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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妹俩边走边聊,很快就来到金粟庵山门前。黄墙黛瓦,掩映在秋意萧瑟的林间,别有一种遗世独立的幽静怡然。
姜穗宁率先迈过门槛,在庵里闲庭信步地逛起来。
也许是不少人都下山去帮忙施粥的缘故,庵堂里人不多,除了他们兄妹,也没有其他香客。
也是,金粟庵本就不是什么名寺古刹,如今城外又闹流民,消息灵通点的人家都不会出来冒险。
院子西侧有一钟亭,亭上悬一青铜钟,其上铸刻维摩诘法像。
维摩诘又称金粟如来,相传前朝画圣曾在此处顿悟,画出精美绝伦的维摩诘法像,而他当年作画的小屋,后来便被修建成了这座金粟庵。
亭子两侧挂着一副对联。
“积德虽无人见,存心自有天知。”
姜逸轻声念出,不由想到了此时还在山下施粥的女尼,庄重地敛衽躬身。
二人缓步进了正殿,恭敬地奉了香,又为庵堂捐了一笔丰厚的香火钱。
数额之大,甚至惊动了庵主,一个约莫五十出头,慈眉善目的女尼从后殿匆匆赶来,手持佛珠,向二人躬身问好。
“阿弥陀佛,二位施主是心有所求,还是需要在小庵供奉长明灯?”
姜逸微笑着摇头,“我兄妹并无所求,只是想为庵里尽一份心意,让更多人能填饱肚子,不至于疾厄度日。”
庵主便知道他们是从山下粥棚过来的了,又一次诚挚道谢。
“欲净其土,当净其心。惟其心净,则国土净。”①
庵主慈祥平和的目光从二人身上扫过,尤其在姜穗宁的脸上停留了一瞬。
她主动开口:“不少女施主都来我们庵堂求姻缘,姑娘,你要求一签吗?”
“好啊。”姜穗宁就是奔这个来的,她又扯着姜逸上前,“大哥,你也抽一个,兴许就能保佑你心想事成了呢?”
她边说边冲姜逸挤眼睛。
姜逸冷不防被塞进手里一个签筒,脸上罕见地出现了一丝纠结。
他向来是不信这些的,可这一刻竟然有些忐忑。
既希望能抽中好签,又怕万一结果不能如他所愿……
姜穗宁往手心里呵了口气,又搓了搓,使劲往姜逸后背上一拍。
她冲他笑:“大哥,我把我的好运气分你一半,大胆抽!”
姜逸失笑,反手在她肩膀轻抚了一下。
“大哥不要你的好运气,你还是都自己留着吧。”
哗啦哗啦……
兄妹俩一人一个签筒,跪在蒲团上,虔诚地摇晃起来。
啪嗒。
两支竹签几乎不分前后地掉出来。
姜穗宁一把拿起,跑到庵主面前,“您看看这两支是什么签文?”
庵主接过,看了一眼签头上标的数字,笑了,对姜逸说:“公子抽中的签文是‘东风吹尽去年愁,解放丁香结。惊动小亭红雨,舞双双金蝶。’”②
姜穗宁眼睛一亮,“丁香结,红雨,双蝶,这是好事啊!大哥,我就说你一定会心想事成的!”
这可都是红鸾星动桃花开的好兆头。
姜逸还想维持风度,但微微上扬的嘴角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他掩饰地咳了两声,“你的签文呢?”
庵主又道:“小姐的签文也是上吉——东风夜放花千树,宝马雕车香满路。”③
姜穗宁开心地笑了,拉着姜逸小声嘀咕:“你看,我就说我注定要找个赘婿吧?除了留在家里,我上哪儿还能过上这种宝马香车,富贵清闲的日子?”
姜逸无奈地点点她,又对庵主拱手:“多谢您解惑,也借您吉言,若我兄妹二人所求顺遂,来日必塑金身还愿。”
姜穗宁也跟着点头,求了支好签,心情一下子就好多了,“咱们去尝尝素面,走了半天路,我都饿了……”
二人边说着边往外走,朝后面的饭堂去了。
庵主身后呲溜一下钻出一个八/九岁的小尼姑,不解地问:“师父,那位女施主抽的签,真是她说的意思吗?”
她记得师父好像不是这么讲的啊……
庵主笑着摸了摸她的小光头,小孩子头发长得快,才剃了不久就又生出一层细细的绒毛。
“是啊,世人都习惯了看表面,却不愿深究其内里,这句签文妙就妙在下半句呢。”
小尼姑歪着头冥思苦想,突然一拍手。
“我记得了!是众里寻他千百度……”
庵主笑而不语,看着兄妹俩的身影在山道间越来越远。
*
金粟庵的素面果然名不虚传,汤底用了山里多种菌菇提味,明明没有一丝荤腥,却能鲜掉舌头。
姜穗宁吃得饱饱的,还和姜逸说,“下次带阿娘和姑母也来尝尝。”
姜逸吃面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总是频频望向门口,似乎在找什么人。
可惜只等来了一个穿着简朴,看着像小丫鬟的姑娘,从饭堂的师太手里提过一个食盒。
姜逸努力竖起耳朵,也只听到了几句“小姐在休息”“今天施粥累着了”之类寒暄的话语。
他看着小丫鬟提了食盒出门,又往更后面的地方走去。
这时姜穗宁忽然招呼一个扫地的小尼姑,好奇地问:“后面是什么地方,我们能过去看看吗?”
小尼姑一板一眼道:“施主,后面是借住在庵堂的香客,她们已经赁下了院子,不好过去打扰的。”
姜穗宁连连点头,“好好,是我冒昧了。”
问完,她冲姜逸挑了下眉。
她可真是个尽职尽责的小红娘!
姜逸简直拿她没办法了,耳垂微微发烫,端碗起身,“吃完了?吃完咱们下山吧,趁着天色还早,早点回城。”
于是二人又慢悠悠往山下走去。
姜逸没怎么说话,看起来仿佛有心事。
姜穗宁拍拍他安慰:“阿娘不会逼你娶不喜欢的人,何家那边的相看,等我想法子帮你推了就是。”
姜逸却摇头,“这个先不急。”
姜穗宁奇道:“为何?你还真要跟何二小姐相看啊?”
“何夫人毕竟是……她的继母,将来,总是要有父母之命,才能谈婚论嫁。”
姜逸努力让自己冷静分析,“她能做出把继女丢在山上不闻不问的事,可见就不是一个好相与的。若我们推辞了她亲生的二小姐,再贸贸然说要见大小姐,你觉得她会怎么做?”
姜穗宁哼了一声,努力学着她前婆母,韩老夫人的口气恶狠狠道:“那我宁可毁了这门亲,也不能便宜那个小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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