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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何不同,莫非父皇并未厚待儿臣,儿臣的一饮一食,身上穿的,屋子里摆的就不是天下人供养的?儿臣认为,比之郡王叔家的姝姐姐,儿臣更应该,也更适合嫁去甘州,替父皇安定宋家之心。之前是儿臣想左了,只知贪图长安富贵荣华,全然忘了自己的身份与“公主”一词上所肩负是家国责任,儿臣有愧,今次,儿臣恳请母后应允儿臣,让儿臣嫁给宋濯。”
“咚咚咚”还不等上官皇后反应过来,聂静媛就朝玉石铺就的地面上磕了三个十分扎实的响头。
“好!”一个铿锵有力的声音兀的从上官皇后与聂静媛他们的后面传来,男子约莫三十多岁,身躯凛凛,相貌堂堂,头上带着束发嵌玉紫金冠,身上穿的是千两一匹的织云锦,明黄的长袍上绣着沧海龙腾的图案,随着他的步子竟像是活了过来似的。
“我儿不愧为大齐公主,这份胸襟,这份气度真该让满朝文武都来看看,看看我聂家儿女都有多好,我大齐有此公主,未来定能开疆拓土,予这江山社稷一片长安。”
“儿臣/臣妾,给父皇/圣上请安,父皇/圣上长乐无极。”屋内的三个人在看清进来的人是谁后,齐刷刷的躬身行礼。
齐宣帝笑盈盈的走到上官皇后的跟前,伸出手,弯腰将其一把扶起,“皇后不必多礼。”
上官皇后惊魂未定的依着齐宣帝的手缓缓起身,她眼神担忧的看了一下还跪在旁边的聂静媛,聂时远,圣上来的如此凑巧,也不知将方才的话听进去了几分。
齐宣帝察觉到了上官皇后投落在聂静媛身上的目光,高坐在主位上,眉尾渐渐放平,“元康和远儿也都先起来吧。”
“是。”
“好了皇后,朕没有生元康的气,你就放宽心,先过来坐吧。”齐宣帝指了指离自己最近的那张椅子,示意上官皇后过去。
天子之命,就是身为皇后,也不能不遵,她拢了拢衣袖,浅浅整理了下方才弄乱的裙尾,信步过去。
“你们两个也过来坐。”劝完上官皇后后,齐宣帝又旋即劝上了聂静媛和聂时远,他盯着与刚才高谈阔论截然相反的聂静媛笑摇了摇头,有点无奈,“看来是朕的不是了,是朕不该突然出现在这,瞧,朕这一来你们不但膳用不好,就连刚才还那么英气活泼的元康都蔫儿了。
都过来做好,朕是你们的父亲,搁平民百姓之家,那就是你们两个爹,是你们的老子,你们这做女儿,儿子的,怎么还怕见自己的老子了,竟连一顿饭都不敢同朕一起吃,这岂不是不孝?”
“圣上!”齐宣帝“不孝”二字才一出口,上官皇后便立马跪到在了他面前,“媛儿和远儿想必是许久不见天威,所以才一时没反应过来,他们并非畏惧圣上,还请圣上明鉴,勿以不孝之罪惩处。”
上官皇后这一跪不但让聂静媛和聂时远对齐宣帝的畏惧之心加重了三分,还冷不丁的吓了齐宣帝一跳,他手虚握着放在桌上,垂着眼静看向跪在地上的上官皇后,到底是什么时候变得他的皇后这么怕他了?
齐宣帝扪心自问自己也没对他们娘三做什么过分的事儿啊!
“皇后!”他重叹了口气,无奈的从地上将上官皇后再度搀起,他轻拍了拍自己握着的那只手,语气变缓,用着极温柔的调,哄道,“朕是什么样的人,皇后难道不知?朕从来就不喜杀戮,更无意为暴君,朕早在与你成婚那日便已表明心意,朕此一生,最大的奢求便是能像一个寻常百姓那般,妻贤妾美,子孙和乐,就如刚才朕说的那样,朕是元康与远儿的爹,他们是朕的女儿,儿子,做爹的怎么就不能和女儿儿子同桌吃饭,闲聊琐事了。
皇后,你如今纵为皇后,可那也是朕的妻子,结发为夫妻,你我本该是最为亲近之人,可如今的你怎么就,就这样畏惧朕了?连带着朕的儿女,”齐宣帝拧皱着眉看了一旁的聂静媛,聂时远一下,“连带着朕的一双儿女也这样怕朕。
九五之位高悬,难道朕坐了那个位置,就连最寻常的快乐都不能拥有了吗?”
“圣上息怒!”
“父皇息怒!”不大的宫殿里瞬间乌泱泱跪倒一片,有上官皇后母子三人,也有立在一旁随时等候传唤的伺候宫人。
齐宣帝看着这幅景象,嘴唇翕动,像是有话要说但到嘴边却又不知该如何说了,他颓然耷拉下肩膀,周身气息陡然像老了十岁,沧桑的根本不像一个壮年皇帝,他自嘲一笑,道,“若早知如此,朕真是不该做这个皇帝,朕每每宫宴上看到云州郡王与郡王妃那般亲密恩爱都会心生羡慕,上官云葭!”
“圣上!”上官皇后不可置信的抬起双眸,素日沉着冷静的眼中微不可察的略过一抹惊喜,有多少年,她未曾听到有人这般叫她了,想当年,她也是满心欢喜的嫁到东宫,嫁给他,也是满心欢喜的想与眼前人长相厮守,白首不离的,可他是太子,她既已为太子妃,既成了他的妻子,那便不能再随心而活。
后来,先帝薨逝,她的夫君继位为帝,她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她就更不能喜,不能怒,不能做自己了,她要替她的夫君照顾好妾室,照顾好子女,她要做一个合格的皇后,而不是一个独占夫君宠爱,祸乱帝王之心,受百官议论,百年之后,史书之上,不见贤,不见惠的皇后。
她知道自己变了,变得很多时候她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她也知道自己与圣上的心越来越远,渐渐的宋湘湘成了他的掌中珍,李暮辞成了他的心头好,唯有她,曾经意指举案齐眉,白头到老的妻子成了祖宗旧例。
他也再没,叫过她一声“云葭”。
眼看着帝后之间剑拔弩张,陪侍在齐宣帝身边的陈训当下给屋内所有的宫人递了个眼色,示意他们离开。
“姐姐,姐姐!”秦王聂时远自然也看到了陈训的眼神示意,陈训是齐宣帝身边的老人,历来最懂齐宣帝的心,此刻既然他给了让他和姐姐也一起离开殿内的颜色,那他们就应该离开才对。
聂静媛拒绝了聂时远企图带自己离开殿内的心,她于无人看见处,悄悄朝他递了个安心的眼神,路已铺至此,她绝对不能在这最关键时临阵脱逃。
聂静媛与聂时远对待齐宣帝,或许曾有因为对方是君,因为对方不久前才杖杀了乔嬷嬷而心生畏惧,只是这份畏惧摆到现在来看根本不至于令他们表现的这样。
齐宣帝未出现前的激情豪语是计,现在的可怜害怕依旧是计,只是令聂静媛没有想到的是,齐宣帝对上官皇后居然拥有真心,她还以为父皇那般果决狠辣的要了母后奶嬷嬷的命是因为根本不在乎,没想到,在父皇心里,一向不受宠的母后居然也有一席之地。
这个认知为聂静媛对即将要做的事更添了三分信心。
她装作被齐宣帝一番言语深深打动的模样,鼓起勇气慢慢抬头,顶着那双已经红肿的快成核桃似的眼,声带哽咽的朝齐宣帝喊了一声“父皇”。
齐宣帝眸光转柔,满目慈爱的朝聂静媛招了招手,笑道,“快来,快到父皇跟前来。”
“是!”她吸了吸气,瘪着嘴小碎步的挪到齐宣帝身边,一双小手可怜兮兮的扯上他的衣角,小声道,“父皇不要怪罪母后好不好,母后她会伤心的。”
“哦?你母后她,会怎么伤心?”话在问聂静媛,可齐宣帝的目光投落到的却是上官皇后身上。
聂静媛顿了顿,一双红肿到不行的眼,看了看齐宣帝,又看了看上官皇后,最会,像是下定某种决心,才道,“母后的书案下有个暗格,格子里有本书,元康曾偷偷打开过,是本诗集,母后只要不开心便会翻看,元康曾见到诗集上泪迹斑斑,父皇,那本诗集是您送给母后的,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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