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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标被王布犁的一顿凌厉的反问,搞得不知所措。说实在的,自他出生以后,身边的人可没有像王布犁这样说他的人咧。
以前是主公的嫡长子,谁不愿意捧着点?
现在是大明的太子,下一代接班人,无人能够撼动他的地位。
就算是老朱,也是偶尔恨铁不成钢的呵斥一二.
其余臣子没有敢这样的。
唯有王布犁的话在朱标听来特别的刺耳。
而且让人听起来让人感觉这是三岁幼童都晓得的事,你这个当太子的怎么不知道?
平日里老师教导你的是什么知识,我都不敢想!
朱标稳了一下自己的心神,随即虚心请教问道:“什么是指南针?”
王布犁想了想古代的指南针是什么样子来着:
“就是一个四四方方的盘子,里面有个勺子,总指着南边。
在沙漠以及航海当中有很大的应用,听说黄帝与蚩尤大战,蚩尤叫来风伯相助,然后黄帝就用这个指明了方向,从而击败了蚩尤。
近点的就是宋朝运用指南针航海,从而进行海运,我记得梦溪笔谈里都有过记载。”
朱标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梦溪笔谈是谁写的?”
“宋朝的沈括。”
王布犁仔细想了一下,明初对于文化传承并没有那么重视。
大抵外敌还在,北元还有这极大的实力。
诸如搜集书籍整理编纂,还得是朱棣上台后,整的永乐大典呢。
“我会找人找一找这份书籍的。”
“太子哥。”
王布犁往前走了几步,到了没有大汉将军站岗的地界:
“我有一句话想对你说,当然了伱自幼接受的教育可能觉得我说的是大逆不道的话。”
“你尽管说。”
朱标猜测王布犁在仙境当中可能受到过仙人抚顶那种,所以说出来什么话,都是容易让别人长见识的。
“你自幼受到儒家文化的熏陶,潜移默化当中接受的都是要如何善待读书人是对吧?”
朱标稍微想了想。
平日里虽说用百姓为借口,但大多数还是要如何同读书人为伍。
因为大明想要长治久安,还得靠他们这群读书人来帮助皇帝治理国家。
朱元璋看不上他们,但又不得不好好用他们,所以才会费尽心思制定官员的工资以及福利待遇。
“不错。”
朱标也不会反驳王布犁,因为老师们教导过他“忠言逆耳”。
相比于其余人的忠言,王布犁的话则是更加逆耳。
“你觉得光靠读书人当官,能把天下治理好吗?”
朱标极其认真的思考了一会:
“不能,他们大部分也会贪污受贿,欺压百姓。”
得益于老朱的雷霆手段,让朱标认识到尽管他的老师们说的天花乱坠,但读书人当了官之后,并没有真的为王朝出大力,反倒是不断的为自己谋福利。
尤其是从元朝过来的一些臣子,前朝覆灭之后,不耽误他们在新朝当官。
“所以作为君主讨好他们完全没有必要。”王布犁压低声音说道:
“你若是能把活字印刷好好搞一搞,那天底下识字的人多了。
许多读书人能办的事情,他们也就能办,也就能找到更多的代替人,这大明的官你不愿意干,有的是人愿意干。
同时也可以打破被儒家这种小圈子垄断的权力层面,如此才能有利于皇权稳固。”
朱标愕然,他想到了这一点。
可没想到王布犁一个不读书的人,也能想到这一点。
他好像对于如何治理国家的策略上,也有些研究啊!
“可是你应该知道科举的意义,以此来选拔队国家有利的人,纵然读书人变多了,可他们也还是读书人。”
王布犁颔首,他也明白朱标不是个蠢笨之人,只不过从来没有老师教过他这种,或者说那些儒家大师怎么可能会对一个王朝继承人灌输他们这个团体不利于国家的一面呢?
当然是好好灌输一下儒家文化,对于王朝统治是有着多么有利之事。
如此一来,才有利于他们这个小团体的发展壮大。
“你说的对,可读书人就天生都是一个圈子吗?”
王布犁反问了一句。
朱标愣在原地,就圈子这件事,他还是有着相当好的发言权的。
因为淮西这个圈子,内部就分裂成好多种,尽管他们在大面上都要维护淮西集体的利益。
“他们就有各种各样的小团体,考不上秀才的,秀才一堆、举人一堆、进士之间,甚至同乡与异乡人之间的对抗。
这些人形成的利益团体会同大明朝廷的政策相对抗,以至于。”
王布犁把话咽了回去:“以至于贪污受贿的官员总是层出不穷,若是大明后代皇帝执政稍微宽松一二,那对于读书人当官简直就是天堂啊!”
王布犁对于大明的党争有一丁点认知。
什么浙党、东林党、阉党之类的,以及地域性的分门别类,为了各自的利益斗个不停。
灭国前也要斗,到了南明还斗,甚至在清前期也斗,然后就被一锅烩了。
他们到了清朝怎么就老老实实的交税了呢?
朱标对于王布犁的话表示赞同,这也是他爹朱元璋对于读书人的态度。
你不给老子干活,有的是人给老子干。
让老子尊孔,去你娘的。
然后就不认元朝封的衍圣公,让他儿子孔希学当大明的衍圣公。
王布犁知道有些话不该由自己说,现在同朱标说,也是看那些人不顺眼。
一个个的一点技术含量斗没有,啥工艺进步真的得靠挖坟是吧?
同时王布犁为了扮演自己这个“大明忠臣”的形象,谁还不会王莽谦恭未篡时的状态。
“可是光是靠读书人也靠不住,我大明也没有其余人可以当官的啊!”
王布犁拍了拍自己笑道:
“我以前是个吏员,吏员要是干的不突出,是很难成长的,这条升迁的路子可是不能断喽,如此也能因为大家出身不同,更加不会抱团取暖的。
那些高高在上的读书人,才看不起我这种出身的官员呢,这些人为了能对抗那些看不起自己的读书人,多是会制衡他们的。”
朱标没言语,他是明白的,朝堂需要制衡,而不是什么一派独大。
有关这一点,朱元璋是给他儿子讲过的,都是朱元璋这么多年才搞出来的心得。
真要一家独大,那当皇帝的就该不放心了。
“你是觉得吏员升迁过慢?”
听到这话,王布犁猛地一惊,今天因为稍微有些气愤,话说的有点多,于是点头,也不想额外引申出什么话题。
朱标微微颔首,瞥了他一眼然后笑道:
“你去文楼歇息一会等等曹国公吧,我先叫人去寻一寻这梦溪笔谈,看过之后再与你详谈,我会差人喊妹子与你说说话。”
“没问题。”
王布犁瞧着朱标的背影,果然想要当一个好皇帝就得自己受累。
真不知道小朱这体格子,高强度工作能撑几年。
王布犁溜溜达达的奔着文楼而去,躺在床榻之上歇息。
朱标同他爹仔细的说了他与王布犁之间的谈话。
朱元璋觉得自己很机智,有他这个儿子顶在前头,可以让王布犁说的话肆无忌惮一些。
那小子果然胸有丘壑,遇到不公的事,就忍不住吐槽。
总体而言,政治觉悟还是太稚嫩了。
不过朱元璋也理解,纵然仙境当中有仙人抚顶,那也是让王布犁变得聪慧一二,并不会教导他什么政治斗争的事情。
说好听点,王布犁一丁点政治觉悟斗没有,全靠着聪明以及对朱元璋有着极大的利益,一直蹦蹦哒哒的。
“王布犁说的在理,而且咱观察,他也是十分的注重一些工匠技术上的进步。
无论是淋浴洗浴、冰激凌,八段锦,甚至咱听秀儿提过一嘴什么织布机,从生活安逸上排了大头。”
朱元璋摘下眼镜,站起身来走动走动,当作舒缓自己过于劳累的身体。
他其实是一个双标的人,希望自己的血脉能够永享富贵,但不希望大明的文官们也是血脉传承,这对于大明的发展是极为不利的。
“织布机?”
朱标眼里露出浓浓的疑惑之色。
“是你娘与我说的,她同秀儿聊天说漏了嘴。”朱元璋站定之后,也开始练习八段锦:
“说是可以让织布的效率提高,但是又因为织布太多的话,造成货物堆积,反倒让民间那些赚钱攒嫁妆的女子挣不到钱,他就把那制造图给烧了。”
“那他将来倒是可以来工部当个尚书。”
朱标闻言笑了笑,对于织布机的事也并不是很在意。
王布犁说的是对的,谷贱伤民。
布匹和丝绸堆积太多,价格必然会下来的。
纵然是卖给番邦小国,他们也吃不下的,没有那么多人买,更不用说大明境内的百姓,能在过年前给家里人买匹布,那日子就算过的不错的了。
“他当工部尚书?”
朱元璋摇摇头,王布犁这小子有本事是有本事,但他又不像咱爷俩这样拼死干活,能偷懒就偷懒,真让他干兵部尚书。
大明服徭役的人,那得给他建造生祠。
光是伙食费用支出,以及工期被大大延长,更是费钱。
王布犁是真把那群服徭役的人当人看啊!
朱元璋觉得让王布犁去督造自己的陵寝,等老朱死了,这工程都不一定能完工。
提拔王布犁为工部尚书的事,朱元璋都懒得去想。
就让他干点江宁县的活,以后再给他提拔成管理京师的知府,把他牢牢的拴在身边,哪也没想去。
这小子还想去北方,那种危险的地界,朱元璋更加不放心。
从本质上而言,人大多数都是双标的,自己能够这样干,别人就不行。
尤其是老朱当了皇帝后,那更是把所有人都当成了老朱家的奴隶。
你生下来就是给咱干活的。
“爹,我总觉得王布犁对我,不是那么的亲近,不如别人。”
“他呵斥你两句让你不舒服了,还是让你不要过于亲近儒家,让你听的不爽快了?”
朱元璋依旧打着八段锦,缓慢的进行动作,他打了一段时间后,确实感觉到自己吃的比以前多了。
“不是。”
朱标摇摇头,也跟着走了几步:“我本以为他成了我的妹婿后,我们两个关系会更加亲近,但他并不想这样,有些话说完之后,又不肯往深处说。”
对于儿子的疑问,朱元璋很是理解,大家都有着自己的小秘密。
而且光成为天子的女婿,性命也并不会过于的安全。
就像王布犁能进入仙境当中的秘密,朱元璋猜测等他成亲了之后,兴许都不会马上同秀儿坦白的。
最少也得剩下孩子之后,或者在什么合适的时机。
这件事也就是老朱认为的最重要的两个家人才清楚,其余人配知道这件事吗?
“你是君,他是臣。”
朱元璋打完一套收工:“君臣之间无论怎么关系亲近,都有着一条巨大的鸿沟,难不成没听你的老师告诉你伴君如伴虎吗?”
“倒是我想的太多了。”
朱标坐在椅子上,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他总觉得这样不对。
“那自然,谁肯跟皇家的人真心对真心呐。”
这么多年当老大的思维,已经让朱元璋成长许多,对于一些事情看的也透彻。
纵然连他的老兄弟汤和,都不敢再过分的与朱元璋亲近了。
他是深有感触的。
可朱元璋忘了,谁敢对皇家真心,臣子的下场大多数都好不了。
“爹,这种鸿沟一点都不能改变吗?”
“改不了的,我都不愿意让胡惟庸手中有过多的权力,你要是养一个佞臣,到时候被清君侧啊?”
朱元璋也成溜达鸡儿了,在大殿里转悠。
朱标摇摇头,他清楚的明白了。
父皇嘴里说的王布犁政治觉悟过低,可实际上王布犁的政治觉悟要比他还高呢。
这三个人里,合着就自己是菜鸡呗。
自己的老爹还比较照顾自己的颜面,并没有多说什么。
一想到这里,朱标脸上满是苦涩。
“陛下,梦溪笔谈给送来了,这本书被虫子蛀了,而且也是残篇,老奴已经差人去找全新版本了。”
“嗯。”
朱元璋挥挥手,要不是王布犁提这个,他连看都不会看,更不用说底下的那帮大臣们了。
他们父子二人连忙拿着残篇仔细瞧着。
“咱记得王布犁说那指南针能够辨别方向,在大漠上和航海上使用,这对于咱们的计划,都是极为方便的一件事。”
朱标立即翻阅残篇,终于在书上见到了指南针。
“爹,这个玩意叫司南!”朱标极为激动的道:
“我在书上听过这玩意,也是皇帝与蚩尤大战,我说怎么听着王布犁说的那个神话传说版本与我的不一样呢!”
“司南啊?”
朱元璋拿过残篇仔细瞧了瞧,大抵上是跟王布犁描述的差不多。
指南针听起来更能描述这个功能。
老朱没听过这玩意,还是接受了王布犁的说辞。
“激动个啥。”朱元璋放下手中的书籍:
“既然有这玩意,那航海前往日本也就更加方便了,唯一需要注意的是怎么避开风暴。”
这才是朱元璋最为担忧的事情。
蒙古鞑子的勇猛,他可是见识过的。
连他们都不能顺利到达日本,朱元璋虽然下定决心,但也不想无功而返,否则朝中会有越来越多的臣子反对。
连李文忠都不支持他的决定,更不用说其余武将了。
朱标确实觉得自己被王布犁的新名词给忽悠到了,他要是说司南,自己一保准知道。
全都是仙境那个事,给他加了光环,让自己不敢轻易反驳王布犁。
“不过咱感觉有点奇怪,这仙境当中的工艺,怎么全都在宋朝可以预见啊?”
朱元璋甚至看见了那个可以磨的水晶介绍。
“是吗?”
朱标也感觉很奇怪:“难不成那小天地的仙境是宋朝神仙给创造出来的?”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朱元璋说完之后就自己给反驳了,里面房间内的场景,还有仙器,一打眼看上去就不是宋朝的工艺。
只不过王布犁不能说出来更多的仙境手艺,只能从宋朝方面着手,以此来展示他的手段。
朱元璋对于自己这个思路很满意。
因为他知道,自己不能暴露,同样王布犁也不能暴露,而是要坚决的保守这个秘密。
就在父子俩说话的时候,外面传来曹国公觐见的喊声。
李文忠进来之后,手里还拿着那份报名表,先是说了王布犁的法子。
“嗯,我正在这梦溪笔谈上看他所说的印刷法子。”
“陛下,咱有时候觉得这帮读书人真是吃干饭的,他们连这本好书都没见过。”
李文忠对于曾有名师教导他也十分的不屑,天天之乎者也的,听的他都头大了:“真该让工部的人都好好读一读这本书,省得他们天天就会浪费朝堂的俸禄。”
李文忠的话深得老朱的心,必须得扣他们的俸禄!
有这种好法子都不知道推广,全都故意装作看不见,就是为了维护他们这个读书人小圈子的利益,朕早就看不过他们了。
“陛下,咱那表弟王布犁与我说了一点有关考验这帮国子监学生的思路,我与他想要同陛下说一说。”李文忠随即问道:“不知道他在何处?”
“他去文楼睡觉去了,你与咱说就行了。”朱元璋连连颔首:“朕就等着你们俩给我一个惊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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