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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星期一,买卖稀。更别提星期一再加上暴雨,这买卖就更惨淡了。 我无所事事地蹲在门边,学池塘里的蛤蟆叫。这时,突然有一辆黑色的殡葬车停在了我的面前。我抬头一看, 一个西装革履,看上去三十岁出头的男人正从车上下来。而和我一起学“手艺”的同门师弟孙琦,则相当殷勤地给男人撑着伞。下车之后,两个人并没有急着进来,而是从冷冻棺里面取出一个结了霜的乌木盒子。
“师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李老板。”一进店门,孙琦便赔着笑对我说道。
李老板也不客气,将那乌木盒子放在茶几上之后,就坐在一旁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
孙琦在后面推了我一把,小声对我说道:“师哥,这位可是财神爷……”
还没等孙琦的话音落地,李老板便将那杯热茶尽数浇在了乌木盒子上,而后将那乌木盒子缓缓打开。
我和孙琦都好奇地凑了过去。只见乌木盒子里面铺了一层暗红色的天鹅绒,而盒子正中央摆放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石头。 李老板将石头对着光,招呼我们过去看。 我定睛一看,原来石头里面竟然隐约藏着 一个胎儿!
“昆仑胎!”我破口而出。
这玩意儿也叫地生胎,只有在龙脉的源头,集天地之灵气的地方才会形成。相传,只要找到一公一母两块昆仑胎,便可以逆天而行,做生意的财运亨通,做职员的升职加薪,而有记载得到过昆仑胎的, 历史上只有黄帝一人。
李老板点了点头:“这个斗里面所有的明器都可以给你们,我只要另一块昆仑胎。”
直觉告诉我这里面有诈,可是孙琦却将我拉到一边,悄声对我说:“富贵险中求,干完这一票,咱俩下半辈子天天吃龙肉都没问题。”
我思忖了一下,现在店里也是入不敷出,还不如做件大的,至少能安稳几年,于是便答应下来。
“那事不宜迟,东西都在车上了, 咱们这就走!”孙琦说着便将我推搡出店 门。
孙琦开车,我和李老板坐在冰棺旁边,李老板又小心翼翼地将昆仑胎放回冰棺里面。
一路无话,车子直奔西面,约摸有个百十来公里便到了昆仑山脚下。李老板倒是熟稔得很,带着我和孙琦越过一道断崖,指着不远处的一处洼地说道:“就是那里。”
我们两个都觉得奇怪,因为与别的石头山上都有人家相比,那处洼地水草丰美,却荒无人烟。
闲话少叙,我们一行三人走了半天时间,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李老板挪开了一块草垫, 一个盗洞赫然出现在我们眼前。
顺着盗洞下来,最先看到的就是足有两人多高的墓门,全部用青石板雕刻,气势宏大。两扇门板之间露出一条能容一个人通过的小缝儿。李老板率先钻了进去,紧跟着的是我,孙琦殿后。
“能在石头山上硬挖出一座墓来,这墓主的财力得多雄厚?”孙琦感慨着。
“嘘!”李老板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原来,挡在我们面的前是一架盘旋而上的木质楼梯。楼梯连接着一座木制的塔楼,因为这里气温低,地表水并没有下渗,所以保存得相当完好。
李老板指了指塔楼:“这斗有点邪性,你们听。”
我和孙琦仔细听过去,只听见从楼上隐隐传来一阵少女的歌声,却含含糊糊地听不清是在唱什么,有时候又像是哭诉,搞得我汗毛倒竖。
“咱就是吃死人饭的,还怕它不成?”孙琦有些心虚地摸了摸他的犀牛角项链,率先上了楼。我和李老板紧随其后。
陈年的木头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还有一股香味弥漫在我们的周围。
当我们上到楼顶,眼前的景象更是让我们倒吸了一口冷气。
一件崭新的红嫁衣放在椅子上,铜制的镜面一尘不染,像是经常有人擦拭一样。
梳妆台上,大红色的妆奁里面盛放着各种金银饰品,还有一对玉质发钗放在桌上。这俨然就是一副新娘出嫁前的喜庆场面,但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却显得异常诡异。
另一条楼梯直通墓室,却已经残破不堪,像是经常有人走动一样。
“你、你们看……”孙琦哆哆嗦嗦地指着桌子上那面铜镜。
我顺着孙琦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那 镜子里面除了我们三个之外竟然还有一个 人!
长到脚踝的头发将那人的脸遮了个严 严实实,也看不出是男是女,裸露在外的手像是被水泡过一样,惨白发胀。
李老板的冷汗都下来了,拉了拉我的衣袖,问道:“怎么办?”
我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阵仗,可是刚一进门就碰上这玩意儿还真是头一回。好在我早有准备,摸出一把糯米攥在手里: “先看看情况。”
李老板点了点头。
我打算速战速决,但是当我回过头之后,竟然发现我们的背后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嘿嘿……”我的身后传来一阵笑声。
“师哥,它……它冲你乐呢。”孙琦说道。
我再一看铜镜,果然,它已经抬起了脑袋,泡烂的脸还隐约看得出是一个女人,咧着嘴确实是在朝着我们乐。只不过它的嘴从嘴角一直开到耳朵,翻出白森森的肉。
我暗叫“不好” ,这恐怕是鬼迷眼了。
“把你的犀牛角给我!”我冲着孙琦叫道。
孙琦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将他的项链扔给我。我手上一用劲儿将那犀牛角掰成两节,从里面倒出一些黑色的粉末。
这玩意儿叫生犀,是一种香料,所谓“生犀不敢烧,燃之有异香,沾衣带,人能与鬼通。”说的就是这它。至于小说里面写的燃犀就是烧犀牛角那纯粹是扯淡。
我摸出打火机将香料点燃, 一缕白烟混合着香料味儿弥散开来。但是我们并没有如愿看到那个女鬼,反而觉得头越来越昏沉。李老板甚至已经站不住,开始打晃了。
孙琦一把扶住李老板,对我说道:“这梳妆楼恐怕是用沉木建起来的,燃犀只会对咱们不利,赶紧走!”
我听了孙琦的话,熄灭了香料,和他一同扶着李老板往楼下墓室跑去。
孙琦在前面,哆哆嗦嗦地背着李老板,我跟在后面,防止李老板摔下来。
突然之间,只听“咔嚓”一声,我脚底下一空,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倒栽葱似的从断裂处的楼梯摔了下去。从这里到地面,少说也有个十米左右,我心里一沉,暗想:“这回我这命是要交代到这儿了!”
我本能地闭着眼睛,挥着双手,试图抓到旁边的东西用来缓解冲击。可是还没等我抓到,我就“咚”地一声落了地。
使我意外的是,这地面并没有我想象中的坚硬,而是相当柔软。我睁开眼睛一看,我正身处一个大坑之中,我身体下面竟然都是一团一团的烂肉,散发着恶心的尸臭味儿。
“师哥,你怎么把地砸出个坑来?” 孙琦把李老板放在一边,趴在坑边上对我嚷道。
“你赶紧把我拉上去!”我冲孙琦叫道。
孙琦扔下来一根绳子,我赶紧抓住, 示意他往上拉。
就在这时,我看到李老板竟然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还没等我喊出声,孙琦就被李老板一脚踢了下来。
我们两个摔在一起,孙琦更是啃了一嘴的烂肉,恶心得他直干呕。
“你们两个就在这自生自灭吧。” 李老板冷哼一声,只身往主墓室的方向走去。
我颓然地坐在烂肉中央。
“这些都是殉葬的人。”孙琦拎起一只腐败得不是很严重的人手,悄声对我说,“有些殉葬者会买通建墓的工人,给他们修建一条密道,不仅能逃命,还能顺便捞点随葬品。”孙琦一边说着, 一边开始在烂肉堆里挖。
我根本不信孙琦这一套,转而开始寻找有没有机会爬出去。
“师哥!你快来看,这块石板是松动的!”孙琦摸索了一阵,兴奋地大叫道。
我凑过去一看,果然有一块松动的石板。我和孙琦合力将石板搬开,一条极其隐秘的通道就显露了出来。孙琦冲我使了个眼色,然后率先钻了进去,我紧紧跟着他。秘道成东西走向,有风呼呼地灌进来,想必逆风而行就是出去的路。
“贼不走空,既然咱们已经知道出口在哪儿了,干脆进去捞一笔。”孙琦说道。
我也有些手痒,于是跟着孙琦一同顺风而行,走了约摸十几分钟才进入主墓室。
路上孙琦一直和我说,感觉背上好沉,像是没把李老板放下来一样。
主墓室内金碧辉煌,就连墙壁上都贴着一层薄薄的金箔,随葬品更是肆意堆放。孙琦一眼就盯住了不远处的小石棺。 那个石棺刚能容下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外形酷似宫殿,就连上面的宫女都雕刻得栩栩如生。
“好东西肯定都在这里面!”孙琦说着就要动手开棺。
我环视墓室,发现在石棺上面还有一行阴刻的小字:开棺者死。
“哎,这里怎么有根铁钎子啊?”孙琦说着,就要用那根铁钎子撬动棺盖。
“别动!”我大喝一声,“这里面不对劲儿。’
“哎呦,师哥你就老实 … … 死了……”孙琦的话还没说完,两只眼睛就瞪得老大。
我顺着孙琦的目光看过去,只见李老板已经暴毙在他打出来的盗洞处。他的两只眼睛往外暴凸,脸因为恐惧而扭曲,手里还有一把短刀,看样子是想要从盗洞处逃出去。
“诅、诅咒成真了!”孙琦大叫着。
“捞两件明器赶紧走!”我拉了孙琦一把。
孙琦回过神来,赶紧往包里装了几件明器。我们两人打算顺着秘道溜出去,这时,就听见一阵“咯咯”的声音从棺材里面传了出来。
孙琦吓得腿一软,差点坐到地上。
随着一阵刺耳的“刺啦”声,棺盖从里面被缓缓推开, 一个看上去只有七八岁,穿着大红嫁衣的女孩从棺材里面坐了起来。
“妈呀,粽子叫,阎王跳!”孙琦差点被吓哭。
那个女孩有些笨拙地从棺材里面爬了出来,然后伸着两条胳膊,跌跌撞撞地朝孙琦走过来。
我手里的糯米已经被汗打湿了,就等女孩有什么动作好立刻反击。
“往盗洞那边走,找机会出去。”我对孙琦说道。
女孩踉踉跄跄地朝我们跑过来,发出一阵刺耳的尖笑声:“都别走啊,你们都别走啊……”
我当即将糯米朝女孩撒过去。糯米粘在女孩身上,女孩如触电一般,被弹起几米高,然后狠狠摔在了地上。
“快走!”我一边朝孙琦大喊, 一边往盗洞的方向跑。
就在我即将钻进盗洞的时候,女孩一把抓住我的脚,把我从盗洞里面拖了出来。女孩明显是被我刚刚的那把糯米激怒了,拎着我的脚将我摔在了墙上。我被摔得眼前一黑, 一阵甜腥味从嗓子里面涌了上来。
我强忍住恶心,摸出一把干羊粪,在那女孩朝我扑过来的同时, 一把塞进了女孩的嘴里。
女孩嚎叫一声,后退了几步,但是这干羊粪并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反而让女孩更加愤怒。还没等我起身,女孩就已经抓过来,我躲闪不及,腿上被抓出了几个血道子,不停地往外淌着血。
“师哥……”孙琦掰开李老板的手,将他的短刀拿在手里,朝女孩刺过来。
“扑哧” 一声,短刀没入女孩的身体,可是女孩丝毫不在意,卡着孙琦的脖子将他按到在地上。
孙琦的脸胀得发紫,我一见事态不对,抄起石棺棺盖就朝女孩的头砸了过来。棺盖被砸碎,四散飞离,女孩的半边脸也被砸得血肉模糊。孙琦趁着这个空当再一次将短刀插入女孩的喉咙,然后手上一用劲儿,女孩的头就被切了下来。
我长舒了一口气,瘫倒在地上:“想想这女孩半夜从棺材里面爬出来,上梳妆楼化妆,我就直哆嗦 …… ”
“不对啊师哥!”孙琦突然大叫道,“梳妆楼上面还有一个咱们看不见的女鬼呢 ! ”
我吓出了一身冷汗,这在明处的粽子好对付,看不见的女鬼可难缠啊!
“师哥,你有没有想过,也许那个看不见的女鬼, 一直跟着咱们呢……”孙琦断断续续地说道。
“别胡说,赶紧走!”我被孙琦一说,也觉得背后发凉。
“师哥,我没胡说,你看啊!”孙琦指着墙上的金箔,“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我顺着孙琦的手指看过去,只见反光的金箔上面倒映着孙琦模糊的影像,而在孙琦的背上,确确实实有一个模糊的白色人影,像极了梳妆楼上面的那个女鬼!
我也慌了,如果不赶紧想办法的话, 恐怕还没等出去,孙琦就已经被这女鬼缠死了。
“师哥,你救救我!”孙琦几乎要哭出来。
“‘鬼缠身,必有因,’你是不是惹到她了?”我问道。
孙琦最初支支吾吾不肯说,直到见我真急了,这才从兜儿里掏出一只不起眼的乌木盒:“我在梳妆楼上顺的。”
我一头雾水,按理说,这女鬼不会因为一只乌木盒子就缠着孙琦不放。
我正想着,孙琦突然胀红脸,额头上 的青筋都暴了出来,
“你怎么了?”
“脖、脖子……”
我立刻明白,是女鬼在卡着孙琦的脖子。我有点后悔把糯米都用光了,女鬼趴在孙琦的肩膀上,我又不能用黑驴蹄子,只能用这乌木盒子搏一次。
我一把抢过乌木盒子打开,里面放着一块墨色的石头。孙琦突然像是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样,跌坐在地上喘着粗气。与此同时,我的肩膀上面骤然一沉, 甚至都能感觉到那女鬼嘴角的血滴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咬破中指凭感觉往女鬼的眼睛上扎去。
“啊!”随着女鬼的尖叫,我顿时觉得肩膀上轻松了不少。
这女鬼肯定是横死的,绝对不会那么容易对付。所以我没敢怠慢,利用金箔的反光,找准女鬼的位置,翻出黑驴蹄子一击命中。
这黑驴蹄子是我用黑狗血泡过的,平时用来对付僵尸之类的,没想到这次竟然用在一个横死的女鬼身上。
女鬼被黑驴蹄子打得现了形,这下我们可算是能对付它了。
孙琦倒空了一个不锈钢水壶,而后将自己的那半截犀角放在水壶里面,又往里面扔了点燃的干羊粪。 一股腐臭味儿顿时充满了整个墓室。
女鬼一见势头不好,想要逃跑,但是孙琦的手更快,摇了摇水壶朝着女鬼扔了过去。只听女鬼一声惨叫,全身被干羊粪和犀角里面的香料点燃,像火球一样横冲直撞,最后只留下一点儿灰烬。
我和孙琦同时松了口气。
“李老板不见了!”孙琦突然大叫道。
我一看,李老板果然不见了, 一起不见的还有那块黑色的石头。
“坏了,那石头就是昆仑胎的原石, 李老板在沉木梳妆楼!”孙琦大叫一声, 就往梳妆楼的方向跑。
我不明所以,只得跟着他。好在路程不算远,当我们两个气喘吁吁到了梳妆楼底下的时候,却发现血迹一路向上, 到了楼顶就不见了。而那块黑色的石头,不知怎么,又被完好地放在了梳妆台上。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问道。
这次出了人命,孙琦也不敢再隐瞒, 只得将事情的全过程和盘托出:
这一次,其实是他和李老板串通好的,昆仑胎归李老板,而摸出来的明器归他。但是他一个人搞不定这个斗,只好叫上我。谁知道半路的时候,李老板起了歹心,想要置我们两个人于死地。刚刚李老板装死,就是想让我和孙琦对付棺材里的粽子。
我思忖了一下,觉得孙琦并没有骗我,只得安慰道:“既然是他骗了咱们, 那咱们也算仁至义尽了,还是摸两件明器 赶紧走吧!”
孙琦点了点头。
我们两个盆满钵满地爬出了这座墓, 好在车子还在。孙琦开车,将我送回了铺子,我们两个就此分别。
时间一晃过去了两个多月,我再也没有收到孙琦的任何消息,他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又是连绵的阴雨天,我正蹲在门口看蛤蟆,突然一个戴着墨镜口罩在了我的面前。
我站起身,他也不客气,走到我的店里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先生,您……”男人摘下了口罩, 只见他两边的嘴角撕裂到了耳朵根,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然后递给我一块晶莹剔透的石头。我接过来对着光看了看,发现那石头里面沉睡的竟然是孙琦!
“你……”
男人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你仔细想想,他怎么知道那下面有一条直通墓室的暗道……”
虽然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但是我仍然可以听得出他就是李老板!
“咱们都被这小子骗了。他知道自己阳寿将尽,所以用计给自己寻了一处生出昆仑胎的风水宝地,还想封我的口。可是他没想到啊,害人终害己!”
我有些疑惑地看着李老板,李老板继续说道:“我也是一时贪心,得到了一块昆仑胎就想要第二块,现在我也得到了我应有的报应。那个诅咒虽然没要了我的命,但是我也命不久矣。孙琦得到的惩罚比我更加严厉,他只能永生永世被关在昆仑胎里……”
我听得背后发凉,因为,我一时贪心,将那块昆仑胎的原石带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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