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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京城地势最高的龙首宫,坐北朝南,居于其上可俯瞰整个京城。神武门打开后,一队约莫千人的北宫禁军鱼贯而出,直直往崇教坊冲去。
等到消息传到勤政殿时,还在翻看那少之又少的皇帝猛然大惊。
“那些儒生是怎么回事?谁安排的?大伴,是你安排的人?”
夏守忠也是满脑子的疑惑,他若是有这样的手段跟影响力,戴权算什么?早就被他踩在脚底了。
“皇爷,奴婢哪有那等手段啊?”
主仆二人眼中的惊骇如出一辙,这屎盆子扣的,莫名其妙。
“会不会是十三爷?”
“不会,十三弟没这个脑子。而且,这事你真以为朕会沾到什么便宜?”
夏守忠的猜测皇帝直接摇头否了,十三弟他还是了解的,京城里文的武的,他几乎是得罪了个遍。
若他能拉拢这么多儒生,那才是真奇了怪。
不过此时不是研究这些的时候,千余儒生正捧着孔圣人的圣像往紫禁城来,一个闹不好,他那个杀伐果断的父皇,定然能将午门用血染红了。
这件事到最后,责任肯定是他来背。父子本就相疑,这下就更是相疑相厌了。
“摆驾,去皇极殿。”
“皇爷,您这会过去……”
这会过去,不是纯纯找骂么?
老圣人发怒的时候,是一点面子都不会给皇帝留。又有甄氏在旁边挑拨,谁也不知道太上皇圣怒之下会闹出多大的风波来。
夏守忠很想劝皇帝别去,可皇帝却知道现在不过去麻烦会更大。
正如皇帝所料的那样,皇极殿内此时就如疾风骤雨,他刚一踏进大殿的门,就被飞过来的茶盏砸到了额头。
啪~
茶盏掉在地上碎成了数瓣,温热的茶水浸湿了皇帝的头发、衣襟,额头隐隐露出了些许鲜血来。
夏守忠大惊:“皇爷……”
皇帝只是将紧握的拳头藏进了袖子里,恭恭敬敬的跪下磕头。
“儿臣给父皇请安……”
“安?朕能有什么安?天无二日,国无二君。老四,好手段啊!要不要让那些无君无父的孺子现在就过来,拿根绳子将朕勒死,好给你腾地方?”
两鬓斑白的太上皇,一步步走下了御阶,双目微眯,站在皇帝跟前,审视着他亲自选定的皇位继承人。
皇帝伏地道:“父皇,儿臣从未有过这等心思,那些人并非是儿臣安排的,儿臣也是刚刚得知……”
“是吗?诸子中,你老四最善伪装,最善隐忍,却也最是让人看不透。”
太上皇只是嗤笑了一声,甚至都懒得去分辨跪在地上的皇帝,是不是在骗他。
因为真假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喊出了让他还政的口号,只要有了第一次,无论结果如何,今后就第二次、第三次乃至无数次。
大夏,并不是他一个人说的算的。
天下人的嘴,他捂不住。
天下文人的笔,他更管不住。
圣君的名声他用了一辈子的时间来经营,不能毁在最后的节骨眼上。
“既然你说不是你,那好,朕给你证明的机会……”
皇帝的心中咯噔了一下,可这皇极殿中,他连拒绝的资格都没有。
只听太上皇冷冰冰的说道:“你去,将那些参与此事的孺子,每人庭杖一百,领头之人,斩首示众!”
……
声势浩大的“勤王”运动,从文庙一路高喊着口号,浩浩荡荡自崇教坊出,顺着安定门大街往南,刚过顺天府衙门时就已经壮大到两千多人,而且队伍还在持续膨胀。
被裹挟的李璋,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
他原本是可以悄悄逃走的,可正是这个发现,让他不得不冒险继续混在“勤王”队伍中等待机会。
“少爷,他们是不是在骂老爷……”
这绝对不是什么“勤王护驾”的行动,这是有人在项庄舞剑。
“小小巡按,妄言易君。关中腐儒,罪该万死!”
“此等奸佞小人,江南重地,监察重任,岂可用之?”
可怜李夫子远在江南,都被扣上了一顶足以诛九族的帽子,李璋在刚听到有人这么喊时,差点以为今早自己起猛了,姿势不对。
他的记忆力还没出问题,老爹何时有过这样的想法?
虽说李夫子是太上皇亲自从民间征召提拔,可他是最坚定的崇礼派。
何为礼?
皇帝是你老圣人选的吧,是不是祭了天地祖宗的正统天子?
那没错了,大夏的皇帝,就是皇四子刘永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变。
所以,妄言易君之人,谁都有可能,但绝不会是李夫子!
“甄氏宠冠六宫,李贼为巴结甄氏一族,妄言易君,图谋推凉王继位,此乃祸国之举。”
“牝鸡无晨。牝鸡司晨,惟家之索。宫妃干政,若不严惩,国朝将永无宁日!”
嗯?
好家伙,老李家要当从龙之臣,他李璋怎么不知道?
李璋似乎摸出了这件事的经络,不过还是朦朦胧胧,不怎么真切。
就当他要继续混在队伍中,好打听打听清楚时,早已沸腾的队伍突然像是被泼了盆凉水。
哑巴了!
“圣谕,尔等无君无父的乱臣贼子,妄言政事,或触圣颜,那大不敬之罪。统统予我拿下,押往午门前严惩!”
书生造反,十年不成。此时的情形就完美的应证了这句古话。
千名禁军大汉,只亮出了刀把子,这群方才还无惧生死,恰似能一头撞死圣像上死谏的儒生,一个个都闭上了嘴巴。
李璋能很清晰的看到他附近好几个年轻的举子,正两股颤颤,双腿发软不知所措。
果然啊,刀把子比嘴巴好使的多。
那个抱着圣像的老孺,直接被军汉捆了起来,孔圣人的玉制圣像差点都掉在地上摔碎,还是李璋眼里手快,一把将其捞了起来。
“儒生?”
领头的禁军统领斜眼瞅了瞅李璋,目光往其腰间的佩剑多看了几眼。
李璋将圣像稳稳抱好,点了点头:“学生李璋,国子监生。”
他没有解释自己是被无辜裹挟而来的,因为就算是解释了,大概率也没什么用。
“来人,卸了他的剑,绑了一同带走。”
“家父李靖,南直隶巡按御史。”
嗯?
刚要准备拍马转身的禁军统领停下了动作,原本还在挣扎的老孺也停下了动作,附近那些不知所措的儒生一个个吃惊的看向了李璋。
只见李璋毫无畏惧,抱着圣像往前一步:“这位将军,不是要押我等去午门前吗?快走啊,学生还等着受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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