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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淮路深夜,两淮路主要官吏齐聚,一起招待楚鸿和刘世安。
巡查天下,政治意义可高可低,但不管怎么样,巡查的人都是当之无愧的大爹,万万不能轻易得罪。
两淮路的官吏都相当热情,一个个都是官场老油条,场子就从来没有冷淡过。
楚鸿位列主座,静静的品着清茶,望着杂乱而有序的众生相。
到了他这个地步,哪怕是布政使蔡庆敬酒,他也是以茶代酒。
阁老,要养生!
阁老要是少喝一杯酒,说不定就多活一天。
阁老多活一天,天下就安稳一天。
谁敢有意见?
不过,哪怕是以茶代酒,有资格向他敬酒的也就那么两手之数。
敬了酒,有资格和他谈笑说话的更是就两个人。
一個是布政使蔡庆,一个.是从三品的王素!
可惜,有人不懂事啊!
楚鸿轻轻吹了吹清茶,微微瞥了一眼布政使蔡庆。
相比于即将高升、懂事顺从的胡坤,这蔡庆肯定是降职的人。
这人态度不远不近,没有亲近的意向。
他也有上前和楚鸿谈笑,却从不提及政事,有时候也有那么点敷衍的意思。
如果没记错,新帝登基,不少布政使都找机会入京,向新帝阐述一路之政事。
这蔡庆仗着有别的靠山,没去!
这要是都不被搞,天理难容。
楚鸿又望向宴席边缘位置的王素。
王素,王老太师的长子,如今位列从三品,乃是王氏一族官位最高的人。
王素先前也上前敬过酒,但也仅仅是敬酒,说了句吉利话。
没有真正的交流!
理论上讲,从三品自然是没有资格和楚鸿交流的。
但是,王素的妹妹王若弗是楚鸿的岳母,王素自然也可以上前交流。
或者说,正是因为这个身份,他应当是除了布政使蔡庆以外和楚鸿交流最多的人。
然而,事实上并不是。
王素,没有交流的意思!
楚鸿看王素看也没有上前亲近的样子,便也不再关注。
笑话,总不能让他这个文渊阁大学士端着茶上前主动打招呼吧?
他敢上前打招呼,王素敢端着架子认?
楚鸿看了看茶水,又看了看正忙着招呼人的两淮布政使蔡庆,微微摇了摇头。
一点点小贪,问题并不大。
可惜,不是识时务者。
不亲近,有别的靠山,那就注定不是一路人!
既然不是一路人,那就留不得啊!
“噔!”
茶杯稳稳的落在桌子上,楚鸿微微退后一步。
早有等候的小段将军当即令人上前,一个个披甲的精锐士卒将大殿紧密包围。
大殿外,近千士卒包住周遭路径,便是苍蝇也不能飞过。
蔡庆正向刘世安敬酒,一看这动静,酒杯差点就握不住,说话也有些不利索起来。
蔡庆暗道不妙,忍着心慌连忙询问:“阁阁老这是何意?”
诸多官员也没有了吃酒的心思,各个心慌脚软,恍若七十老人一般颤颤巍巍。
要是真论起来,谁没有那么一点错事肮脏事?
巡查天下,看的就是巡查者的心情,要是人家真要严查,你也没办法。
可是,这不才第一天吗?
这.一天时间都等不及?
刘世安望了望众人,看出了众人的疑惑,当即好心解释,“大周各路地方众多,阁老各个地方都要亲自去,光赶路的时间,就得一个多月。内阁事务不少,阁老自然也没有时间同你们一起扯皮推诿。”
不少人汗流侠背,意识到事情有点严重。
毕竟,江南路可没有这种士卒将人围住不让走的操作啊?
也就是说,两淮路,要动真格了?
布政使蔡庆强装镇定,微微躬身,“两淮路定然全力配合阁老查证,让那些祸害黎民百姓的贪官污吏一个也跑不了。”
楚鸿深深的看了蔡庆一眼,直将蔡庆看的心里发虚,不自主的闪躲目光。
“布政使说的有道理,定然不错漏坏人,冤枉好人。”楚鸿慢慢向前跺了两步,看向亲信不暮,“取那记着官员名字的绢布来!”
“什么?记着名字的绢布?”
“有绢布啊?”
“这这这本官定然是清官!”
不少人一看有名单,当即脸颊通红,汗如雨下,也没有大幅度的动作,偏偏汗流不止。
哪怕是布政使蔡庆,望着不暮正在取的绢布,也不敢多看。
什么邪祟傍身,什么冤魂寻仇,统统没有那份绢布吓人。
不一会儿,在众人紧张的目光里,绢布到了楚鸿手里面。
楚鸿一边看着单子,一边望向两淮官员,目之所及,尽是退避躲闪。
其实,楚鸿都不认识这些官员,两淮官员也都知道楚鸿不知道两淮的官员。
但是,就是忍不住的惊慌。
这一刻,什么演技都没有心情施展了。
在众人惴惴不安的神情和沉重的呼吸声里,楚鸿念出了第一个名字。
“蔡庆!”
“什什么?阁老,阁老,我是冤枉的啊!”
蔡庆当即瘫软在地,脸色止不住的红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喊冤。
楚鸿没有仍何反应,一直守候的士卒当即上前要拖人。
“阁老?阁老,求您饶恕,我自此定然唯阁老之令是从。”
蔡庆一边喊着一边叩拜,神色虔诚而真挚,就求一个放过。
楚鸿不信他的鬼话。
就算是蔡庆醒悟,有了靠拢的意思,也没必要收了。
这两淮产粮丰富,换个自己人不比留一个新进投靠的更好?
就这样,众目睽睽之下,蔡庆让三个士卒拽着走向大殿外。
不少官员怕得腿脚瘫软,失去了行动力。
更有甚者,不敢看蔡庆被拉走的样子,抬着衣袖遮住目光。
就在即将被拖出大殿的那一刻,蔡庆那愤怒而又惊惧的声音传来。
“楚子凤,我是大宗正的连襟,你怎敢动我?”
楚鸿微微摇了摇头,望向大殿门口,“哦?布政使看来是有不得了的靠山啊?”
说是这样说,但楚鸿却没有半点来得怕的。
要是论起品级,蔡庆品级比大宗正高得多。
他拉出大宗正,无非就是仰仗着大宗正的皇室血脉。
可皇室血脉谁没有啊?
当代大宗正甚至是先帝时期的大宗正,不是当今新帝点的大宗正,这可就更疏远了。
谁怕啊?
大宗正就要有大宗正的样子,掺和政事干什么?
一个新帝登基不上京找皇帝谈政事,新帝外甥巡查天下也没有亲近的人,不搞你搞谁?
一路千万黎民百姓的生计,可能交给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这可是千万人口,要是心怀鬼胎,那还了得?
楚鸿静静的望着蔡庆。
“蔡庆绝无违逆阁老之心,但求阁老网开一面。”
蔡庆一阵心慌,却也没有猖狂的意思,一副求饶的模样。
“大宗正的事情呢?”
“那都是蔡庆说笑,请阁老放心,蔡庆绝无违逆之心。”
“新帝登基,你可有入京阐述政事?”
“这彼时两淮繁忙,我便打算过段时间入京诉政。”
“你上头的大人物没我大!”
楚鸿微微摇了摇头,不屑一笑,“你头上人不少,本官上头,可是快要没人了啊!”
蔡庆当即万念俱灰,任由士卒拉走。
“下一个,褚睿!”
一个又一个的名字被念道,王素蜷缩在角落,也不敢放大存在感。
直到不再念名字!
一间清净祥和的院子,檀香寥寥。
王老太太静静坐在椅子上,微眯着眼睛。
“今夜,楚子凤和刘世安到了淮南,你可有上前试探口风?”
“母亲,楚子凤和刘世安是布政使蔡庆亲自相陪,又有四司主官一起,我一个从三品官员,哪里有时间试探口风啊?”
王素大汗淋漓,面有难色的望向老母亲,他才区区从三品,人家楚阁老可是从一品,这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
“伱好歹也是华兰的舅舅,那楚子凤就不上前主动和你叙话?”
王老太太当即有些不满,看向儿子的目光里满是恨铁不成钢。
王素微微摇了摇头,也不知母亲怎么想的,他哪里有资格让阁老上前主动打招呼?
王老太太看了看儿子的窝囊样,冷哼一声,“你父亲养望数十载,逝去时更是配享太庙、拜封太师的人物,那楚子凤悄然拉拢篡夺王氏根基,要是你父亲仍在,那楚子凤嫣敢如此这般态度?”
王素望了望母亲,欲言又止。
“什么事?”
“今夜,是场鸿门宴。”
“什么?”王老太太一怔,旋即有些惊诧,“你且将今夜的事情细细说来!”
“今夜,聚会到一半,楚阁老忽的取出一份绢布.”
“这样看来,那楚子凤竟是得罪了大宗正?”
王老太太目光精明一亮,一个大胆的计划在心里成形。
“母亲,是大宗正得罪了楚阁老。”
王素小声纠正,区区大宗正,在内阁大学士前面真心没什么威慑力。
王老太太沉思片刻,看向王素,“蔡庆之事,本就可大可小,楚子凤这是公报私仇,打击政敌。”
“素儿,你说,你有没有当上两淮布政使的潜质?”
王老太太目光越来越亮,她忽的有了再兴王氏的方法。
“母亲,我.上不去啊!”
王素叹了口气,当官谁不会当,可就是到不了那个位置啊!
“既然有能力当,那就让楚子凤给你想办法!”王老太太气势十足,看上去相当有自信,“那楚子凤强要了你父亲留的门生故吏,总得付出点代价。”
“母亲的意思是?”
“明日一早,将楚鸿和刘世安叫来见我。”
一早,楚鸿和刘世安一人取来一叠罪状,商议两淮官员的处置方式。
文官的处置方式不少,贬谪是常用的手段。
“贬吧!既然是有问题的,那贬官位,除了布政使蔡庆贬从五品同知,其余的至少贬到五品往下。”
楚鸿大致望了望,旋即下了决定。
这些官员,肯定是不能让他们掌握大权的。
但是,也要留一丝希望,不能让人走上谋反的道路。
“是!”
刘世安当即应了一声,他这段时间干劲十足,时时刻刻都在巅峰期。
这时,一直侍候的不暮却是上前。
“主君,王素求见。”
楚鸿一脸疑惑,“王素?也罢,让他进来吧!”
不暮连忙走出去通报。
不到十个呼吸,王素快步走了进来,“王素拜见阁老。”
楚鸿微微点了点头,看也不看王素,既然人家不攀亲戚关系,他也并没有按亲戚关系给待遇。
区区三品小官,让他进来已然是难得。
“为何而来?”
“下官的老母亲让阁老和刘尚书去见一见她。”
“啊?”楚鸿有些不太自信的和刘世安对视一眼,却见刘世安也是一样的惊诧。
“你说什么?王老太太让我去见她?”
也不怪楚鸿这般反应,他可是大周朝文官二把手,让他去主动见人?
谁有这么大的面子?
这特么.天底下求见官员排队都能排到他老死那一天,有人让他主动去见?
皇亲国戚也没这么大的排场吧?
王素低着头,也不敢说什么。
他劝过母亲了,但老母亲一直保持“太师府”的威严,不听劝说。
他虽然是三品官,但却也拗不过老母亲。
楚鸿有些怀疑人生的望向远方,这个世界都这么颠的吗?
他是文官集团的二把手,刘世安也是文官集团前十的人物,这么一个组合,没有排面?
“行了,去玩吧!”
楚鸿摇了摇头,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这王氏一族怕是有点飘哦!
太师,说起来肯定是相当的牛逼。
可实际上,这玩意根本没有半点实权。
太师和太师之间的差距也是天堑一般,主要就看门生故吏给不给力。
要是王老太师和余老太师那种,一般阁老给脸的可能会笑一笑,要是不给脸的当面上脸色也完全有可能。
这种级别的太师,一言嗯,就是一言,大概率没人听。
要是他的老师韩章成了太师,一般阁老哪怕心情再不好也得赔笑,当面给脸色更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种级别的太师,一言可抵万言,一言即可震动朝堂。
王老太师的影响力一直都相当一般,说是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实际上也就是夸张的说法。
这样的太师生前就没什么影响力,更遑论去世近二十年?
说句难听的话,王老太师的影响力都快要绝迹了。
要是刘世安没有亲近楚鸿,获得韩章的青睐,一辈子也就正三品或者虚职从二品。
这连上巅峰赛都没资格,哪里来的影响力?
哪怕王老太师在世,哪怕是王老太师当年权势的巅峰状态,如今的楚鸿也可以稳稳当当的压死他。
二十年过去,一个不明事理的老太太靠着老太师几乎不存在的余威,在文官二把手前面刷威风?
王素有些踌躇,这“去玩吧”怎么满是轻视和不在乎啊?
楚阁老,到底去不去啊?
他有心想问,却又不敢问。
不暮则是伸了伸手,示意往外走。
楚鸿微微叹息,看着往外走的王素,又看了看刘世安,“将王素的名字加上吧!”
“贬到几品?”
刘世安微微摇头,这王老太太耍威风也是耍错人了,看样子是在地方上待久了,不知道天高地厚。
楚鸿也不细想,“从三品嗯,贬到从七品虚职,省得胡乱耍威风祸害人。”
“是!”
一直侍候的不暮连忙走出去追人,贬官行列的人,怎么能轻易跑了呢?
“大人,王家的事情?”
楚鸿微微眯了眯眼睛,望向远方,“看她是否弹劾我们两个吧!有些东西上了朝堂,那便没有反悔的余地。这几天,让人收集王氏一族的罪证,务必详实。”
有些东西要上高端局,王老太师在太庙里实在太孤独,可以让他出来晒晒太阳。
他在等,等机会!
“是!”
刘世安看着消失的王素,以及那个没有出现过的王老太太,啧啧称奇。
以一己之力将太师府搞得落魄,也是个高手。
王家,王老太太的脸色很差。
她实在没想到,早就过了关的儿子被公报私仇,又莫名多了罪状。
这楚子凤不来见自己也就罢了,还将人留下,都已经不给面子了吗?
天下阁老这么多,入太庙供奉的有几个?
这点面子都不给?
“哼,等三郎被放回来便入京,我就不信这太师的名号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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