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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着南海和中海走了一圈,朱翊钧在前,徐渭在后,往勤政堂走去。“文长先生,董狐狸是怎么回事?”
“回殿下的话,董狐狸投奔图们汗后,开始时得到信任,为我们提供了许多情报,也一步步配合我们军略,在把察哈尔部往辽河河套里引。
只是后来图们汗的几个弟弟贪图董狐狸的部众和妻女,在图们汗跟前说他的坏话,被逐渐疏远。
图们汗率察哈尔部主力北移辽东,把朵颜、泰宁、喀喇沁等部众交给黑石炭统领。黑石炭与董狐狸仇隙最深,趁着开会议事时寻了借口把董狐狸抓了起来,尽夺其部众,霸占其妻女。
我们攻破察哈尔部王帐时,在一处牛棚里找到了董狐狸,被折磨得奄奄一息。
消息传出,朵颜、泰宁、喀喇沁、苏尼特、浩齐特、乌珠穆沁、科尔沁等归附察哈尔部的左翼蒙古诸部,都寒了心,纷纷向我大明投诚。这次臣进京述职,就带了董狐狸等六位左翼部众首领,希望能觐见太子,一睹天颜。”
“可以,你与司礼监协商,安排时间。孤在大光明殿接见他们。只是这后续羁置举措,你们有何打算?”
徐渭连忙答道:“但凭太子明裁!”
“孤连关外一步都未踏入过,蒙古左翼什么情况,我两眼一抹黑,明裁什么?
知行合一,孤觉得最重要的在于理论与实践相联系。书本学到的,老师教授的知识,都是理论知识,学得好坏的标准就是在实践中应用,做出成效就是学到了,或者说这知识有用。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啊。
虽然孤很想出京去漠南草原看看,可惜啊,孤现在动弹不得。实情不明,一肚子理论知识得不到实践的检验,不知是对还是错,明裁?那就不是明裁,是瞎子摸象,胡乱来了。”
徐渭听着朱翊钧的话,听出太子的心思。
太子才十五岁,正是少年意气风发、多动好玩之时,肯定喜欢自有自在,四处玩耍,骑猎纵驰山林,却被困在西苑之内,忙于军国之事。
太子为何不敢轻易离京?
因为他还是太子,上面还有皇上。
太子一旦离京,蛰伏的野心勃勃之人,就会钻出来,挟天子以令天下,会酿成一场大祸。
就算太子能轻易平定,但是君臣父子之情,就再也回不去了,后患无穷。
朱翊钧继续说道:“文长先生,你久在漠南,熟悉那边的情况,你说说,当用什么法子羁置漠南蒙古左翼诸部。”
徐渭抬头看了一眼朱翊钧的侧后背,小心翼翼地说道:“殿下,臣觉得可行分封和亲制。”
“分封和亲制?说来听听。”
“殿下,漠南左翼诸部,愿意归附,首先是大明强盛,大败察哈尔部,兵锋横扫漠南,诸部不敢不降。
其次是右翼诸部因为开边互市,那些首领头人多得恩惠,口口相传至左翼诸部,使得这边的部落首领头人知道,跟着大明有绸布穿,有茶糖喝。
最后是图们汗倒施逆行,对左翼诸部敲骨吸髓,极尽盘剥,一心只想侵吞他们的部众牧场,董狐狸就是典例之一。
臣与董狐狸深谈过,此前臣从董狐狸言语神情中还看出些三心二意,遭此大难后,董狐狸也深知,这世上唯一能靠得住,或许只剩下我大明了。”
“嗯,文长先生说得对。必须让这些人明白,只要真心跟随大明,愿意出力卖命,数不尽的封赏好处。
我大明言而有信,言出必行!”
徐渭马上答了一句:“太子英明。”
然后继续往下说。
“现在漠南蒙古左翼因为以上三种情况,降于我大明,我大明必须恩威并施。首先在漠南漠北草原上沿河沿路修筑城堡,继续力行。
有这些扼守要津通路的城堡,再殿下所定那些方略,大明可在军事、经济和文化上镇抚漠南漠北草原。然后再在政治上加以羁置,把这些部众首领头人,按照部众多少逐级分封。
臣初步的想法是朵颜泰宁合为一翼,喀喇沁、苏尼特、乌珠穆沁、浩齐特、科尔沁各分为一翼,我军俘获的察哈尔部众,一半分赏给他们,余下的察哈尔部众,编为察哈尔翼。
翼之下再分千户、百户和小旗。各翼翼主恩赐爵位,百户、千户皆需由朝廷任命,逐级分领部众各小旗定额带甲骑兵和轻装骑兵若干员,皆由小旗、副百户、副千户层层统领,兵籍、训练、调遣皆掌握在朝廷手里。”
“如何掌握?”
“臣建议漠南漠北诸部兵马之兵籍编造成册,存在兵部,再由前军都督府直接统辖这些兵马。以卫为单位编制各翼骑兵,下辖各骑兵团,平日操演训练,战事签发出征。”
听到这里,朱翊钧停住了脚步,站在湖边的亭子里,盯着湖水默想了一会。
“文长先生所言有道理,孤帮你改一改。设一宣徽院,专事漠南漠北诸部羁置管理。各翼翼主、千户、百户的册封和敕授,诸部兵马兵籍名册,以及诸部纠纷等事宜皆归其处置。
漠南漠北诸部兵马,就如先生所言,由前军都督府统领调遣。”
说到这里,朱翊钧转头对站在亭子外的祁言说道:“去把督理处几位协理请来,在勤政堂候着。”
“是。”
朱翊钧转头对徐渭解释道:“孤一直在想着如何改制五军都督府,先生刚才建言,给了孤灵感。干脆把英国公、东村公(曹邦辅)他们请来,大家把此事议定。
我们继续。
文长先生说的举措是分封和亲制,分封差不多说完了,和亲是个什么意思?”
大明二百年从未与北虏和亲,这是祖制铁律,徐渭贸然提出来,心里忐忑不安,看到朱翊钧脸色并无怒色,也放心了,大着胆继续说道。
“臣觉得,此前我朝过于执作于夏夷之防,殊不知不敞开怀抱,如何将漠南漠北这些部众融为大明子民?”
徐渭斟酌着字句,小心地说道。
“二祖年间,大明武德充沛,北逐草原,降附部众无数。立了威,却不及施德。朝中官员以夏夷之防,非要把中原与漠南割裂,骨子还行得鄙夷不屑的那一套。
久而久之,浴血奋战立下的威越来越淡,德也没有。北虏如何畏威怀德,莫能勿从?
殿下,臣建议趁着这次大明在漠南再立新威,当机立断,行布德教化举措。威德并施,方可长久。”
朱翊钧双手笼在袖子里,眺望亭子外的湖景,点点头说道:“文长先生说得含蓄,但孤听得明白。
现在大明横扫漠南,又行城堡铁链之术,以军事、经济、文化羁置漠南漠北诸部,此乃立威。那么布德就需要跟上。
漠南草原诸部,关键是那些翼主、千户,他们是领头羊,他们往哪里走,部众就像羊群一样跟着他们走。施恩与他们,就能安抚住漠南,和亲就是手段之一。
是不是这个意思,文长先生?”
“太子英明!”
“那你说说,怎么个和亲法?”
“殿下,臣的意思是大明诸藩宗室可与漠南诸部各翼翼主、千户之间,男娶女嫁。”
“诸藩宗室?”朱翊钧转过头,目光如剑,直直地盯着徐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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