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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九,重阳。道门之中,凡逢此日,必要举行大祭,取黄土天露,飨食天帝,以敬上苍。
因为,九月初九,被视为“升天成仙”的最好时间。
数九为阳,双九重阳,这一日,清气上扬,浊气下沉,地势越高,清气聚集越多,人就可以乘清气而升天。
所以,重阳节有登高飞升的传说。
古往今来,像真武大帝,轩辕皇帝,道祖张道陵等等,都是在重阳节这一天,白日飞升,羽化成仙。
有道是,九九重阳日,众仙升天时。
除此之外,对于当今天下道门,九九重阳,还有另一层特殊的意义,便是八十多年前,普天大醮,道门大劫,恰巧也在这一天。
铛……铛……铛……
终南山,重阳宫。
钟声袅袅,响彻四方,一缕香火升腾,如烟云缠绕,盘踞长空。
道士诵念经文的声音缓缓响起,悠扬深远。
山巅上,青松下,一道挺拔的身影盘坐在浑圆如磨盘的岩石上,眺望着远处的重阳宫。
“师弟,仪典已经开始了,你不去吗?”
就在此时,一阵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中年道士头也不回,他眸光低垂,神情略微有些落寞。
“师兄,你应该知道,我不爱凑热闹。”
“敬天礼神的仪典,到了你的嘴里却是成了热闹。”
猎猎山风中,一位老者走来,鹤发童颜,神情慈蔼,柔和的目光却是落在那中年道士的身上,不由深深叹了口气。
叶北尘,这位终南山最年轻的天师,与真武山的柳南絮并称“双天”,早已跻身天下大高手之列。
按理说,到了这般境界,一念不起,万尘既落,早已不受这浊浊红尘的影响,心绪如流水,随波逐流,却合自然。
可是每年重阳节,他都会独自一人,看着云卷云舒,望着风起风落,神情落寞,一坐便是一夜。
“十年了,已经过去整整十年了,你这般放不下,只怕劫数不远。”满头苍发的老者眸光微凝,露出担忧之色。
叶北尘,年纪尚轻,五十岁之前便成就【天师】大位,他是终南山的希望,将来是有资格冲击纯阳无极之境的。
真武山,出了一个楚超然,纯阳无极,便为真武山夺来百年气运,隐隐执天下道门牛耳。
如果终南山也能出一个这般人物,荣光永恒,大道必欣荣。
可是,叶北尘的心中似有执念,此根深种,必结恶果。
天师的执念,带来的劫数是可怕的。
“太上忘情非无情,种执念,斩情缘……这也是一种修行。”
叶北尘喃喃轻语,他的目光深邃如渊,不起半分波澜,似乎进入到了一种极为玄妙的境界。
老者看着他,却是沉默不语。
“十年了……十年前,也是重阳,龙虎赤月,她那般明艳的人物,却是香消玉殒。”
突然,叶北尘开口了,眼中透着一丝落寞。
“李玲珑!”
老者眸光微凝,提及那个名字,浑浊的眸子里却是涌起一抹森然的杀机。
“谁能想到,当年那个小姑娘竟是无为人肖,你引狼入室,居然让她在山上住了小半年,差点毁了祖师留下的根基。”
说到这里,老者看向叶北尘的眼神多了些许的怨怼。
“可是她没有……”
“那是因为祖师庇佑,才免去了大祸。”老者咬牙道。
“为什么要为没有发生的事情,苛责她呢?她已经不在了……”叶北尘喃喃轻语,眼中的神色越发落寞。
“那个妖女果然是你的大劫,幸好她不在了。”老者沉声道。
“幸好!?”
轰隆隆……
叶北尘周身狂风骤起,似那上苍的情绪,吹散了身前空谷的流云。
“那个男人没有护好她……神魔圣胎,当真成了笑话。”叶北尘的眸子里泛起一抹漠然。
此言一出,老者面皮轻颤,似有深意地看着叶北尘。
“大宗灵王确实是个人物,他诈死十年,是在脱劫……这一次,白鹤观将他围在哀牢山,原以为能够一劳永逸,没想到却是损兵折将……”老者声音越发低沉。
这个消息,早在半个月前,便已经传遍了天下十大道门名山,自然也传到了叶北尘的耳中。
因此,在这个特殊的日子,老者特意前来,便是生怕他……
“我不会下山。”叶北尘似乎看穿了老者的心思,旋即摇了摇头。
“那个男人已经脱了第五次【大夜不亮】之劫,神通广大,圣胎已成,我不是他的对手。”
叶北尘的声音平静的犹如一滩死水,他情念交织,记忆纷杂,可是比起任何时候都要沉寂,都要可怕。
那一双眼睛,仿佛洞穿了云山雾海,看透了人间虚实。
“大宗灵王,他诈死十年,脱离大劫,只怕以后天下难安了。”
老者苍老的脸上露出担忧之色。
天下当然难安,十年前,张灵宗重开龙虎山,全身而退,从山里带出来的物件至今下落不明。
那东西关乎道门大劫,当年为了那东西,不知多少高手齐聚龙虎山下。
如今,那个男人没死,无论是新仇旧恨,还是为了那物件的下落,天下自然难安。
“万物生灭之道,有一强必有一克……”
就在此时,叶北尘开口了,他的声音将老者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他也并非天下无敌,生平以来,自有大敌……”
“你是说……”老者心头一动,好似想到了什么。
“北方的那位故人,便是他的克星……”
老者沉默不语,自大灵宗王横空出世以来,他崛起的路上似乎便有着一位大敌,与他一般神秘,与他一般强大。
“那位故人也姓张……”
叶北尘眸光凝如一线,凝声轻语:“他若知道大灵宗王脱劫,不会无动于衷。”
说着话,叶北尘看向浩瀚苍天。
自古以来,天道眷顾弱小,不喜强大,像大灵宗王那般的存在,普天之下,岂能没有克制他的人物?
天之道,损有余补不足,便是此理。
“我明白了。”老者点了点头。
如今,终南山需要做的,便是什么都不做。
“师兄,你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叶北尘低声道。
老者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转身离去。
诺大的山峰,便只剩下那道落寞的身影。
“我本无意惹惊鸿,奈何惊鸿入我心。”
白日浮云,青松磐石,叶北尘右手放在怀中,五指并拢,好似握着什么紧要的东西,呢喃轻语渐渐消散呜咽的风声之中。
……
玉京市,近郊墓园。
张凡一大早便赶了过来,带着香烛纸钱,供果祭品。
今天,九九重阳,既是他的生日,也是老妈李玲珑的忌日。 早些年,张灵宗告诉他,老妈是死在十年前的一场车祸。
可是如今,张凡再也不是白痴,自从下了真武山,点点滴滴,蛛丝马迹……尤其是融合凶神,并且在玄妙观遇见巳蛇白玉京之后……
他已经知道了许多曾经的过往的真相。
如果巳蛇告诉他的话是真的,那么老妈便是上一代人肖,她也不是死于车祸,而是死于十年前龙虎赤月,死于那场大战之中。
不管真相到底如何,今天的的确确是个重要的日子。
李玲珑,十年死忌。
张凡依照往常,拨通了张灵宗的手机,依旧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太离谱了。”
张凡心生不满,平日里不管不问也就算了,如此重要的日子,不声不响,不仅人没回来,居然连个电话都没有。
作为父亲,作为丈夫,确实有些过分了。
“老妈如果没死,怕是会把老爸给打死吧。”
张凡喃喃轻语,心中却是生出了许多妄想,不由有些自嘲地笑了。
如果老妈没死,老爸也确实不需要回来。
可惜啊……
“十年了……”
张凡的神情有些落寞,虽然他对于李玲珑的印象已经越来越淡了,可是自从十年前的那场变故之后,他便再也没有过过生日。
“嗯!?”
张凡刚到墓园,还在远处,便见李玲珑的墓碑前竟然站着一个人,香炉内插着香,香火袅袅升腾。
张凡愣在远处,上下扫量了一番。
那是个男人,大约四五十岁的模样,身形个头倒是和张灵宗有些相似,只是稍微结实一些,戴着一副黑墨镜。
“请问你是……”
张凡走了过去,透着一丝疑惑。
这些年,除了他们父子,便再也没有人来祭拜过李玲珑的墓了。
“你是张凡吧。”
就在此时,那个男人摘下了墨镜,露出立体的五官,尤其是那双漆黑的眼睛,深邃无比,透着别样的神采。
“请问你是……”张凡再次问道。
“我是你父母的一位故人,从北方来……”男人轻语道。
“你都长这么大了。”
“叔叔,我们见过?”张凡好奇道。
他很少听张灵宗提及过往,自然对于他们的那些所谓朋友也并了解。
张凡知道的也就只有刘福生而已。
“你还在襁褓的时候,见过一次。”
男人轻笑着,上下打量着张凡,那种目光,却是让张凡脊背颤了一下,莫名生出了一种特别的感觉。
“一晃眼都成大小伙了……”
“时光只解催人老啊。”男人不由轻声感叹,眼中似有追忆之色。
“叔……”
张凡见状,看得出来,这位叔叔应该跟他爸妈的关系相当的好,十年未见,却是生出如许感慨。
“你爸没回来?”
就在此时,男人话锋一转,突然问起了张灵宗。
“没有……”张凡摇了摇头,却是有些尴尬。
老妈的十年忌日,当丈夫的没回来,反而还被其他人问,确实有些离谱。
“你知道他人在哪儿吗?”男人的目光从李玲珑的墓碑上缓缓收回,看向了张凡。
“不知道,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
张凡摇了摇头,说实话,如果不是知道张灵宗的底细,他都准备报警了。
“是吗!?”
男人点了点头,将手中的墨镜带了起来:“如果你见到了你父亲,跟他说一声,就说北边的一位故人来过了……”
说着话,男人拍了拍张凡的肩膀,转身便走。
“叔,你叫什么名字?我怎么跟我爸说?”张凡看着男人远去的背影,高声问道。
“我姓张!”
男人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走向远处,渐渐消失在了张凡的视线之中。
“张叔叔!?”
张凡喃喃轻语,他看得出来,这位张叔叔跟他们家关系很好,否则不会千里迢迢,在老妈十年忌的时候从北方赶过来。
这份情意,价值万金。
“比老爸靠谱啊,老妈,你有空给他托个梦,让他联系我一下行吗?”
张凡撇了撇嘴,放下了手里的香烛纸钱,供果祭品,打扫起墓碑来,一番忙碌,总算是将这些吃的用的烧下去了。
“爸爸的爸爸是妖怪,爸爸的妈妈是妖怪……”
就在此时,一阵悦耳的手机铃声响起,张凡掏出手机一看,来电显示却是白不染。
“嗯?我请假了啊。”张凡露出古怪之色。
今天是李玲珑的忌日,他早就提前请了假,这么早白不染居然打电话过来了,应该是另有要事……
念及于此,张凡接通了电话。
“喂,老板……”
“什么!?”
手机另一头,白不染的一句话却是让张凡的脸色瞬间变了。
“我马上回来。”
张凡挂了电话,面色沉重,显得有些难看。
就在刚刚,白不染在电话里告诉他,姜莱失踪了,在东山省失踪了。
火盆里,火光灼灼,燃烧的纸钱在空中打着漩,飘向远方……
天空中,好似一片阴霾压来!
……
上京市,白鹤观。
一间幽静的丹房内,跳动的火光映照出墙壁上挂着的祖师画像。
此时,一位青年坐在桌前,正看着手中的一叠资料,清秀的脸庞却是浮现出一抹异样的神采。
“没有元神的女人?这世上居然还有如此特别的存在?”
青年喃喃轻语,却是站起身来。
旁边,一位中年道士见状,不由微微变色,忍不住道:“长庚,你要亲自去一趟东山省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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