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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只是一间房一扇门,墙上字画摆饰一应俱全,屋中桌椅洁净无尘,黑燕子刚一落座,立时便有人奉上茶来,斟好了茶,那人便默默退了出去,关好了房门。白衣书生与黑燕子对面而坐,示意黑燕子喝茶,然后问道:“不知姑娘是买谁的什么消息呢?”
黑燕子饮了一口热茶,缓声回答道:“关于幽狼门钟离简的。”
白衣书生一展眉毛,继续问道:“他的什么消息呢?”
黑燕子平眼望着那书生,漠然道:“他的所有情事。”
白衣书生听后扁扁嘴,挑着眼皮提示道:“他的消息可价格不菲。”
黑燕子坚定道:“银子我拿的出,这点你们大可放心。”
白衣书生平了平袖口,支吾道:“呃,幽狼门与别派不同,这涉及到门内重大秘事,说实话,你的买卖有些大,我一个外门弟子做不了主,我需要到内门唤一个师兄过来。”
黑燕子坦然挥手,道:“去吧,快去快回,我在这里等着。”
那白衣书生起身施礼,独自走出房门,院中的丑姑娘吴茱萸不耐烦的向屋内张望,追问道:“还要多久啊?”
黑燕子淡然的看着焦灼的丑姑娘,起身缓步到门口,半笑道:“不要着急,很快。”说罢,胸中起伏,深叹了一口气,丑姑娘只好在院中闲逛。
不多时,黑燕子听到门外一声声阴笑,笑声越飘越近,在她的门前停下,随即“吱呀”一声,一柄水柳剑顶开了房门,风云馆第七弟子谭玉宁,飘然立在门口,一双狐眼毒毒的直视着屋内的黑燕子。
见到谭玉宁,黑燕子不自觉站起身,谭玉宁收起水柳剑,摇着胯走进来,挥手关上了房门,然后热情的伸手示意黑燕子坐下。
黑燕子见谭玉宁如此做派,男人女相,举止阴柔,不敢多说话,乖乖在对面坐下。
只听谭玉宁微笑问道:“就是你?要问钟离简的事?”
黑燕子痴痴的点头,回答道:“是!关于他所有的情事!”
谭玉宁手肘搭在桌上,身子倾向黑燕子,笑意神秘,低声道:“你,不就是一个吗?有些事还是不必多问比较好。”
黑燕子瞳孔一震,眼前的秀气书生一语中的,直戳黑燕子的心事,黑燕子一时失语,怔怔的望着谭玉宁白皙的脸。
谭玉宁双眼如鬼魅,勾住了黑燕子不能思考,谭玉宁也不回避,始终直直的盯着黑燕子的大眼睛,轻声说道:“更何况,此事有可能改变门派走势,莫说昂贵与否,风云馆有可能是不卖的。”
黑燕子听到拒绝,忙回过神来,严正道:“如果,如果我交换信息呢?”
谭玉宁抿着嘴巴,轻问黑燕子道:“说来听听?”
黑燕子老实道:“外面那丑丫头是钟离简的亲生女儿!”话音一落,谭玉宁失声狂笑,继而笑的拍起了大腿。
黑燕子见此情形,心中一阵惶恐,手足无措起来。
半晌,谭玉宁挥挥手笑道:“这也算秘密?只不过风云馆不外传的消息,外界不敢确信而已。”
见黑燕子不可思议的瞧着自己,谭玉宁只好坐直身子,轻咳了一声,然后正色道:“黑燕子!”
听到谭玉宁叫出自己的名字,黑燕子心中一抖,惊诧的望着眼前的怪书生。
谭玉宁则淡然道:“你想买的消息太贵,你付不起,更何况你知道了又如何?”
黑燕子却坚持道:“这你无须多问,我只问你,他的事你们是否都知道,包括我的身份?”
谭玉宁斜睨着黑燕子,否定道:“风云馆从不敢说知道全部,只不过你想知道的,我们都知道。”
黑燕子“嗖”地站起身,眼中热切如火,面上却僵冷可怖,沉着声音发问道:“多少银子肯卖给我?”
谭玉宁攒起眉头,质疑道:“据我所知,幽狼门弟子与乞丐无异,个人身上是没什么银子傍身的,更何况一个丑姑娘吴茱萸从大牢里出来,几乎散尽了幽狼门一半的家当。你凭什么说你能买得起他的消息?”
黑燕子凄然一笑,笃定道:“现在我是没银子,不过,我会有银子的,足够买他的消息。”
谭玉宁一抖衣摆,站起身,平声道:“既然如此,因为他的消息牵系重大,风云馆必须有所权衡,今日你是拿不走的,若我们肯卖你时,自会有人联系你,到时候再谈价钱不迟。”
黑燕子坚定的点点头,道:“好,我等你们的消息。”说罢,谭玉宁收剑提足,推开房门,白衣蹁跹而去。
黑燕子隔着门扇看到了傻里傻气的丑姑娘吴茱萸,正百无聊赖的趴在石桌旁数叶子。
黑燕子叹口气,从房间里走出来,一拍吴茱萸的肩头,说道:“走吧,去找你的情郎哥哥。”
吴茱萸倏地坐起身,羞涩道:“别闹,你先找到他再说吧。”
黑燕子却道:“找他还不容易,这里随便一个女人都知道他的行踪。”说罢黑燕子径直在前边走,吴茱萸只好紧随其后。
二人并肩走到外门,黑燕子迎面叫住一个年轻的妇人,随口问道:“夫人,你可听说这风云馆内的大公子李玉让,人在何处?”
一提到李玉让,那夫人眉飞色舞,急道:“他啊,他自打被撤职之后,就跑到了襄阳府,说是神木派有他一个相好的姑娘,叫杜若的,我可记得真真的,伤了多少女人的心呐。”说着那夫人捂着胸口,一个劲的叹气道:“可惜了可惜了······”
黑燕子也不知可惜什么,谢过之后便拉着吴茱萸走开,一边走黑燕子一边问吴茱萸道:“襄阳府,咱们去吗?”再一回头看吴茱萸,吴茱萸脸色灰暗,眼睛出神,自言自语嘀咕道:“杜若,杜若,又是这个杜若,他怎么又和这个杜若纠缠不清?”随后对黑燕子斩钉截铁的说道:“襄阳府,我们不去了。”
“不去了?”黑燕子不可置信的望着吴茱萸黑洞洞的眼,疑问道:“怎么了?不过是捕风捉影的一句话?”
丑姑娘涨红了脸,黑纱下的脸像有几条肉虫在爬,吴茱萸心里最清楚,无风不起浪,江湖中能传出这样的话,就印证了自己此前所见,更何况是自己亲眼所见,至少这个杜若与李玉让的关系并不简单。
吴茱萸气道:“我们先回去,这件事我有办法知道真相。”黑燕子只好去牵回了马,带着吴茱萸莫名其妙的往淮安府七里山而去。
一回到幽狼门,吴茱萸就气鼓鼓的跟在黑燕子背后,黑燕子越向山上走越疑惑,幽狼门弟子都到哪去了,寥寥几人见到黑燕子身后的丑姑娘,也像见了鬼,躲还躲不及,从前见到丑姑娘像见到了宝,赤手空拳也要夺走的人,今天怎么忽然都唯恐避之不及。
黑燕子正大光明带领着吴茱萸上山,半山腰就是幽狼门大殿,一路上见不到的弟子,竟都堆在殿前,不知在张望什么。
黑燕子回身拉住吴茱萸的手,带着吴茱萸凑近大殿,这些人神色慌张,却又抑制不住的好奇,各个抱着自己的肩膀,毫无交流的默默的向殿内望着。
黑燕子站在外围,垫脚向里看了看,什么也看不到,只好站在殿外高声问道:“你们在看什么?”
一句话吓得众人全都半蹲着身子抱着头,转身看到是黑燕子和丑姑娘吴茱萸,方直起身子,随即一哄而散。
黑燕子更加不解,疑窦丛生迈步向殿内进,殿内同样围着一群人,见到二人进来,都默默挪到一边。
众人分开一条路,黑燕子这才见到殿上竖着一副铁架子,架子上绑着一个赤身露体的男人,浑身是血,耷拉着脑袋,血正顺着发丝滴落下来,身上被剜掉了几块肉,露着森森白骨,但是人还微弱的呼吸着,更可怖的是架子上搭着一张面皮,正是幽狼门大弟子鬼面蛇方徊的脸。
黑燕子这才往男人的脸上望去,血肉模糊间仍有五官,红湛湛的脸没了面皮,黑燕子瞪圆眼睛,呼吸错乱,心脏像是被重石所压。未等黑燕子发作,身后丑姑娘“啊”的一声尖利的喊叫起来。
黑燕子听到喊叫,忙回身双臂环抱住丑姑娘,用手捂住了丑姑娘的眼睛。
黑燕子同情的望着鬼面蛇方徊,显然方徊也被声音打扰,从昏沉中苏醒过来,缓缓抬头,见到堂下的黑燕子和她怀里护着的丑姑娘,不禁凄然一笑,又顺着嘴角哗啦啦的淌出血来。
方徊凄怨的开口求道:“好师妹,杀了我吧,下辈子我记得你的好,为你当牛做马,为奴为仆。”方徊可怖的脸上只剩一双无神的双眼,还能辨出身份。
黑燕子颤着声音问道:“你,你怎么搞成这样?”
方徊声音低微,沉着声音说道:“我现在好痛啊,每一分每一秒都痛,钟离老儿割我之肉,剔我之骨,削我之面,又日日喂我止血参汤,为我续命,令我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我的好师妹,你能杀了我吗?”
周边黑衫长褂的幽狼门弟子,或抱着肩膀,或将脸盖在黑斗篷下,无论男女,不知是恨是怨,或潮冷,甚至是漠然,目睹着鬼面蛇方徊的无助,无一人肯站出来赐他一死,虽说方徊是门中弟子的首位,说到底幽狼门弟子自己的生命尚不能掌握,何顾得上他人的身份与人情。
黑燕子望着方徊哀伤而真挚的目光,心中为之动容,她太相信钟离简能做出这样的事来,比这残忍百倍的事也不在话下,他怎么可能让逆徒方徊死得其所,他就是要把方徊的下场摆在这里,以儆效尤。
见黑燕子原地不动,方徊呵呵一笑,闭起眼睛说道:“外人不知,凶悍的幽狼门弟子,其实最怕死,尤其怕被钟离简弄死,钟离简有上百种让你不得好死的方式,历任门主数他最毒。我此前也是那么怕死,现在,我巴不得自己立马死了才好,呵呵,哈哈哈······”方徊怆然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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