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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门关,位于蜀地大剑山中断处,两旁断崖峭壁,直入云霄,峰峦倚天似剑,绝崖断离,两壁相对,其状似门,故称“剑门”。此关地势险峻,易守难攻,远胜晋地偏头雁门等关,但蜀地如今位于大离西南内陆,若是戎人能打至此关,那大离距亡国也不远了……此关主要还是开国前群雄割据时用的,如今反倒是江湖人在此地争斗更多。
剑门关南侧山下,有一城镇,名为剑南,规模不大,却也是蜀地江湖人常去之地。
相传剑门此关乃数百年前一位剑客悟剑开山所致,有其剑道残余,说不得能感悟一二悟出神功……其实这都是江湖人瞎传的,但凡有点不对劲的地方,都能传出个什么谣言。
真实原因是前朝时大剑山有一门派,名为剑阁,名字与剑宗相近,百年前江湖也有‘北剑南阁’一说,乃是剑宗有前辈忍受不了在燕云被戎人统治,于是带着一大票弟子迁徙蜀地,按理说,该是分舵,但两脉随着时间流逝,间隙顿生,也便分而治之。
剑阁之于剑宗,可谓幻真阁之于武功山,皆是分化而出,只不过剑阁没幻真阁发展的好,宗门内翻来覆去就只有开宗立派时那一个武魁高手,青黄不接,因此等大离夺回燕云,剑宗自是不可能容忍‘一国两剑’,干脆利落对其出手。
要么自认剑宗分舵,受剑宗管控,要么,就拿剑说话……剑宗此事无可厚非,毕竟剑阁传承皆是剑宗所学,就算是幻真阁也有一大批来自武功山的武学……要不是没那么实力,武功山早就把幻真阁剿了。
当时剑阁早就不认剑宗,自是没服软……由此剑阁被灭,而这已是洪天一朝的陈年旧事。
剑阁的神兵利器,灵丹妙药,武功秘籍,些许残余随着当年剑山一战四散在剑门关附近……这才是剑南红火的由来。
蜀地雨点总是悄无声息落下,宛若日光夜色,刀光剑影,成了蜀地江湖中的一部分。
丁景澄牵着马,压了压斗笠,抬眼看了看天色,缓步走进剑南此镇。
四周大多是提刀带剑的江湖人,并未有人认出眼前此人便是大名鼎鼎的前五岳丁景澄,丁景澄也没在乎他们。
他轻车熟路,走进一间酒铺……这酒铺似有年头,酒幡泛黄,其上依稀可见一个‘剑’字。
这镇子便叫剑南,酒铺取名为‘剑’,也稀疏平常,并未引人注意。
酒铺掌柜是个老头,发须皆白,平平无奇,此刻夜深,没太多客人,他一个人坐在桌前,望着窗户,雨点拍打窗户,水珠化为水丝在窗纸留下蜿蜒曲线。
沙沙沙————
酒铺内好似只有雨点垂落的细微轻响,直到有不合时宜的马蹄声传来。
呼————
丁景澄将马匹绑在酒铺前的木桩上,掀开门帘,晚风混杂雨点吹进酒铺.
他开门见山,语气微冷,道:“别发呆了,当年你欠下的人情,该还了。”
酒铺掌柜瞥了眼丁景澄,稍显惊讶,“你终于舍得离开那大漠黄沙了?”
“别扯废话,时间仓促,保不准什么时候他就会过来。”丁景澄在酒铺掌柜对面坐下,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这么多年过去,还提得动剑?”
“太久没与人动手,谁知道呢?”酒铺掌柜抿了口酒,望着杯中酒液,轻声问:“你要杀谁?”
“萧远空与萧远暮。”丁景澄摩挲着手指,低声道:“萧远空也就是赵无眠,你应当听说过,至于萧远暮……尚且不知她是否跟在赵无眠身边,但若跟着,那由你出马牵制一二,也足够我与孟婆杀了赵无眠……若非如此,我也不想打扰你隐居。”
掌柜的顿了顿,即便退隐江湖已久,也不可能没听说过萧远暮的名字……萧远空倒是没什么印象,只是依稀记得多年前,有个白衣女侠身边带着个少年郎,还来他酒铺里喝过酒,打听过琉璃四玉的事。
那少年郎嘴可是够碎的,武艺算不上高,却因为剑阁扯了不少什么‘独孤九剑’‘无剑胜有剑’之类的话。
白衣女侠武功很高,当年猜出他的身份……他印象深刻。
“一晃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低声自语。
“你指什么?”丁景澄为自己也倒了杯酒,一饮而尽,咂咂舌,道:“朝廷开国五十余年,剑阁被灭也只有四十余年……百年还不到。”
掌柜的淡淡笑了声,并未回答。
当年剑阁被灭,他身负重伤,浑身无力,于剑山坠崖,将死之际,是眼前这个男人救了他。
救命之恩在此,丁景澄前来让他帮忙杀人,他自然不会有拒绝的道理。
掌柜的淡淡叹了口气,“放剑四十载,如今一百岁的人了,半截身子入土,却还得被你拉进这江河湖海里?”
“进了江湖,哪有那么容易脱身,你是武魁,才一百岁,还有的打,我也只比你年轻不到十岁罢了。”丁景澄不以为意笑了笑,起身抖了抖身上披风的雨点,用拇指弹了几枚铜板,转身便走,掀开酒帘,正欲踏出,却忽的想起了什么,转而道:
“对了,赵无眠也算剑宗弟子,拜小阎王为师,习承此间剑……这可是你的武功,若是输了,未免太难看。”
话音落下,丁景澄将门帘向后轻撩,踏入雨幕,松开绑马麻绳,策马而去。
此间剑,乃剑宗流传二百七十年之久的武功,武魁之学,并非此人所创……但他是上上代此间剑剑主。
从身份上说,他曾经也算赵无眠的祖师,当然,早在当初他带着一票弟子离开燕云,来往蜀地时,他便已算叛出师门……当时的事情很复杂,算是理念之争。
剑宗在燕云,便要受戎人管辖,当时的剑宗宗主认为,谁都想驱逐戎人,但戎人那时如日中天,不如隐忍,只等一个机会,再举旗拔剑……实际上,剑宗当年也是如此做的,南离北上时,剑宗的确在后方给戎人制造了很大麻烦。
但当年,掌柜二十多岁,正是鲜衣怒马少年时,受不了这气,也不想隐忍,谁知道那机会什么时候才来?
于是他便带着门内志同道合的弟子拂袖南下,来至蜀地发展……而当年,蜀地归辰国管辖。
丁景澄离去后,掌柜的依旧默然坐在桌前,不知过了多久,有几位结伴的江湖人来此买酒喝,其中有位女子,穿着白衣,看上去挺仙儿……
掌柜的看了她一眼,眼前好似浮现多年前的画面,他记得很清楚,那也是个雨天……
踏踏踏————
酒铺外传来马蹄声,继而一位腰间挎剑,看上去不过二十来岁的白衣女子掀开门帘,朝他笑道:“掌柜,来壶酒。”
“我能喝一点吗?”她身旁有位个儿挺高的少年,问。
“好。”酒儿微微颔首,如萧远暮所言,无论赵无眠对她说什么,她的回答大都只有这一个字。
赵无眠笑了笑,但尝了一口便觉得不好喝,将其丢至一旁,转而开始给酒儿讲故事……华山派的令狐冲拜师风清扬,习得一门无剑胜有剑的江湖顶尖剑法,独孤九剑。
酒儿轻抿着酒,淡淡听着,并没什么言语,十分安静。
掌柜倒是听得津津有味,暗道这小子武功不怎么样,但这剑道理论倒是说的一套一套,自成体系……不过武功到了他这个地步,这些理论也就听一乐。
都有自己的武道。
等赵无眠说的口干舌燥,又不想喝酒时,酒儿便从袖中取出张银票递给他,“想喝什么自己买去吧,若是遇敌,记得叫唤,别一声不吭被人打死了。”
“我又不是四处结仇的主角命,只是出门买点东西,怎么会和人打起来?”
“你每次年关也没少和远暮打架。”
“喜欢她才捉弄她。”
赵无眠离开酒铺,酒儿才看向掌柜,拱手起身行礼,“可是此间剑剑主?”
掌柜的愣了下,上下打量一眼酒儿,稍显惊讶,“怎么看出来的?”
酒儿不偏不倚道:“当年剑阁之所以能在蜀地立足,背地里,有辰国扶持……如今辰国灭,剑阁亡,但我还记得。”
掌柜眼神一冷,“这事可是隐秘,知道此事的人,应该只有我一人才是……你是谁?”
“我姓萧。”酒儿微微摇头,没再多言,开门见山道:“今日拜访,并非请先生出山反离复辰,只是……当年国灭,琉璃四玉看似四散江湖,实则有迹可循,不出意外,青玉佩是被先生护持……我想拿回来。”
“姓萧……”掌柜神情错愕几分,陷入一片难言的沉默,待酒儿说完,才低声道:“青玉佩,早就随着剑阁的消亡而遗失。”
酒儿柳眉轻佻,“被剑宗夺去了?”
掌柜摇头,沉默良久,才道:“是西域当年趁乱偷去。”
酒儿眉梢紧紧蹙起,“剑宗南下灭门,西域趁乱偷得青玉佩……而据我所知,先生是被丁景澄救下,这其中,是否有番……”
掌柜摆摆手,“是与不是,都已经二十多年的事了,丁景澄于我有救命之恩不假,青玉佩……我也已经护佑至最后一刻,如今死过一次,辰国恩情已还,不愿再牵扯旧事。”
酒儿沉默几秒,微微颔首,道了声谢,没再多言,重新坐下喝酒,等着赵无眠回来,琢磨着怎么从西域圣教的手里取出青玉佩。
想抢,貌似不太可能,还是偷吧……她有个朋友,号称西凉盗圣,估摸可以试试。
掌柜说是不愿牵扯旧事,但也没能想到有生之年竟能再见到辰国皇室的后裔,不由问:“方才那少年……是你儿子?”
“不,我至今未曾婚配,他是我捡来的……”酒儿笑了笑。
“叫什么名字?”
“萧远空。”
言谈间,赵无眠带着几颗橙子走进酒铺。
“你就买了几颗橙子解渴?”酒儿好奇问。
赵无眠在桌前坐下,端起碗,为橘子剥皮,将果肉放进碗里,旋即用内息一震……碗里便布满橙汁。
他将碗往酒儿那方向推了推,“尝尝。”
酒儿端起碗,抿了口。
“好喝吧?”
“恩。”
付了酒钱,两人离去,门帘后依稀可听交谈声。
“你一天天哪来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儿?”
“瞧见那盆花没有?长得很艳丽,花会在温柔细致的呵护下茁壮成长……”
“什么意思?”
“就是酒儿姐姐照顾的好……”
“那花儿不是我养的啊。”
“我是你养大的啊。”
“你是花吗?”
“……你这么笨,是怎么把我拉扯大的?”
“你从小就很乖……嘿,说我笨?欠揍了是不是?”
……
“掌柜的,掌柜的?”
耳边的呼唤声让他回过神来,他望着面前酒客,微微摇头,扫去杂念。
没料想一晃这些年过去,自己居然会与当年那少年为敌。
丁景澄所言不虚,进了江湖,哪有那么容易脱身……江湖依旧啊。
他沉默片刻,转头离开酒铺。
两天后,深夜时分,晚风拂起。
城外南方一处高坡上,停着两匹马。
赵无眠戴着斗笠,围着披风,注目远眺,打量着城内,希望能发觉几分不对劲儿。
剑南城华灯初上,黄灯在雨幕中映出一圈又一圈迷蒙昏黄的光圈,镇子里人影错落,单凭肉眼,根本看不出什么东西。
萧远暮站在赵无眠身侧,拉着他的披风挡雨,打量剑南几眼便收回视线,“这里是叙州去往青城的必经之路,若想截杀,此地乃不二之选……但毕竟都是猜的,是祸躲不过,有什么招咱们都接着,走吧。”
观云舒撑着油纸伞站在一旁,也是这个意思,两天时间,靠着《柳无尽》,奈落红丝与疗伤丹药,她的实力也恢复不少,即便丁景澄真要截杀,也不至于毫无反抗之力。
赵无眠琢磨片刻,翻身上马,拉起萧远暮坐在身前,继而垂首道:“丁景澄,孟婆,估摸还有不少宗师高手一同围杀……今晚说不定就折在这儿。”
“你岂是未战先怯之徒?”萧远暮柳眉轻蹙。
观云舒斜视了赵无眠几秒,而后淡淡收回视线,“他想以此为借口亲你……”
“本座知道他的小心思,无需你提醒。”萧远暮瞥了观云舒一眼,早就有点受不了这尼姑……她和赵无眠聊天,这尼姑插什么嘴?
她平时就喜欢说这些话逗赵无眠玩……
赵无眠是真搞不懂为什么她们俩儿每次都能知道他在想什么,小心思被戳破,估摸是没可能品尝萧远暮的一点粉唇,他便凝神戒备,轻夹马腹,准备入城,道:“我还没心大到这种时刻想着男女事……走吧,一直在城外待着胡思乱想,也只是自己吓自己。”
哪成想刚马儿刚跑几步,萧远暮便双手扶着马鞍,向后坐了下,紧紧贴住赵无眠。
又是坐弟起驾,但不同于那晚的转瞬即逝,这次赵无眠感受的清清楚楚。
温润细腻……
赵无眠心头开始火热。
萧远暮忽的偏头对观云舒道:“他都对我现在这副幼女的模样有邪念,可见他根本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观云舒愣了下,侧眼打量了赵无眠一眼,继而淡淡收回视线,“禽兽……”
萧远暮仰首瞥向赵无眠,得意一笑,准备起身,但腰间却出现一双手将其按住,却听赵无眠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捉弄我……别乱动,城内兴许埋伏。”
萧远暮笑容减缓,面无表情,不过她也不是什么容易害羞的小姑娘,不仅没有躲开,反而还主动前后蹭了下。
赵无眠倒吸一口凉气,连忙轻抬萧远暮几分,继而萧远暮便一手抓来,报复似的用力扭了下。
但她其实也怕给赵无眠扭断,不甚用力,反而更像帮他打胶……
“赵无眠?”
身侧传来观云舒的声线,一点感情都没有。
“恩?”
“把萧远暮放下。”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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