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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佑武所有的理想,止于澜州市经济改革,迅速发展所带来的新气象,不远千里地飘进了这个小渔村。这个时候的千湖镇,由于澜州市改革扩建,先修路后致富的超前概念,从澜州市新建的四通八达水泥路,连接到了外面的世界。
虽然千湖镇还没有修到市区的水泥路,但是离镇路口的几里地,还是能感受一派新社会的气象,镇村民都在感叹,居然有路灯耶,而且是整夜都不关。
平坦的水泥路,甚至吸引村民在水稻谷丰收的季节,早上趁着太阳还没露出肚皮,用二八大杠拉着潮湿的稻谷,赶紧要占一块好平坦的路面,把稻谷晒干。
此刻的千湖镇风情,从那几个城里有亲戚,哪家孩子从这里走出去上学,所带回来的玩意渲染。
人们不再热衷谈本地的祖宗,节日祭奠的讲究和环节,和哪家哪户无聊编出来的妖魔鬼怪。
这股社交风气被远在几十公里外的澜州市所改变,市政府的水泥路没有修到千湖镇的门口,但是电力工程直接拉进了千家万户,实现了像马路上的路灯一样,电视可以整夜地亮。
代替了传统的消遣方式,那些看大活人唱剧,镇李老三的江湖术士,那些骗小孩两毛钱才能欣赏的奇门遁甲,此刻DVD,光碟,卡拉OK,蹦迪从澜州市闯进了这个平静的小鱼镇。
对这个传统,固执成规的渔村,总是日复一日地庄重习俗传统,摆烂式地消耗时间,此刻从外面飘进来的气息,还真是闻起来什么都香。
特别是镇政府和小学同一时间翻盖的新大楼,一下子把安佑武多年打拼来的红砖房比到米缸底。
什么叫气派,那种刷着白漆,贴着瓷砖外墙的大楼才叫气派!
澜州市日益在变化的新面貌,同时也在影响着这个曾一度与外界隔绝的渔镇,安佑武则是最坐不住的那个了。
他在第一时间置换了能在二八大杠加上驱动的发动机,老牛逼了。
不久之后听闻东湖村镇上有暴发户,搞了一辆小日子过得不错的进口摩托车,什么嘉陵牌。
安佑武咬咬牙,也是弄了一个回来,当时甭提整个中湖村那吃惊,吃惊到以至于诡异的眼神。
这种能用机械走动的东西,在他们看来就只有田里的拖拉机,和电视里看到的摩托车广告,安佑武总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以至于越来越多的玩意不断地从澜州市流进千湖镇,镇上来了一个老板,开了一家电器商铺,然后那些电饭锅,空调,微波炉陆续走进千家万户。
安佑武落后了,他有的,此刻所有人都买得起,他的体面被撕烂了,再也体会不到那种被抬捧的感受。
这是他活着的必然理由,什么都要强,什么都要走在前面。
让安佑武再也坐不住的是,电话在这个时候也悄悄地走进了千湖镇。
镇政府办公室首先拥有了第一台有线电话,东湖镇的暴发户也乘势跟风。
而后那些投机的商人,搞起了付费电话,交通和通讯便捷了,外面的信息和气象像刮风下雨一样,浇在千湖镇上,无时不刻在改变它原本蛮横的形象。
这个时候的安佑武已经跟不上时代了,他支付不起一部有线电话的能力,且没有这个申请资格。
他引以为傲的几亩鱼塘,养的本地有机鱼,个头大小不一,也被外来更丰富的水产,个头更大所替代,售价还比自家的便宜。
来自外面世界的吸引力,此刻对于他来说是一个旋涡,在召唤着他。
他引以为傲的谋生手段,刻苦在这些世代产物的面前,形同虚实,他刁钻精明,努力来的报酬抵挡不了这些物美价廉,那不停革代的速度。
于是他摸出了一个几年都没打出去的电话,哥哥安佑文留给自己的唯一通讯方式。
之所以迟迟没有拨通这一通电话,是安佑武认为自己过得比哥哥好,他只在乎自己要活着。
但是这一刻,安佑武对外面世界饱受新奇,迫于想看看几十公里外的澜州市。
而此刻能带他走一圈的人,只有这个从小乖巧,靠读书走出这个贫穷小渔村的人,哥哥安佑文。
安佑武拨通了哥哥安佑文的电话,寒暄了几句,第二天便打包了东西,骑上他那辆崭新的小摩托,板着脸离开了这片养育了他二十多年的地方。
小赤佬自离开了中湖村后几年都没有音讯,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那栋红砖平楼,日久无人居住,渐渐也蒙上一阵破败。
几年后,中湖村的红砖平楼拔地而起,安佑武的事迹也随着时间被淡忘,就像他突然凭空消失了一样,没人再去注意到他那栋小楼房的存在。
这一天。
一个暴风雨夜,一辆小日子过得不错的进口玩意闯进了这个平静的渔村,四轮的小轿车桑塔纳。
尽管此刻家家户户的电视已经能让这些村民近距离地接触到外面的世界,物资丰富,谁都搞得起一辆摩托车,但是四轮的开进村里来,这还真是头一次。
桑塔纳轿车开得很急,坐落在后座的安佑武搂着一个怀孕的妇女,神色慌张地看着后车玻璃,仿佛有冤孽在追杀他们一样。
他在一边在盯着雨夜的泥路上,陡峭颠簸,一边在指挥着司机行驶在这条陌生又熟悉的道路上。
这是时隔五年后,安佑武第一次踏上回家的路,披风带雨,带着一路雷公闪电回到生他的村庄来。
“武哥,怎么走!”
司机小伙神色紧张,这路面不是一般的窄,暴雨冲垮了泥泞的路面,载不住小车几吨的重量,四周围都是湖泊和河流。
这个疥癞之地到处都是水和田野,一到雨汛的时候,不是这里塌就是那里塌。
安佑武顾前不顾后,护着怀中的妇女,她挺着肚子,表情痛苦,一头湿汗,一张脸青红涨紫,不停地嚎。
“破了...”她护着下半身,涌出一滩羊水,喘着气,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声。
安佑武还在瞻前顾后,神色慌张,完全不在乎她的感受。
外面的雨声很大,视野模糊,这该死的路灯半公里一盏,更是把四周围渲染得像油墨一样。
“佑武!”妇女死死地抓着他的衣领,要他看过来,再是换口气说道;
“羊水破了!”
安佑武才听进了话,低头一看,妇女下半身湿透了,伴随着一股腥味。
人还没反应过来,只感觉轿车一阵剧烈颠簸,突然往前栽了下去。
后座挡不住的两人顶着座椅,磕了半张脸,女的叫出声来,便听着司机在大喊大叫,河水穿透了轿车的底盘,先漫上了驾驶室。
一会功夫,前半截车身直接栽进河流里,里头的三个人叫天不应,喊地地不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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