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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惜儿找到槐树巷,在巷子口观望了两下。

    发现这里比魏家住的石榴巷要破旧繁杂许多。

    巷子狭窄幽长,东西堆放杂乱,地面垃圾乱扔,还有坑坑洼洼的污水泥坑,好多人家都不关门闭户。

    房屋的砖瓦也很陈旧,长满了青苔。

    叶惜儿闭了闭眼,啧啧两声。

    这要她如何下脚?

    叶惜儿徘徊了一盏茶的时间,才试探着迈步了一小步。

    被前面的脏污泥垢生生拖慢了脚步。

    她走得小心翼翼,死死盯着脚下的路,完美避开所有的坑洼与垃圾。

    叶惜儿心里一松,站定左右看看。

    锁定了前面的一户人家。

    巷子里的味道实在是不怎么好闻,她捏着鼻尖继续往前走。

    好容易走到了目的地,站在了那家人的门前。

    她打量了几眼,发现这户人家的门前这片区域要干净许多,好似特意打扫过。

    木门也不似其他人家那样敞开着。

    叶惜儿上前敲了敲门。

    叩叩叩。

    木板门又冷又硬,她曲起指节轻轻地敲了三下。

    声音不大,里面却很快就传来了脚步声。

    ‘吱呀’一声,木门开了一条细缝。

    大概看到她是个女子,门缝才开得大了些。

    叶惜儿笑着看向门里的人,首先礼貌的打了一声招呼。

    同时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方,确认了这是自己今日要找的人。

    “你好,我姓叶,名惜儿,你可以叫我小叶媒婆。”

    叶惜儿扬起标准的微笑脸,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有亲和力一些。

    门里的人是她这次的目标,是她在众多名单里认真挑出来的一个姑娘。

    这姑娘叫方宛春,脸盘圆润,浓眉大眼,一眼就让人觉得大气能干。

    方宛春瞧着这个长得像朵花儿似的陌生女子自报家门,有些怔愣。

    媒婆?

    城北何时有这般年轻,这般美貌的媒婆了?

    她看了看明晃晃的日头,与眼前姑娘的笑容一样晃人眼。

    确定自己不是发了癔症。

    方宛春开了门,把人请了进来。

    看着这个如花似玉的女子站在自己简陋的小院里,她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放。

    叶惜儿暗暗观察了一番,这个院子虽小,只有两间房屋,但胜在还算干净整洁。

    看得出来,这个家里的主人是个勤快之人。

    “小...小叶媒婆,您这边请....”方宛春有些紧张。

    不仅是因为这个媒婆有些不同寻常,主要还是因为她们家已经许久没有媒婆上门了。

    叶惜儿点点头,两人落座在堂屋里。

    堂屋里的光线有些昏暗,显得这屋子更加老气陈旧了。

    “您喝茶....”

    方宛春站起身给叶惜儿倒了一杯茶,动作有些拘谨。

    叶惜儿也感觉到这姑娘有些紧张。

    她心下有些纳闷,她为了看起来温柔些,全程都挂着微笑。

    按理说,这是在对方的家里,她也是第一次出来跑业务。

    该紧张的是她才对,为何对方看起来比她还紧张?

    叶惜儿轻咳一下,没碰茶杯里的茶,进入主题:“想必你也猜得出我这次上门的目的?”

    方宛春低下头,羞涩地点点头。

    这....她什么都还没说呢,这么害羞做什么?

    看外表,这像是个干脆利落的姑娘啊。

    “你有没有什么中意的人?或者喜欢什么类型男子?”叶惜儿业务生疏,也不知道从哪方便入手。

    只能暂且把对方想象成舍友,以朋友的视角关心一下对方的喜好。

    方宛春意外地抬起头来,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您真的是媒婆?”

    叶惜儿被这句话问得一时心虚。

    不过,她是什么人?那是无理都有三分自信的人。

    她一派淡定自若,笃定到:“当然,我是百花镇人,我娘就是百花镇几十年的媒婆。”

    “我前不久刚嫁到了城西,这是第一次来城北。你没见过我也正常。”

    方宛春点点头,眼里的信任仿佛多了两分,又开口问道:“那小叶媒婆可曾说成过什么媒?”

    叶惜儿老实回道:“这倒是还没有,毕竟我也才嫁人,当姑娘家时哪好出去说媒?”

    “不过,你放心,尽管我刚来锦宁县,可我已经掌握了不少青年俊杰的信息。”

    “你是我第一个找上门的人,我为了自己的声誉,自会为你找一个好人家。”

    方宛春感受到了这个年轻媒婆的真诚,彻底放下心来。

    忐忑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那您是如何第一个选我的?毕竟我说亲艰难......”

    叶惜儿毫不隐瞒地笑道:“我知道你说亲艰难,这不,我看上的就是你这一点嘛。”

    在她看来,这姑娘哪儿都好。

    不过,在这古代人眼里,她却是有很多致命的缺点。

    导致很多人家都不会考虑娶她当儿媳妇。

    方宛春说来也是苦命人。

    娘生她时难产死了,爹身体不好,一直也未续娶。

    靠着收泔水拉到乡下去卖给养猪的农户人家,赚些差价,勉强让父女俩饿不死。

    在方宛春大些时,便接些浆洗衣服的活来补贴家用。

    日子清苦,但还算能熬。

    但方父长时间没有药物滋补,吃的也不好,很快就油尽灯枯,撒手人寰了。

    彼此,方宛春十五岁。

    正是说亲的年纪,却守孝三年,拖到了十八。

    一个孤女,出了孝,也没有媒婆上门说亲,好似把她遗忘了。

    好不容易说了一门亲事,对方却反悔了,说她不吉利。

    后来,就更没有媒婆上门了。

    这一拖,又是生生三年。

    没错,这姑娘今年二十一了。

    在她们那个时代,是女子正当求学的花季。

    在这里,却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古代十五六岁说亲嫁人,二十一岁已经是几个孩子的娘了。

    孤女,年纪大,不吉利,一层层身份扣下来。

    方宛春彻底被媒婆忽略了,这简直就是一个恶性循环。

    叶惜儿也知道这门亲事不好说。

    第一次说媒就选这种难啃的骨头,有些冒险。

    但她要打开名声,最快速的方法就是这种反转大,出乎人意料的,效果才最显著。

    一旦成功说成这样一单艰难的亲事,那她也算是一步踏进这个职业了。

    方宛春虽不太懂这位小媒婆的用意,但她明白这是真心想给她说媒。

    “我,我没什么中意的男子。”

    “没有也没事,你就说说你有什么条件或者意向?比如只考虑锦宁县里的人?比如对方是做什么的?家里有几口人?有没有什么要求,你都可以提。”

    方宛春犹豫半晌,还是在那双鼓励的眼睛下说了真实想法:“我不想当后娘。”

    “就这?这么简单?具体对男方的要求呢?”

    “不酗酒不赌博不打人。”

    叶惜儿有些被噎住了。

    这都是提的什么条件?是对自己没信心,还是对她的业务能力没信心?

    “算了,我也不问了。”

    她放弃再问询,直接说道:“来之前,我也大致给你挑了几个适合的人选,你看看你比较喜欢哪个?”

    叶惜儿从袖中掏出几张小纸片,上面记录了几个男子的主要信息。

    方宛春发愣地接了过来。

    这种方式她还从未见过。

    她有些脸红道:“我......我不会看......”

    叶惜儿明白了,许是她不识字,又把纸条接了回来,一一念给她听。

    方宛春听得很认真,听完后手都有些颤抖,不敢相信地抬头看向叶惜儿:“小叶媒婆,这...这些男子的条件都这般好,我配得上吗?”

    “怎么就配不上了?我是根据你的自身条件来筛选的几个。”

    “不行,不行,这些男子不是我能肖想的,对方一定不会同意。”她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妄想的结果难堪的还是自己罢了。

    “方宛春,你要自信些!”叶惜儿着实不太理解这人的脑回路,她有些微恼。

    在她看来,她精心挑出来的这几个男子是最合适的。

    况且,这些条件哪里就好到高攀不上的地步了?

    她经过多方面考虑,觉得方宛春与他们各方面条件都比较匹配。

    为何她还一副见了鬼,惊吓过度的样子?

    “既然要嫁人,就得自信,否则你嫁去哪家,都要被拿捏地死死的。”

    “这几个人哪个值得你怯懦了?”

    叶惜儿指了指纸条上的人,一张一张细数过去:“这个人,是咱们锦宁县的人,住在城西,母亲早逝,家里有亲爹后母,靠着卖些小食为生。为人憨厚,有些不知变通,吃食摊子上也只有摊煎饼一种。”

    “这个条件哪里就值得你退缩了?我还怕你嫌弃他有一个后母呢。”

    “不过,这人的后母不是胡搅蛮缠的人,为人还算随和,最重要的是,他家就他一个独苗,后母没有再生一个孩子。”

    “还有这个隔壁县的,他家是开棺材铺的,三代人都守着这个铺子。有些人嫌弃他们家做这种生意的晦气,所以不太好说亲。”

    “不过,可别小瞧了这个小小的棺材铺,它可是养活了他家祖孙三代人,小日子过得可好了。”

    “还有这个三号,家里是干杀猪营生的,这人十三岁就跟着父亲四处杀猪,所以性子看着有些凶,不过这人是个会疼媳妇的。应该攒了不少的媳妇本。”

    “他的年纪跟你同岁,好多姑娘都嫌弃他是个杀猪匠,身上血腥气重,味道也不好闻。”

    “他们都各有优缺点,就看你是比较看重哪方面了?”

    方宛春眼眶有些湿了,低下头遮了遮。

    这么多年了,只有这个年纪比她还小的媒婆是正经的在为她打算。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还有这样好的机会。

    “若是...若是....这些人都看不上我....”

    叶惜儿嘴都说干了,语气都不似进门那会儿温柔了:“你就放心吧,你看上了哪个,我就上门说和。”

    “说成了,自然是好事一桩。没说成,也不影响什么,再找下家就是了,反正也没人知道,也不丢脸。”

    叶惜儿喉咙发痒,有些缺水,不过她在外没有随便用别人杯子的习惯。

    瞧了瞧桌上已经放凉的茶水,心里痒地直抓挠,却强行忍住了自己想伸出去的手。

    在现代养成的娇小姐微洁癖习性,之前不觉得有什么。

    现下她隐隐感觉,这样是不是有些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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