失去释放奇迹的能力才对。
难道真是自己错了?
他刚刚热起来的心此刻又冷了下来。
“那你为什么昨晚见了我就跑?”他最后坚持着问。
路易斯教士已经从惶恐中冷静了下来,强忍着疲惫高声回应侦探:“我怎么知道你和那个魔女不是一伙儿的?在你从林子里走出来之前,我才朝她开了一枪,随后伱出现,又拿枪指着我。”
伊恩无言以对,转而问道:“那你和那个水里的女人之间到底是发生了.”
“她前不久才转化为暗裔,在那之前,她是我信任的朋友的女儿,因此我才袒护了她,但没想到最近发生的袭击事件和她有关,当我发现这一点的时候立刻就醒悟了自己的过错,否则我为何要朝她开枪呢?”
路易斯完全说服了伊恩,他难过地放下了枪,路易斯等了一会儿,从他对面的大树后走了出来。
“我想.误会总算是解开了。”
“我很抱歉。”
“我原谅你,孩子。”路易斯蹒跚着向他走了几步又停下,不安地摸了摸领结,想要说什么,但精神和肉体上的双重疲惫让他两眼发黑,且头痛欲裂,原本想问的问题便卡在喉咙里了。
失去了保命的动力后,他脑海里能够立刻想到的词句也都是最简单的。
“天都亮了,我想我们也该回去了。”教士捂着额头说,他感到自己的大脑和心脏都在抽搐。
伊恩附和地点头,但没有抬脚迈步。
“你在等什么?”
“我不记得回去的路。”伊恩有些尴尬,但他行动前确实没想太多。
在一阵艰难的呼吸声后,教士用干涩的声音接着道:“是的,我来带路。不过在城镇附近游荡的那头怪物至今还没有死,所以.我想我还需要一把枪防身,之前那把在路上丢掉了。”
伊恩没理由拒绝,何况教士的枪正是因为他的追赶才抛下的,他有负罪感,做出补偿能让他心里好受。他从胸口解下一把手枪给路易斯教士。
教士接过枪,翻转着检查起来。
路易斯昨晚才是这辈子第一次摸枪,他也没想过自己将会在短时间内连续用这邪恶的武器策划那么多次谋杀,不过事到临头总要有所行动。
何况一切都水到渠成,他简直没法说服自己不去做点什么。
一声枪响过后,侦探捂着胸口倒了下来。
在这么近的距离之内,一切射击技术都是多余的。
路易斯收起手枪,在倒下的躯体边跪下,为这将死之人祈祷着,伊恩年轻的脸露出不解和痛苦的神色,胸口仍在奋力地起伏活动,这副挣扎的姿态不禁让他想到了自己的养子。那个孩子死前也是这样的吗?
他的思维不再像生锈的齿轮那样干涩,许多杂乱的想法都在这一枪之后流畅地涌动出来。
虽然是他开的枪,但他心中的痛苦却是真实不虚的。
但同时,路易斯在自身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感受到了一丝喜悦。
当意识到塞万死去的时候,他的心中毫无波动,但当他看到这个孩子即将死去,心中将其与塞万的形象联系起来时,心中又能感受到那一层埋于深处的悲伤了。
他并没有丧失自己的情感,知道这一点真是令人欣慰。
“抱歉,孩子,我也有事要做,你的好奇心太多余了,这可能会妨碍到我。”
路易斯将手掌按在伊恩的胸口,疗愈的奇迹发挥了一点作用,但不多,并不能拯救那接近熄灭的生命烛火。与接近正午越来越亮的天光相比,伊恩的脸色则越来越暗淡了。
路易斯又为他做了一次祷告,结束后便站起身向着热沃的方向走去。
伊恩·拉撒路还没有死,但教士不在乎,神要是让这个年轻人活下来,他也乐见其成,因为这个年轻人是无罪的,他只是不想在完成最后的复仇前被打扰而已。
等复仇结束之后,他会为自己的罪恶付出代价的。
在路易斯远离这里之后,伊恩·拉撒路也在不久后死去了,直到太阳渐渐消去锋芒,一个鬼祟的女人身影从丛林中闪了出来,正是芭芭拉。
她看着伊恩·拉撒路的尸体,尖牙咬穿了嘴唇。
她已劝说过这个小伙子别乱想了,但年轻人总是喜欢一意孤行,等她发现不对劲,追踪着血液气味赶来时,一切都已经
等等,好像还来得及!
这位初代吸血鬼又舔了舔嘴唇,她的尖牙从嘴唇中抽出的下一刻,贯穿的伤痕就已经痊愈了。
那双茶色的眼睛在幽林中再次泛起绿色的诅咒光芒
因为失去了其他目标,克雷顿在生意方面投入了更多的精力。
他和两个巫师上午去河边装模作样,下午则回来走访客户,这些人基本都是通过裴伦那里联系到他的农户,热沃虽然只是一个偏远的小镇子,但本地居民的祖先却是来自五湖四海的探宝者,还是留下来不少有价值的小玩意儿。
部件上生了铜锈的老旧箱具、以古法工艺制作的玉石茶叶罐、塔林风格的挂毯,寓意吉祥的银石榴护身符,几块老掉牙的怀表,还有一整台座钟
克雷顿看得津津有味,他和这些有意出售家资的人约好将货物先行订下,直到他回城后再派人来取。
而两名巫师都对他的举动不抱什么兴趣。
“谁会买这些破烂?”朱利尔斯一边翻账本一边不解道,旅店房间已经让他感到乏味了,这些东西更甚。
虽然他帮忙记了账,但这些老旧东西在他眼里几乎没有可用的货色,更谈不上珍奇,非要说特点的话,那就是半好不坏,放在桌上必须被扫下去,扔到垃圾桶里时又能令人略微感到惋惜。
一想到自己的工作是和它们打交道,他就提不起什么兴致。
克雷顿正托举着一个绘有银莲花的鼻烟壶进行估测,脸上的表情不像是古董商人,倒像是一个钻研至深的雕刻家。
“一件珍奇商品的价值不仅取决于它的做工和成本,精神内涵也是重要因素。”他摩挲着鼻烟壶,不顾上面的陈旧气味,旧物的气息对他而言一向比新事物更亲近。
这一件因为体型足够小,他就先行拿回旅店了。
自从旅店的其他客人搬走后,他就又租了一间房间,把自己休息的区域重新搬到二楼,这样更方便同其他人互相照应。
在对付怪物之外的生活中,这么做也提供了一定的便利,方便他们之间彼此往来。此刻唐娜也在他的房间倾听他的行商经验,克雷顿虽然不想要自己的侄女未来去抛头露面的工作,但她也必须了解这些增长自己的见识,免得有朝一日受骗上当。
“比方说,一个传承数代,见证了历代先祖荣誉辉煌的鼻烟壶就比一个从乡下随便收来的鼻烟壶要好。”
唐娜不理解他的意思,她摇了摇头。
“但它还是一个‘从乡下随便收来的鼻烟壶’,不是吗?”
“当然是这样,但女孩儿,你可能误解了我的意思。”
克雷顿单手托住鼻烟壶,右手食指向上竖起:“我之前也说过,我的客户在拿到货前就已经知道所谓的货物真伪了,这套欺瞒世人的说辞并不是我们提出来的,而是他们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许多有钱人都为自己.不那么完美的祖先感到羞耻,他们需要谎言装点家族的过去,让自己的祖先看起来更富裕、更尊贵,以此证明自己家学渊源。”
大航海时代之后,许多怀着梦想的冒险者都在海外发了财,一举步入上流社会的边缘,这些一夜暴富却全无家族底蕴的人对自己所属的血缘谱系羞于启齿,因此急需这些包含历史痕迹的精美旧物件装点自己平凡、甚至称得上可怜的家族历史。
时至今日,旧款式珐琅餐具和富含绿色铜锈的家具在市场上仍然属于易脱手的好货。
唐娜抿起嘴唇,她无法理解这种现象,但这不妨碍她有反对意见:“我觉得他们应该为自己取得的成就感到自豪,用自己的行为告诉别人自己是怎样的人,而不是为自己的祖先粉饰,毕竟那些古人都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活着的是他们自己。”
克雷顿没有反驳,只是和蔼地看着她,家族这个词汇离唐娜还太远,但她迟早会明白这种感受的。
不过呢,他也不打算直言反驳,而是对此另有一番解释。
“是的,这么做不好,但考虑到有不少人人确实会按门第出身来评价他人,这种做法并不能说完全不正确。许多人评判一个陌生人的标准是看他的祖上是否出过贵族、名人,倘若没有,便觉得他没有家教,目光短浅,因此多有为难。我们的客户选择这么做虽然有欺瞒之嫌疑,但其实也是对自身的一种保护。”
朱利尔斯哼了一声,可能是他的鼻子不舒服的缘故。
唐娜回头看看他,又转回来对着叔父点头,她觉得这个说法很有道理。
“我们还是聊聊你从咒缚仪式中得到了什么吧?”男巫皱着眉头说。
唐娜果然对这个更有兴趣:“我也想听这个。”
克雷顿想了想,也觉得这时候是个教育她铭记家族的好机会,但他的狼人先祖所作所为实在不太符合他的教育理念,只好省略了大部分内容,只说明了自己在仪式中获得的能力提升。
“我对风带来的信息更敏感,通过风的流动,还有嗅觉的配合,我能察觉到其他人在上风口停留的时间。而当我不想被人看到时,我可以通过折叠自己的一些关节来压缩自身占据的空间,即使是人类的形态也能够施展呃——”
他掰着自己的手停顿下来,因为展示折叠身体的技巧暂时出了点岔子,那些经验毕竟是在先祖的身体里运用的,他的这副身体没有经过磨炼,柔韧度和强度都还是原来的级别。
“看着真疼。”朱利尔斯说。
克雷顿甩了一下好似折断的胳膊,他的手臂就像一条鞭子甩到最直的角度时被冻成了棍子,看起来应该算恢复正常了。
“这不是很要紧,我确信自己已经掌握了精气的使用方法。”
吞噬血肉中的精气强化肉体是大部分暗裔都具备的能力,但狼人在此方面的天赋算得上翘楚,他们可以更灵活地使用这些能量。克雷顿已经从先祖的记忆中学会了操纵这部分力量的技巧,他只需要集中注意力到伤口上,就能够消耗精气加速恢复伤势,包括刀剑砍伤和火焰烧伤。
同样的,他在这方面的经验也不能得到充分的发挥,因为他的身体还不适应,不过只是治脱臼还是绰绰有余。
唐娜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那粗壮的胳膊从可怖的弯折中恢复过来。
“能再来一次吗?我没看清。”她央求道。
虽然和最初的目的不符,但这也是教育的一部分克雷顿说服自己咬牙又展示了一次。
“我以后可不要有小孩。”——这是朱利尔斯学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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