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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一路晃荡,我靠在帝王肩膀上,缩进他怀中,避免一路颠簸。

    帝王自始自终都不曾言语,只是那双凤瞳依旧幽深,眼底波澜不惊,却好似寻思着什么。

    我眼眸微眯,覆上他的掌心,柔声问道。

    “陛下在想什么?”

    他没有言语,只是双目平视前方,喉头哽咽,复而握紧了我的手。

    看出他心间的烦忧,我自他身后拥抱,双手环住他的腰肢。

    “不论如何,臣妾会永远陪在陛下身边。”

    他长叹口气,放松身体,整个人躺在我怀里。

    “这段时间,好好休息。”

    “待到江州,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不论你要如何查案,都需得注意生命安全。”

    他眸光闪烁,深深的望了我一眼,意有所指。

    果然,江州一行绝非乍看上去那般简单。

    正寻思着,双手骤然被那人拉出,一枚金制令牌安静的躺在我的手心。

    “元尧国最高等级的天字号暗卫团令牌。”

    “见此令,如见圣上。”

    他勾唇一笑,眼底是化不开的温柔。

    “若是在江州遇见麻烦,便可拿出此令,号召暗卫团。”

    天字号暗卫团?

    竟然连这般重要的东西都给我了么?

    第一反应不是怦然心动,而是下意识的怀疑帝王是不是有什么别的目的。

    把我当成替罪羔羊?

    抑或是,利用工具?

    这场以“江州”为名的棋局迷雾蒙蒙,一时之间,我看不真切自己所处的局势。更不理解,在这场天下棋局中,自己担任了怎样的角色,处于何等位置。

    虽不确定他的目的,但我到底是笑了笑,双目溢满泪珠。

    晶莹顺着我的眼尾漫过,而后噼啪——一声,顺着我的脸颊,滴落到下巴。

    帝王温柔拭去我脸颊的泪痕,小心的把我拥入怀中。

    我顺势瘫倒在他怀中,小声耳语。

    “臣妾能遇陛下,何其有幸。”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彼此不再多言,相顾沉默着一路到达江州。

    随着车队的颠簸摇晃,我一时间头晕目眩,伴随着眼前发黑模糊,我曷上双目,安静的倒在皇帝的怀里,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是桃夭上车唤我。

    此番出行,我只带了她一人出行。

    帝王已然下马,据说行程极其匆忙,甚至来不及道上一声,便消逝在视野中。

    入目,便是烟光潋滟,春波如碧。

    满城轻烟袅袅,浮于古巷石桥。青黛白瓦林立,伴着玉带清流,一片澄澈。

    江州湿润,今日又恰逢小雨,桃夭替我撑起油纸伞,握紧我的手,相携同城中走去。

    城中是薛子炀撑伞而立,白衣猎猎,足下绽放出遍地水花,跳跃的玉珠拍打在他的裤腿上,留下湿痕,那是江州的赠礼。

    “往安乐巷口深入五十步,而后左转一里,便是青岚的家宅。”

    他挑眉一笑,雨珠顺着他的伞檐滑落飞跃。

    “只是,自灭门一事后,青岚的家宅变成远近闻名的鬼屋了,琳美人可敢进去?”

    听出他话中的调笑,我淡淡勾唇。

    “薛少卿都敢进去,本宫又岂会不敢?”

    说罢,便领着桃夭绕过他,直直往青岚家中走去。

    身后,便是薛子炀无奈的笑声。

    虽然早有心里准备,但见到青岚的房屋,仍旧是不可置信的吓了一跳。

    崎岖灰败的房屋烧的只剩下躯壳,迎风落雨,摇摇欲坠。雨珠携带着房屋的泥巴稀里哗啦冲到下水附近,恶臭而肮脏。

    “青岚姐姐不是嫁给刘富商了吗?案发当日,怎得又被烧死在老宅里?”

    我低头沉思,问道。

    薛子炀正色,说:“案发前几日,刘富商命她回去省亲。”

    我微微一愣,疑道。

    “这,刚让她回去省亲,便被烧死在老宅,未免太巧了。”

    薛子炀挥挥折扇,摇头:“刘富商商海沉浮多年,真要对付谁,手段定不会如此外放。”

    “我们且先进入室内查探一番。”

    他自怀里掏出面纱,递给我。

    命桃夭在外放风,我与薛子炀一后一前,相继步入房内。

    案发现场迄今保持原样。

    会客厅置放着一具残缺的中年男性尸体。

    尸体被插入三柄匕首,一柄在胸,一柄在首,一柄在腹。

    尸体呈现乌黑色斑,整个皮肤四肢被烧成灰烬,看不真切具体形状,唯有溃烂一片。

    “真狠。”

    我感叹一声,捏起裙角,蹲下深入查看。

    撬开尸体的唇,其间恶臭,与青岚尸体发出的气味一模一样。

    薛子炀伸手,将我扶起。而后指了指会客厅正中央的画卷。

    “不奇怪吗,房子被烧成这样,为何此画卷却只是略有损耗?”

    我闻声望去,走近一看。

    只见一副绘有中年男性肖像的画卷置放于正中央。

    画卷染上一层灰屑,一掌血手印刻在画卷人物的面庞上。

    画上的大部分内容仍然保留,只有极少部分边角有烧焦伤痕。

    “画卷中人是青岚父亲?”

    听罢我的疑问,薛子炀摇摇头,回复道。

    “不,我想应当并非是他。”

    “若我没记错的话,画像此人,应当是刘富商。”

    刘富商?

    他的画像怎会被挂在此处?

    血手印又是谁的?

    “可有比对过血手印?”

    薛子炀扫了一眼,回复道。

    “比对过,这枚血手印不属于青岚家族的任何一人。”

    “同样,不属于刘富商。”

    后背瞬间发凉,我下意识打了个冷颤。

    似是看出我的心事,薛子炀浅笑,拍拍我的肩膀。

    “且先去青岚姐姐的房间里看看。”

    原先以为会客厅的惨状已然恐怖至极,哪知青岚姐姐的房间才是真正的冲击。

    女子的尸体被人分成数十块,堆放的到处都是。

    踏入房门,迎面而来的便是满房干涸的血迹,和尸体的恶臭。

    几条又肥又粗的恶蛆在尸块的伤口上来回蠕动,整个房间就像是罪恶的培养皿。

    我深吸一口气,面纱上的檀香根本遮不住恶臭,转身便呕吐起来。

    薛子炀拍拍我的后背,递了一盒药丸与我。

    “大理寺的清香丸,可以暂解尸毒。”

    “你若是信我,可以吃上一粒。”

    不知是何原因,看着薛子炀温润的眉眼,我却总觉得有些怪异。

    他挂在唇边的笑容,非但没有感到安心,反而漫上恐惧。

    我攥紧了衣袖,不自觉地退去。

    他,至今仍旧记恨薛宝蓉之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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