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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中,水清桦马不停蹄继续投入她一百张绣品图的大计中。一年转瞬即逝,她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今天又欠下了沈翌的人情,尽管他只字未提绣坊,但她还是感觉到了“还债“的紧迫,天生的老黄牛,不待扬鞭自奋蹄啊!今天本是董雅静来上课的日子,但她没来,托人递话说家中有客。水清桦也没多想。
这段日子,她跟着董雅静学诗书,跟着季子墨学丹青,自感水平提升了不少。
她坐在绣房窗前,阳光透过窗棂洒在画纸上,为她的作品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晕。她的第一张图样是牡丹图,采用了苏绣的精细晕染和楚绣的浓烈配色。在她笔下,每一片花瓣都细腻入微,色彩层次分明,枝叶则用了楚绣的风格,用粗犷的针法表现出叶子的生命力。
第二张是一幅山水图,山峦起伏,水流曲折,既有江南水乡的温婉,又不失楚地山水的壮阔。她的每一笔都透露出对两种刺绣风格融合的理解和探索。
同一时间,季子墨正骑着马,沿着蜿蜒的山道缓缓而行,心中默背着今日要呈交的策论。往常,他总是能直接进入董大儒的书房,今日,他刚到致远山庄门口,便被两名身材高大的守卫拦了下来。
“今日山庄有贵客,任何人不得入内。”守卫声音冷硬,不带任何情感。
季子墨微微一怔,他从未见过这两名守卫,他们肌肉虬结,目光锐利如鹰,站姿中透露出一股凌人的气魄。他心中一动,退后两步,仔细观察着山庄的气氛。平日里宁静祥和的山庄,今日格外整肃,连空气中都弥漫着紧张的气息。季子墨心中不禁生出猜想,能让董大儒如此慎重接待的贵客,究竟是何人?
那晚在书房长兄的告诫犹在耳边:“董大儒曾是三皇子的启蒙恩师,你拜入董大儒门下,切记不可涉入党争。”季子墨心中一凛,知道自己不能久留,他深吸一口气,尽量显得从容不迫地穿过门庭,走过那些熟悉的小桥流水。
日光洒在他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他心里默默想着季家的窘境,自己的前程,长兄的叮咛,心情不由沉重起来。
晚上,水清桦来到书房,继续向季子墨学习画画。季子墨见她进来,微笑着示意她坐下。他的画室里弥漫着墨香和松烟的气味,墙上挂着他自己的画作。
水清桦打开白日画的几幅绣图,季子墨一一给她提过意见。嘴巴说不清的,干脆拿过毛笔,寥寥几笔勾勒,意境顿时高了一个层次。水清桦对季子墨的才华心生佩服。
一个教,一个学,在共同创作中不时有肢体触碰。毕竟是夫妻,对彼此的身体都很熟悉。水清桦能感觉到,季子墨看她的眼神带着温柔,一丝若有若无的暧昧,在两人之间流淌着。
结束了教学,气氛松弛下来,夫妻对坐闲谈,水清桦讲起白日街头的惊魂一幕,也提起那个华服少年。季子墨听她描述少年的衣着和气质,恍然大悟:“果真如此。你可知,金垂云花纹是皇族服色?”
水清桦对皇室自然一无所知。
季子墨说出了自己的猜想:“今日董大儒没有见我,他在接待一位贵客,因为这位贵客,整个致远山庄都戒严了。明面上只有两个人守着山庄入口,但暗地里恐怕有数十人在守卫。”
水清桦不了解皇室,但她知道董雅静几年后做了太子妃,脑子里一根弦顿时绷紧了。
季子墨自顾分析了下去:“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今天那个少年,就是三皇子。”
“为何你能肯定他就是三皇子?”水清桦眼中满是疑问。
“看年龄,还有和董大儒的关系。”季子墨把当前朝堂格局一一道来。
当今子嗣稀薄,膝下只有四位皇子,其中以大皇子和三皇子出身最高,也被认为是最有争储实力之人。大皇子背后是张贵妃,张贵妃出自手握四十万雄兵的镇远侯府,势力不容小觑。三皇子生母是虞贵妃,外祖是首辅大学士虞山海。镇远侯和虞首辅,一文一武,都是圣上的股肱之臣。
“三皇子六岁出阁读书,董大儒正是他的启蒙恩师。后来,董大儒升任国子监祭酒。他立身持正,一心教学,从不涉入朝争,但八年前,他突然告病辞官,回到江夏隐居。那时候,朝中恰好发生一件大事。”
发生那件事之后不久,季家就败落了。表面上两件事毫无关系,但以季子墨的聪敏,怎么可能不做联想呢?
“什么大事?”看到季子墨的表情,水清桦的直觉告诉她,那件大事很重要,甚至可能和季家的处境有关。
“那年,国子监藏书楼突然失火,大量珍贵文献和经典著作被焚毁,而在救火过程中,有人无意在一堆旧档中发现虞贵妃之兄虞文远在国子监求学期间写下的策论,里面对当今的赋税制度颇有微词。”
赋税制度改革是圣上最引以为傲的政绩,此举无异直接打圣上的脸,圣上勃然大怒,当即将虞文远下狱。“从那以后,虞家失势,虞首辅辞官,虞贵妃失宠。”季子墨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叹息,“董大儒作为国子监祭酒兼三皇子恩师,就在那时辞官归隐,以避锋芒。”
经此一役,张贵妃一脉势力更进一步,而三皇子,自此变得悄无声息。如今,他却突然微服来到江夏,还与董大儒接上了头。相信没有圣上的默许,他根本走不出京城。这意味着什么?
风起于青萍之末,季子墨预感到,一场朝堂风暴正在酝酿,这对季家来说,是危,还是机?
油灯上的火苗在风中轻轻摇曳,投下两人长长的影子。季子墨眉头紧锁,陷入沉思。
季子墨说的这件大事,水清桦直觉不对劲。这么巧国子监失火,这么巧一篇久远的策论被人发现,这么巧写策论的人是三皇子的母舅。连水清桦这个普通妇人都觉得过于巧合,天子和满朝文武会看不出吗,虞家竟然这么轻易就败了。
水清桦想不通其中关节,但她知道最后的结果。看着季子墨的犹豫和纠结,她深吸一口气,放低声音,坚定地说:“夫君,如果有一天季家必须做出选择,那么我们应该站在三皇子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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