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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云:石虎暴政实堪伤,孽障滋生杀人狂;
石闵巧计弑君主,后赵社稷从此亡。
杀胡旨令一朝达,北方胡掳无处藏;
冉魏大旗刚竖立,慕氏大举下南方。
王猛与詹姝一路向西并马而行,詹姝一路好奇心起,就问王猛来青州找师父路途上的故事。王猛笑着说:“你夫君哪有这么多故事呀?平淡无奇,没什么好说出来取乐的。”
詹姝不依不饶道:“夫君可别隐瞒,你的故事多着哩,咱兄长都说了,你给他讲过你的许多故事,你还差一点在路上被错当成胡人被冉魏杀死了,奴婢问你,有没有此事?”
王猛笑了起来,于是对詹姝讲述了有关《杀胡令》的故事。
石勒仍是从西晋司马芩执政时期初兴起的北方小数民族羯族中的一支分支。后趁西晋门阀内斗激烈,国家处于四分五裂之际,趁机挺进中原与公元333年春天派兵进攻上邽,建立后赵政权,后又将秦州境内的各小数民族数十万人迁移至关东一带。石勒且下令封时任氐族首领的蒲洪为龙骧大将军,命令其驻守枋头,以拒东晋进犯北方。是年八月下旬,时年五十九岁的石勒病故,时任太尉、守尚书令、征虏将军、中山王之职的侄子石虎以非常之手段从石勒众多儿子手中篡夺了皇位,为斩草除根,石虎立即着手开始大肆屠杀石勒的诸儿子,将国都从襄国迁移至邺城。石虎所统治的后赵疆域此时已经包括冀州、并州、涂州、豫州、徐州、司州、兖州、雍州、青州、幽州、秦州、朔州、泰州、北海等共十四个州郡。公元349年春季,蒲洪参与平定后赵梁犊之乱后被石虎擢升为车骑大将军兼雍州刺史都督雍州诸军事,镇守关中。石虎先人是羯族人,此刻却依仗氐族首领蒲洪和羌族首领姚弋仲的势力为其撑腰打气。在擢升蒲洪为车骑大将军雍州刺史都督雍州诸军事的同时也擢升姚弋仲为征南大将军,驻守赢当以防东晋北扩。时年五月份,石虎病死,其子石世继位仅三十三天,石虎义子石闵就联合石遵推翻石世,石世立即被石遵所杀,石遵在石闵的扶持下登位。其兄石鉴与之争位,兄弟之间展开血腥大比拼,这时石闵劝石遵免去蒲洪的车骑大将军都督雍州诸军事等相关职务。蒲洪接旨后怒不可遏,决定立即返回枋头,并暗中向东晋司马丕投诚。石遵与当年被石鉴所杀,后赵皇位到了石鉴之手。此时,石闵的势力得到了进一步的提升和扩张,石鉴惧怕石闵的势力进一步扩张危及自己。因此欲暗中除掉石闵,石闵得到石鉴图谋杀死自己的密报后,非常震怒。立即协助石幼将石鉴杀死,石闵在拥立石幼登位仅仅不到一个月时间里就又将石幼杀死,这才自己做了皇帝。
蒲洪从此与石闵结下了梁子,蒲洪联络姚弋仲一起向石闵攻击,以图消灭石闵以帮助石虎其他儿子夺回皇位。姚弋仲亦对后赵石虎忠心耿耿。因此,决定与蒲洪一起起兵伐闵。石闵原是石虎的养子,汉族人,自小在石虎身边长大,长得英俊高大威猛,熟读兵书又有过人谋略的本事深得石虎喜爱,并收为义子。石闵本姓冉,原为冉闵,自从石虎收其做了义子后才改为石闵。石虎当政时残暴成性,杀人如麻。尤其是石虎仇视东晋朝廷政权,同时也仇视汉族人民。因此,石虎在执政时期大肆屠杀汉族人的同时,亦不断从西部边疆将氐、羌、羯族等少数民族迁移到中原和后赵所统治的北方燕山地带来居住。
石闵自从谋取了后赵政权后,一面立即自称为王,改国号‘冉魏’,一面又遣出使者向东晋司马聃政权求助,并向其称臣。
蒲洪一面不断向冉闵所治理的城池发起攻击,一面联络别的诸侯国骚扰边疆。公元350年正二月间,前往邺城投奔冉闵的汉族将领麻秋在枋头地方被蒲洪截住并擒获,蒲洪为了尽快瓦解冉魏政权,因此他并没有将麻秋杀死,而是逼其投降,麻秋无奈只得假意投诚了蒲洪。后趁邀请蒲洪赴宴之际将蒲洪毒杀,麻秋亦被蒲洪的儿子蒲健蒲雄等人当场剁成肉酱。
蒲洪去世后,蒲健继位,立即去掉大都督、大将军、三秦王等称号,接受东晋朝廷的改编。蒲健一面派人送信给东晋朝廷接受改编,一面向东晋朝廷报丧。东晋皇朝因为此时门阀纷争内斗严重,根本顾不上这些诸侯的死活。蒲健久久得不到来自东晋朝廷的回复,一怒之下将自己的军队往西迁移挺进中原并且攻占长安,在长安立足下来之后,改蒲为苻姓。从此,前秦的帝业才正式开始运作。
石闵自从自己做了皇帝改国号冉魏后就不断受到了来自北方各小数民族部落集团的疯狂进攻。冉闵也奋起抵抗,尤其是北方最强大的前燕鲜卑族慕容氏,早些时候的鲜卑族慕容皝已基本上统一了整个北方,势力相当强大。慕容皝死后,由年轻气盛的慕容俊继位,为此慕容俊野心勃勃,早已睨视着后赵的国土。趁冉闵立足未稳之际立即派其弟慕容霸领兵三万人马进犯冉魏。冉闵不但坚定地抵抗来自氐、羌、羯族等部落的进攻,同时这些部落也开始大肆杀戮在其境内生活的汉族百姓,一时间中原各处血流成河,汉人被杀死者十之七八。这件恶劣的屠杀事件激发了冉闵血腥复仇的种子。冉闵大力推崇《杀胡令》政策,只要在他所管辖的范围领地之内,无论是官兵还是普通老百姓,贩夫走卒,只要能够杀死胡人者,杀一个赏银十两,杀三人可以做官进爵减免税役。只要拿杀死的胡人的人头去官府就可以得到领赏。但这样一来,许多被错杀的汉人亦不在少数。因为,谁也不知道你所杀死的人到底是不是真正的胡人?“胡人”两字不会写在每一个人的脸上,只要是满脸长着络腮胡子的人都有可能被认定为胡人而错杀冤死而错杀胡人往往官府也是不会对其进行责任追究的。
这事已经严重影响到了一些络腮胡子汉人的安危。现在这些汉人同样人人自危:只要有这种外表相貌的人,哪怕是汉人或者其他民族的人都有可能遭到来自周围百姓举报或者来自冉魏官兵的攻击而杀害。
而偏偏王猛脸上也长满着许多这样的络腮胡子,王猛闻言只要是络腮胡子的男人都有可能在此地被别人举报或者攻击杀死在大街上。这样恐怖的场面迫使王猛一时间轻易不敢赶路。他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整天对着镜子拿手来扯拔胡子,一整天胡子拔不了多少,但满脸竟然早被拔得血肉模糊,但王猛深知不将自己的胡子拔光是不能走到街头上去的。因此,王猛还决定拿火来烧胡子,这种决心非常人所能想象,也是常人承受不了的极端‘惩罚’。
这一天,王猛反复照了镜子,涂上面粉,自感脸上没留下一根胡子后才敢走出家门。这时大街上传来追击胡子的杂乱的脚步声,王猛心想:这里《杀胡令》早已经颁布实施过一段时间了,也不可能到现在这条大街上还会有什么真正的胡人存在?现在要追杀的胡人分明都是些别有用心的奸人以《杀胡令》为幌子追杀自己的仇人而已。想到此,亦开始对冉闵的钦佩之心转变为不满。说实话,这时大小城池哪里还有别人容身之所,杀死仇人不但不需要抵命,有可能还会荒称“胡人”从而得到了升官发财的机会。因此,一些地方流氓、兵痞、无良的衙役官僚机构都有可能成为打击报复自己仇人造成冤假错案的罪魁祸首。但这件事王猛想管也是管不了的,因为,冉闵的政权部门并不会理会他,还有可能使自己命丧于此。
想到这些,王猛只好想办法决定尽快离开此地,否则多逗留一天生命就会多一天受到了威胁。
王猛走在街头上小心翼翼的不断左顾右盼留心着周围的一切,这种行为很快就引起了几个路人的注意。这些人正是希望通过屠杀一个正常的‘胡人’来获得某些奖励的小人。
王猛很快就被人挡住了去路,有两个壮汉将王猛的前后去路都堵死了,恶狠狠地盘问他:“你是何处人,到此有何贵干,是不是北方的胡人密探?”
王猛不慌不忙地说:“我是鲁国北海郡的人,汉族,请问你们有什么事?”
“鲁国北海郡人,谁信?这里有谁能够证明你是鲁国北海郡人?”两个汉子恶狠狠地质疑道。
“对不起,朋友,我是早几天刚刚来到贵宝地的,这里没有王某的亲戚朋友,我只是路过,因此,我只能自己证明自己是鲁国北海郡人。”
“你别狡辩了,得跟我们走一趟,我们不冤枉汉人,但你若故意隐瞒身份,你就活不过今天了。快走吧,跟我们见官去。”
两人不由分说,就推搡着王猛往官府衙门而去。
“去就去,王猛身正不拍影子斜,王猛是地地道道的汉族人,这又有何所畏惧的,自己何罪之有?”王猛边走边说。
这个县衙门前有两只高大威猛的石狮子蹲着,县衙大门有人看守。几个守门的一看见有人押着王猛往县衙里来,就挺枪拦住三人喝道:“干什么的,这可是县衙,容不得你们放肆。”
这两个汉子点头哈腰软言细语道:“兵爷,我俩抓住一个可疑胡人正准备送到县太爷这里受审盘问领赏呢?”
衙役仔细看了王猛几眼,又问了一些话,对两个汉子说:“他也并不像是个胡人,你们是从哪里把他该抓来的?”
两个大汉说:“小的是从街头抓住他的,此人东张西望样子十分可疑,官爷请将他押送进去,是不是胡人一审便知。”
衙役也觉得在理,于是就押着王猛往里边走,两个大汉欲跟了进来,衙役拦住说:“你们在外面站在,不经允许不可离开。”
王猛被押进县衙,衙役自己擂起鼓子,县老爷从里面走了出来,喝问衙役想干什么?衙役说有市民抓住一个可疑胡人送来,望县老爷明断。
县衙也非草包一个,立即升堂受理。王猛并不害怕,也不下跪,只讲明自己的身世和此刻路过此地的情况,将其一五一十都交代清楚了。县衙见来者谈吐不俗,相貌悍然,于是笑着问:“姓王的,你既然说是北海郡人氏,那么北海郡历史上是个什么地方有何故事典故传说总应该是清楚的吧?不妨简单介绍一下给本县知悉,那么,本县才能判断你有没有在说谎呢?否则,你说不是胡人又如何服众?若本县放过一个胡人,连自己都恐要人头落地耶。”
王猛朗声说道:“这有何难,北海郡最初由西汉景帝(于公元前148年)设立,东汉时才改为北海国,南齐时期迁至都昌,东汉典故“孔融让梨”就曾发生在这里,大人还需要王某说点什么?”
县衙捻须不停点头道:“不错,不错,王先生说得一点不差,这些事假如不是出于北海郡人是很少知道这些典故的,王先生谈吐不凡,可否容本县与之入内进一步说话。”
王猛亦抱拳说:“县太爷客气了,王猛一介草民,不敢造次。”
县太爷听了竟然哈哈大笑起来说:“王先生何必太谦虚,今日王先生虽无官无职像个闲人,但假如给予时日,我看王先生也是前途无量呀?”
王猛大吃一惊,仍不解问道:“县太爷何出此言?王某自觉并无过人之处,今日仅与县太爷只一面之缘,难道县太爷就能未卜先知的不成?”
县太爷喝退堂下衙役留王猛到后堂用餐,王猛也不客气,大大方方地接受了县太爷的美意。
县太爷自我介绍说自己姓刘表字钟别名昭实。刘昭实从小就酷爱读书,四书五经无不精通,只是在赵国做了多年知县,虽然秉公执法为官清廉,但从来没有朝廷的哪一个官吏想到要提拔他一下,于是刘昭实这些年郁郁不得志。
王猛说:“今日辛亏遇到的是个清官刘大人,否则王某恐怕难逃一死,说实话王某对于冉魏君主的《杀胡令》颇有微词,试想,君主从一开始实行的杀胡令出发点是很好的,保护了我汉人血统不致消亡,不过杀伐需要明辨是非,首先得分清好坏清浊,其实不分好坏一味砍杀剿灭是很难得到民心的,不是王某对冉魏政权有不同的看法,这样的政权依王某看来,很快就会遭北方烈强共起攻击政权极危。刘大人为官清廉,本是地方百姓之福,可不难推断,在不久的将来定然会有血光之灾,不为别的,就因为君主杀胡人太多,胡人侵犯时实施报复手段那一定是地动山摇的震撼。”
刘昭实喟然长叹一声道:“王先生所言极正,此令印证了一个现实:怨怨相报何时了?世事无常,苦的是天下百姓,民不聊生,这个社会想要生存,别说像是本县的黎民百姓就是像刘某做县衙的官员亦都举步维艰难呀。”
王猛说:“刘大人接下去准备如何面对现实问题?”
刘昭实说:“且待我过了这一段时间,本县自当告老回乡过清贫日子去,只是目前本县没有一个可以继承之人,实难脱身。否则,本县一旦陷于贪官之手,百姓更无生存的空间了。”
两人相谈甚欢,酒杯交错,喝到深夜两人微醉,王猛向刘昭实讨教自己的出路问题?刘昭实微笑着道:“王兄雄才大略非一般人,岂有忧愁无处容身之所,依刘某预料,不出三年五载,必成辅政之将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亦很难料。”
王猛闻言,摇头喟叹道:“刘兄有所不知,王某虽有些见闻,然纵观今之天下,无不狼烟四起烽火不绝,兵马纷至沓来,黎民百姓疾苦不堪,天下苍生何以聊生。而诸侯称霸争雄,你死我活;国内诸臣,互相倾轧,或狼狈为奸欺上瞒下大肆敛财搜刮,或草菅人命视同儿戏,争权夺利毫无收敛。而为君主者,杀戮成性醉生梦死,哪有国家情怀,黎民苍生?百姓生存的空间在哪里?是故,王某睨视世界竟无容身之处,纵有报国志,又能奈何天?天下昏暗如夜辰,惶惶草草投靠谁?唯恐报国不成反成帮凶,岂不痛惜遗恨终生?”
刘昭实沉思不语,而后称赞道:“天下纷争,熙熙攘攘,苦的是黎民苍生,先生如此襟胸,实在难得,刘某感佩致深得益匪浅。目下先生还无落足之所,不妨暂且容身卑所,授予刘某讨教一二谋略,以免将来慌张,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王猛笑着婉拒道:“刘县衙才高德隆,深得民心,百姓仰慕,王某草民一个,岂言授教两字,栖于阁下,今辰有缘相遇,往后亦有机缘与刘县衙聚义趣谈。”
刘昭实知道留不住王猛本人,故亦不强留,只得令人封出一包银子,虽分量不重,亦是一份心意,故道:“先生远行,恕刘某不能陪伴远行,今日别过,亦不知先生前往何处,此番夜谈,受益不浅,本衙并无多少银子相送,一点心意,望弗牵挂就是。”
王猛亦笑道:“刘县衙慷慨解囊,已令王某汗颜,情重如山,岂能相忘,明日早期,若不遇刘县衙,恕王某不辞而别之过矣。”
詹姝闻此故事,亦感动得泪水纵横,不能言语,两人策马,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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