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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门没关。”小钦站在裴修年的面前,她警惕地抬起手,不可见的气旋在她掌心形成,蓄势待发。
来时的路已被浓雾吞没,显然眼前遇上的这桩事攀得上神鬼志异了。
倒是有几分修仙界该有的样子了。
但裴修年其实这会儿并没什么行侠仗义的心思。
如今大捷的消息已经翻越了州界,朝中派人来查证他的下落之事也是指日可待。
而杭州偏偏又是三皇子堂而皇之来过的地界,留给裴修年的时间不多了。
本来他打算的是等歇过这一夜去找开脉的法子,那才是真正迫在眉睫的事。
裴修年在渡船这几天也用了开脉丹,借助自己登峰造极的进食功底,炼化此丹的效率几乎达到了十成十。
但依旧没能疏通他堵塞的境关。
裴修年暗自叹了口气,方才自己行路时一直在复盘与考虑下一步落子,从而疏忽了眼前事。
反正如今已经没得选,倒不如顺其自然。
裴修年再看向小钦的方向,他能见一股波涛般的真气从小钦的掌心向外。
小钦掌控着真气一路越过这座偌大的庄园所占的农田,气机波动之下,并未发现有藏匿的阵法或者陷阱。
她再三确认后才躬身向裴修年汇报道:“公子,庄内没什么问题,有人正在赶来的路上。”
闻言,裴修年淡淡笑了笑,不置可否,庄内必然没有问题,可这庄的存在本身就是问题。
但奇诡之事显然不是一个仅仅只有武学天赋的丫头能窥见端倪的,裴修年其实也没太指望她,权当她是个护卫。
两人静候不多时,庄内终于来人了,那身形瘦削的庄丁站在门边,打着哈欠问:
“你们是什么人?深更半夜来我们曹庄做什么?”
小钦代裴修年拱手,回答道:
“我们是远来的旅人,来州府的路上遭了扒手盗取了钱财,实在没处歇脚,听闻曹庄主为人心善,想着能不能借住一宿…”
裴修年早就摸清了【天眼】的用处,现原形只是其中一个功能。
他站在小钦的背后,谛视之下,却发觉那庄丁与之外表的常人模样没几分分别,只是他真实的脸色更要白惨几分,精神有些萎靡的样子。
竟然本体也不是什么鬼怪妖物…
不待裴修年细想,便听得大门“吱呀”要关的声音,那庄丁哼哼道:
“夜半更深,谁晓得你们不是什么贼人,再说了夫人和老爷都睡下了,我同谁通报去?”
小钦急道:
“你看我们装束便也知道我们不会当什么贼人,况且方才庄上的门都没锁好,若我们想溜进来何须等你?待至明日钱庄开了,我同兄长定会来谢来庄主好意。”
得言,那庄丁才从大门的缝隙中打量两人一眼,裴修年和小钦身上的装束一眼看得出是富家子弟,也能判断出来不是官家的,不然也就会去留宿绎站了。
他观察两眼,才是将信将疑地把门打开,又打了個长长的哈欠,领着裴修年两人走在庄内的道上。
两侧的稻田在这初冬时节已经被收割干净,只余下枯黄的稻秸,风中送来沉郁的稻香味。
些许遗留下的稻桩上,衰老枯禾却依旧在分蘖出的新苗。
行不过一刻钟,庄丁便带两人到了空余的客房,行至门口前,他一边递出钥匙一边似是客房服务的流程般叮嘱道:
“这事我不敢做主,你们且先休息,明早我会同老爷夫人说的,曹老爷通情达理,想是一定会理解。”
“屋内用具皆齐全,烛火、净水都有,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小钦微微颔首,道:“多谢。”
然后她再打开房门,门内有一股淡淡的幽香,只是很浅,不细闻闻不出来,像是那种助眠的香薰。
小钦并无多虑,顺手拿起桌边备好的火折子,打上烛台,亮腾的火舌舔舐蜡烛。
俄顷,昏昏黄黄的光照拂着这间干净整洁的客房,两张床隔桌对望,寻常酒楼的房间都未必有这么舒适。
小钦帮着裴修年披挂起外衣稍作洗漱后,正欲到自己床上脱下绣鞋时,脑中忽然有一股昏沉感,难捱的倦意攻心而来,她的双眸微颤之间,身子便是一软。
倒不是睡过去了,虽然这毒够烈,但小钦堂堂四境结丹的修为还不至于如此。
只不过她刚想调理内息就被裴修年捂着嘴唇扑倒了,耳畔传来他近在咫尺的声音:
“别动…也别说话,只管调整气息。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事,没我指示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我们身处险地,且得走一步看一步。”
她心中的羞耻感油然而生,一半是被裴修年这么近得扑倒了,一半则是来自于自己分明此等修为却要裴修年来提醒她的羞愧。
小钦的脸颊微粉,轻轻颔首后,缓缓吐出一口气便将体内的乱流抚平了。
方才才说再不济也要当个门客的,如今却是真成了陪床丫鬟的模样…
但这毒下的极好,外间的稻香、屋内的沉香、烛火的无味拢在一起才成了这般的迷药。
寻常人等恐怕早已不省人事,但公子他并无修为,是怎么不被这多种因素糅杂的毒物侵袭的?
确认了小钦听话安静下来时,裴修年闭上眼眸,将手放开,似乎是从乾坤袋里攥了点儿东西,然后再将握拳的手随意搭在她的腰上。
登堂入室的听力辅佐下,裴修年听得到长廊上的脚步声…以及窸窸窣窣的交谈声。
有柔媚动人的女声问:
“这么晚了还有人来?”
似是方才那庄丁的声音陌然道:
“一伙贼人,还有一对借宿的富家兄妹,贼人已经逮住喂给了庄主,那对兄妹刚刚送到客房不久,早前没了声响,奴才猜想他们多半已经不省人事了,便急忙来请来了夫人。”
“就不怕是行侠仗义的道士下山?”柔媚的声音再问。
“不像。”庄丁又道:“两人看着就像涉世未深的年轻人,连一点儿防范都没有,直接就将自己为财主子嗣的身份一览无遗,穿着也不像是达官显贵的后代。”
那妇人咯咯笑道:“算你识相,今夜之事做的也好得很,伱下去吧,明夜来我房里领赏。”
“多谢夫人,多谢夫人!”砰砰砰的磕头声响过一阵后,双方的脚步声交错,一方远去,一方再临近。
房门的锁孔传来声响,在“吱呀”一声中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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