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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姜穗宁丰富的查账经验,一打眼就看出这账目做的有大问题。常平仓,是各地衙门设立的官方粮仓,用来调节粮价,备荒备灾,以供应官需民食。
在市场粮价低的时候,常平仓会以稍高的价格收购囤粮;
当市场粮价高的时候,常平仓会以稍低的价格出售囤粮。
这样就避免了“谷贱伤农”和“谷贵伤民”的情况。
还有当地方遇到旱涝灾害,出现粮食减产、绝产时,常平仓中的囤粮就可以发放给百姓,确保他们有口粮活下去。
不同级别的常平仓,储粮数目都有相应的规定。有卖出就必须买进补齐,始终保持在一个规定的合理范围内。
但姜穗宁查看的这本账簿,是有出无进,就好像有一群大老鼠,正肆无忌惮地搬空粮仓,压根没想过要还。
如果堂堂一大州府的常平仓,私下里竟然亏空到如此地步,一旦遇上天灾人祸,需要开仓放粮赈济,却又拿不出来粮食的话,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但更让姜穗宁惊心的是,朝廷居然这么早就注意到常平仓的亏空问题了?
可若真是如此,为何前世南方几州还闹出了民乱,阵仗之大,到了需要朝廷派兵镇压的地步?
她有些想不通,眉头紧紧蹙着,无意识地嘟着嘴唇,像只委屈巴巴的,没吃饱的小猫。
“又没亏了你家的粮食,做什么愁眉苦脸的?”
商渡拈起一颗花生朝她丢过去,语气如常。
姜穗宁回过神来,捂着额头不满的道:“你有没有点人性啊?这么大的粮仓都空了,到时候会出人命的。”
商渡斜睨她一眼,“你怎么就笃定,常平仓一定能有开仓放粮的时候?”
“当然是因为……”
姜穗宁差点就要说出前世的事,话到嘴边连忙改口,瞪了他一眼,“因为那些偷粮贼一定也是像你这么想的。”
商渡幽幽地望过来,“你是想说我和他们沆瀣一气,同流合污?”
“怎么会呢?”
姜穗宁瞪大眼睛,一本正经地反驳,“你可是商大善人,商青天!你看这些账本,不就是你揪出偷粮贼的证据么?所以说啊,老天有眼,是不会让这些蠹虫逍遥法外的!”
商渡都要为她这手变脸功夫拍手叫好了,低低骂了一句小马屁精,又道:“别啰嗦了,快查账。”
姜穗宁哦了一声,埋头继续和账本奋斗。
商渡让人给她拿了纸笔,还端上来几碟她爱吃的点心。
姜穗宁一心二用,边吃边看,腮帮子一鼓一鼓的,莫名显得娇憨可爱。
商渡坐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仿佛时间都被无限延长,静止在了这一瞬。
终于,姜穗宁抬起头,揉了揉酸胀的脖子,把厚厚一摞账本往前一推。
“根据目前现有的账本,只能看出这些了。如果你们能拿到更详细的,当事人的私账,数额应该会精确一点。”
“这就足够了。”商渡轻轻颔首,“余下的事我会安排。”
他起身,“走吧,我送你回去。”
姜穗宁抬头一看,才发现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一下午,太阳都快落山了。
橘金色的晚霞漫天泼洒,热烈的余晖映进男人的面庞,为他冷峻锐利的五官增添了一抹暖意,人也显得温柔了许多。
姜穗宁觉得自己一定是累得眼花了,居然能把商渡和温柔这个词联系在一起。
她甩了甩脑袋,把这些稀奇古怪的念头都丢出去,说了声好。
她还得回去给老侯爷汇报情况,帮韩延青操持亲事呢。
给自己的夫君再娶一个正头娘子,她这个原配当的,也算是古往今来头一份了。
*
“陆家同意了?”
明武堂内,老侯爷拿着婚书看了又看,满意的不得了。
“姜氏,我就知道你是个识大体的,当初给三郎娶了你果然没错……等等,这婚书怎么写的是三郎的名字?”
老侯爷觉得不对劲了,不是说好了让陆锦瑶嫁小四吗?
姜穗宁低下头,一脸为难,“父亲有所不知,陆二小姐一直嫉恨我能嫁给夫君,一听说自己只能以四夫人的身份进门,便不愿意了,一定要我退后一步,由她嫁入三房才行。”
老侯爷想了想也接受了,反正不管是三郎还是早逝的小四,都是他的儿子嘛。
他还假惺惺地安慰了姜穗宁几句,“这都是些虚名,不要紧的,不管你是三夫人还是四夫人,这侯府都是你来管家。”
“多谢父亲信任,那我就尽快安排人去陆府过六礼了。”
姜穗宁大致算了算流程,“顺利的话,十日内应该能把陆二小姐娶进门。”
老侯爷连连点头,“都交给你安排,越快越好。”
姜穗宁犹豫了一下,“现在还有一事……陆家还不知道夫君受伤的事,我怕他们知道以后会反悔,到时候夫君的骨肉就保不住了。”
“做得好。”
老侯爷对她越发满意,这才是一心一意为夫君打算的贤妻啊。
他哼了一声,“无妨,陆家小姐不是要死要活也要嫁给三郎吗,那就遂了她的心愿。”
反正等她嫁进来,就是侯府的媳妇了,就算陆家再想反悔也来不及。
翌日,姜穗宁开始安排侯府布置,各处都挂起了红绸花和双喜字。
很快,在二房为白氏守孝的韩延柏得知此事,愤怒地来到明武堂。
“贞娘还未过七七,府里就张灯结彩大办喜事,这样合适吗?”
老侯爷对这个嫡次子已经失望透顶,“怎么,你死了个媳妇,还想让我也替她守孝吗?三郎都伤成那样了,也没见你去看他一眼,你是怎么当哥哥的?”
韩延柏低低地笑起来,状若疯癫。
“父亲,我知道,自从我叔外公家遭了难,你就不喜我和母亲,甚至巴不得我们全都消失……”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老侯爷吓了一跳,紧张地左右张望,生怕被人听了去。
他黑着脸压低声音训斥,“什么叔外公,那是通敌叛国的罪臣,跟我们平远侯府没有半点关系!”
“可我母亲姓岳,我身上也流着一半岳家的血!”
韩延柏毫不畏惧地瞪回去,忽然撩起袍子跪了下来。
“既然父亲如此厌弃我,就把我从侯府这一脉除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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