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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麓很怕他,一句话也没说,被人扶起后很快就离开了。黎楚将助听器捡起来递给陈知意。
她站起来,垂下头,头发遮住眼睛;“谢谢。”
黎楚一句话也没有多说,而是平静地问:“哪道题不会?”
陈知意打开书包,有些恍惚地拿出试卷,指向填空最后一道题。
黎楚在旁边坐下,抽了张她桌子上的草稿纸:“这道题可以用泰勒展开式解。”
他速度很快地写下公式,然后停顿了一下,像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她:“你知道这个公式吗?”
此刻,陈知意的泪水终于忍不住,她拼命克制住自己奇怪的腔调:“不,不知道。”
黎楚放缓语调:“没关系,这个很简单······”
他假装没看到,给她讲了很久的公式。
直到两人一起走回家,校门口停着一辆显眼的豪车,黎楚让她先回家,径直走向车子。
黎楚对着车窗说了些什么,驾驶座上走下来一个神情严肃的中年男人,大步走近黎楚,一巴掌打了过去。
“你爷爷过寿你滚去哪儿了?”
不远处的陈知意一时呆住。
在黎楚的沉默中,男人愤怒地开车离开,带起尘土。
陈知意这才知道,原来他为了和自己的约定,没去参加家宴。
她第一次被这样认真地对待,她的心和那一巴掌一起偏斜,从此对他多了份小心翼翼的信赖,即使他们被时间分隔了这么久,她依旧保留着。
黎楚看着她,突然问道:“只有信任吗?”
陈知意没有听懂,有些迷茫地看他。
“没什么。”他低头喝了口水,把手边的菜往她的方向推了推,露出了刚刚包扎的伤口。
陈知意开口:“以后还是要好好学做饭,总不能一直吃外卖。”
黎楚嗯了一声:“我会做,这次是意外。”
黎楚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突然亮了一下,陈知意离得近,下意识看了一眼就看到上面的信息问他周末有没有空去她家。
她下意识就知道了对方是谁。
低头吃了一口饭,机械地嚼动,却吃不出味道。
黎楚看了一眼没有回复。
她故作轻松地问:“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黎楚抬头看她。
“不是已经有女朋友了吗?”她看向他包上的挂坠,笑,“我上次在律所碰到了,长得很漂亮。”
黎楚愣了一下,随机反应过来是她误会了。
他取下挂坠:“这是我四岁的小外甥送的,你上次见到的应该是他妈妈,我堂姐。她和我住一个小区,有时候会帮她看一下小孩。”
陈知意僵住,脸上有些烧得慌,下意识垂下头干笑两声:“原来是这样。”
黎楚看着她:“我没有女朋友。”
陈知意想表达一下可惜,但是又觉得这种话说出来实在显得刻意。
于是沉默了下来,低头吃了几口饭,掩饰住内心翻涌的情绪。
这时她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她拿起来看了眼,是值班护士在呼叫她。
她有些为难地看了眼黎楚。
黎楚却站了起来,收拾面前的外卖:“我吃好了,就先走了。”
陈知意这才拿起旁边的包,和他道别后又匆匆回了急诊。
接连几天,陈知意不是整天在处理急诊琐碎的事务,就是整日整日地写病历,一直轮到下一周,她才调回了外科,稍稍缓和了一些。
但是她依旧被手术室拒之门外。
中午,她在走廊上看到从手术室出来,跟主刀医生谈笑风声的罗杨,陈知意错开罗杨投来的目光。只能尽量忍耐住自己的失落,低头翻看手机,和他们擦肩而过。
没走几步,她撞到了一个小孩,赶紧扶住对方说了几声抱歉。
“没关系。”小女孩声音细细的。
陈知意呆了一下,抬头的瞬间小女孩已经被妈妈抓了过去。
那是李同杉的女儿,小姑娘在事故发生后被她抱在怀里安抚,也是这样声音细细地喊她姐姐。
陈知意看过去,李同杉的妻子拎着检查单的袋子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假装没有看到她一样走向楼梯旁的自助报告打印机。
陈知意意识到是他们来复查了,主任应该是特地安排了专家去诊疗,特地避开了她,所以她才毫不知情。但是医院就这么大,又能躲哪儿去呢。
陈知意的内心再次感受到被折磨。
她加快脚步,想赶紧逃离这个地方。
李同杉的妻子低头对着机器扫描证件,小姑娘转头看了眼陈知意,悄悄往后退,跑过去拦住了她。
“姐姐,圣诞节快乐。”她小小肉肉的手心里藏着一枚圣诞节铃铛,说话的间隙垫着脚塞进了陈知意的手心。
陈知意愕然地接过,小姑娘紧张地回头看了眼妈妈,拔腿又跑了回去。
她手中的铃铛上还留存着小姑娘的余温。
陈知意看着这枚铃铛,才恍然意识到,原来已经快要到圣诞节了,这一年也要结束了。
小区里的超市纷纷挂上了圣诞花环,摆起挂满铃铛的圣诞树。水果区的“平安果”价格也跟着水涨船高。
陈知意买了一个,想要放在家里寓意平安。
她推开超市的门,一个毛茸茸的身影顺着门缝往里面钻,正是好久没见的流浪小狗。
旁边的工作人员这次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小狗,把它赶了出去。
陈知意站在门口,看着小狗扫兴地垂下尾巴,迈着小碎步跑到了墙角,又露出一个脑袋试图寻找新的机会,却看到了陈知意在看它,它立马转身扬长而去。
陈知意跟上去,拿出包里准备了很久的狗粮,从便签本上撕下几页纸,将狗粮倒上去,往小狗的方向推了推。
小狗很谨慎,一直在远处看着,等陈知意走远才上前,仔细闻了闻才吃了一口。
陈知意远远看着它吃完,才发现它的小腿走路并不利索,有一块伤,已经结痂了,不知是什么时候受的伤,但是小狗不能说话,也喊不了疼,只能一天天忍耐,等待着伤口结痂。
她站在黑暗的小巷子里看着小狗黑黝黝的眼睛,四肢百骸都感到酸楚和苦闷,忍不住蹲下痛哭了起来。
手机从口袋滑落,屏幕闪烁显示出新消息。
她用被冻得通红的手捡起来,是黎楚发来的,问她现在有空吗?
她的情绪被突然地打断,稍稍缓解了过来,动作僵硬地扶着墙壁站了起来。
小狗被她的动作惊吓到,甩甩尾巴跑远。
陈知意朝着光亮的方走出去,前面不远处就是她住的老小区,外面寒风凛冽,行人和车辆都寥寥无几。
她低头看着手机里的消息,不知道该怎么回,打了几个字又删掉,最后输入:“是官司有进展了吗?”
还没来得及发送出去,路边的一辆车摁响喇叭,车窗降下,是黎楚。
陈知意走出巷子的时候这辆车就已经停在那里了。
她不知道黎楚有没有看见自己刚刚情绪失控的画面,只觉得面热,有些不想走过去,就假装没有听见,低头看着手机继续往前走。
黎楚的电话突然打了进来,手机一下子像是烫手山芋,陈知意简直想要丢出去,但是背后的目光如炬,她只好老老实实接起来。
黎楚的声音清晰地从电话里传来,带着丝丝电流的音质:“看后面。”
陈知意举着手机转身,假装刚刚看到他一样:“你怎么在这儿?”
黎楚没有回答,而是说:“上车。”
陈知意坐上去后,黎楚将车内的空调调高,慢慢驶出狭窄的小路,往城市的另一边开去。
车内没有开音响,玻璃隔绝了马路嘈杂的声音,陈知意不知道要说些什么,黎楚也没有开口询问刚才的事。
温暖的环境下,疲惫慢慢袭来,陈知意靠着座椅后背睡了过去。
红灯停,黎楚转头看她闭眼的模样,很久才收回目光。
陈知意没有完全睡过去,车子的发动机熄灭后她就慢慢苏醒过来,伸手去解自己的安全带。
下车的时候她还没有认出来这个地方,直到跟着黎楚走到面馆的门口,回忆突然一下子涌了上来,这是他们高中时经常光顾的店面。
没想到周围的街道已经完全变了模样,面馆被简单地装修过,但还是保留着原本的简陋,和这里有些格格不入。
推开门,一只金毛趴在收银台旁,看到有客人进来就懒洋洋地抬头看他们一眼,然后换了个爪子继续趴着。
陈知意转头看向黎楚:“这是······”
“对,是原来那只,已经长大了。”黎楚知道她想问什么。
店里顾客不少,老板娘忙中抽空来迎接他们,她看了好几眼黎楚和陈知意才认出来,高兴地招呼他们坐下,给他们倒了热茶。
陈知意接过来连忙道谢。
老板娘性格豪爽:“老顾客了,今天吃什么免单!”
黎楚:“两碗碗杂面。”
老板娘离开后,陈知意四处环顾打量店面,试图将它和记忆里的样子重合。
店里暖气开得很足,黎楚脱掉了外套,露出里面穿着的衬衫,很薄的一件,微微贴合他的肌肉线条,看起来很好看。
他解开领口的一粒纽扣,手指和金属碰撞。
陈知意移开了视线,问:“你还经常来这里?”
“这么多年第一次。”黎楚喝了口茶,看向玻璃窗外的来往的行人,里面有一大群穿着高中校服的学生穿街而过。
晚上九点多,正是高中放学的时间。
老板娘把两碗碗杂面端了上来,上面铺满了肉臊子和豌豆,热气扑面而来。
陈知意拿出包里的皮筋把头发低低地扎了个马尾,用筷子拌匀面条。
以前黎楚不会拌面,一开始和她吃,总是胡乱拨弄一下,面条大部分都没有粘到酱汁。
那时陈知意看到后忍不住把他的碗端了过来,用筷子挑起面条,顺着一个方向有条理地翻动,让酱汁完整地裹满面条。
黎楚看着她娴熟的动作。
陈知意把面拌好再还给他:“学会了吗?拌匀了才好吃。”
黎楚看着她开始拌第二碗,有些笨拙地学着她的动作,拿筷子的手都变得不自然。
他修长的腿屈在低矮的桌子下,有些泄气地停下筷子,用回自己的老方法,直接开吃。
陈知意观察他的动作,发现现在他依旧并不熟练,拌的时候油渍就差点溅到他熨烫得体的衬衫上。
陈知意拌好后直接把自己的碗推给他。
“你吃这个。”
她要伸手去拿黎楚的碗,但是却被摁住手腕。
黎楚只摁了一秒就收了回来,淡淡地拒绝:“不用了。”
陈知意收回手,有些尴尬地拿回自己的碗,低头拌了几下塞进嘴里。
味道变了。
她失望地想。
果然时间的洪流下没有什么是一直不变的。
黎楚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说:“如果不会一直存在,干脆一开始就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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