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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他的答案,宓阴神女面如死灰地落寞低头,“是,小神知道了……”言罢,转身凄然离去。
目送宓阴神女主仆几人迈出芍雾殿的大门,我故意打趣他:“真是不懂怜爱美人,说得这么直白,会伤到小美人的心的。”
他温柔抬手给我擦拭脸上泪痕,偏心道:
“不伤她的心,便要伤夫人的心。我知道夫人不希望看见我与旁的女子多做纠缠,身为夫人的夫君,我有责任给夫人这份心安。况且本就是无关紧要的人,论远近亲疏,我都没义务照顾她的心情。”
爱不释手地把我再次按回怀里,他偏头,柔软的磁音在我耳畔如春日山涧水漫过青石路般,缓缓流淌——
“我该守护疼爱、照顾一生的人,是夫人。漓儿,我会学着做好一位合格的丈夫,之前若有不足之处,还望夫人多多包涵,余生,请夫人多多指教。”
我抿了抿唇,将手搭在他的窄腰上,认真回应:“好……阿九,我也是第一回给人做妻子。你也得多多包涵。”
“没什么可包涵的,我妻子,样样都好。”
我抱紧他,企图抓住这短暂的幸福时光:“阿九,来泰山这几天我还没有好好欣赏一番泰山的美景呢,你今天有空,带我出去散步吧。”
“好。”他把我从怀里捞出来,低头,抵着我的额头温声道:“带你进山中看看,泰山的奇花异草,珍稀灵兽很多。夫人,我们去爬山。”
“嗯。”
我点头答应。
他拍拍我的后背哄好我,让宫娥送了盆水进来给我洗脸,等我收好自己了,才带我轻装简行地出门。
原本我俩是打算单溜的,但没想到刚出芍雾殿就被赵青阳他们给逮住了。
得知我俩要去爬山玩,赵青阳他们二话不说就赖上了我俩,乐颜想进山捉小兔子,赵青阳想去碰运气挖仙草,宋堂主与谢令姮纯属是在宫里待得发慌,想跟着凑个热闹……
至于那些小仙家们,满脑子装的都是终于可以出去活动筋骨了。
也怪不得他们在宫里待得发急,从前大家都是到处野,到处浪,现在突然被困在神仙殿宇内,再奢华气派的宫殿也有玩腻的一天,更何况东岳神宫到底不是阳界的执法堂,就算九苍压根不管他们,宫内太多神官神女,举目都是来历不凡的神仙群,他们也根本没法放开了玩。
在九苍身边他们大可暴露本性无所顾虑,可在旁的灵官神官跟前,他们总害怕自己太没规矩会丢九苍的脸,做什么事都束手束脚的。
这种感觉应该就像,野生动物突然有一天被圈养了。
失去自由的滋味很难受,九苍也能理解,故而在他们的不懈请求下,九苍答应了带他们一起出去玩。
赵灵官本是不放心想跟上的,却被九苍给留在东岳神宫统计近来参加祈福庆典的神仙报到名单了……
于是,他只能可怜兮兮欲哭无泪地站在东岳神宫门口晃着手里帕子目送我们走远……
泰山,山脉连绵百里,凡人口中常说的泰山其实是神界泰山最前面的那座山峰,峰上有百姓们为东岳大帝建的东岳神宫,主要是用来上香祭拜东岳大帝,向东岳大帝祈福祈愿的。
而真正的神界东岳神宫,距离凡人建造的那处神宫直线距离足有三十里。
位于泰山百峰的最高峰上,是凡人无法接近进入的地方。
东岳神宫四面的巍峨青山更是连神仙都不敢轻易进入,里面仙泽太盛,灵息太强,进去了太容易迷路。
用凡人的话来解释就是磁场太乱,别说指南针罗盘这些仪器了,就是太阳月亮星星,在里面都未必能看见真实的……
但,有阿九在,我们进去就容易了。
阿九在泰山生活几十万载,恐是这些山内有多少棵树他都一清二楚。
山内的风景,也确如阿九说的那样,虽险但美。
我们沿着小道往上爬,刚开始的一个小时乐颜还蹦蹦跳跳精神头十足,不是去拽片树叶就是去拔颗蘑菇,可两个小时爬完,乐颜就彻底没力气了,上台阶都要赵青阳扶着胳膊一步一步往上拖。
“太高了,不是说这座山头只是中等水平吗?为什么感觉比咱们之前住的那座山还高还险?”乐颜掐着腰,小脸憋得通红,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说话声都发虚发抖了。
“这就是不经常锻炼的后果!”赵青阳扶着乐颜无奈道:“这座山确实只能算中等水平,你来时没看旁边的几座大山吗,每一座都比这片山峰高!”
“锻炼、我锻炼了啊!”乐颜狡辩道:“我去年刚爬的华山,回去以后感觉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凡间的山……怎么能和神界的山相提并论。”赵青阳淡定道:“咱们爬的这座山,和阳界的那座泰山应该是差不多高,咱们住的那处山峰……比这山,要高出三分之一。”
“怪不得昨晚窗外都是云呢!”乐颜感慨道:“不过,住那么高,风景是真的不错,早起能看见红日从云层里缓缓升起,晚上偶尔还能瞧见云海,白云在脚下翻滚,看起来就像是住在天上一样!”
“天上……还远着呢。”赵青阳没良心地逗乐颜:“珍惜这个机会吧,等咱们回去了,也许一辈子都再也见不到这么壮观美丽的风景了。”
“回去?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漓漓不是说了么,等二月二庆典结束,我们就回家。”
“那龙大仙呢?”
“九爷当然是跟我们一起回去了。”
“哦,这样啊。”
宋堂主也体贴的扶了谢令姮一把:“你累吗?”
谢令姮摇头:“不累,还好。我不是人类,体质比乐颜要好。”
“那也要留意,此处乃是泰山境内,灵气混杂,你是阴间仙人,可能承受不住这么浓厚的仙气,有什么不适及时告诉我。”
“告诉你有什么用?你别忘记了,我好歹是鬼仙,你只是人仙。”
宋堂主也没觉得谢令姮此话是在贬低他,反而更是温和体贴:“告诉我,我背你啊。”
谢令姮一顿,俏脸略红,羞窘嗔怪:“本座、需要你背?”
宋堂主悄然握住谢令姮的手,眼神温柔似水:
“上一次背你,还是在大婚那天,彼时民间嫁娶有新郎背新娘下花轿的习俗,那会子,我第一次接触你,只觉得我的皇后,身子很轻,背起来像是披了件衣裳似的,一点儿也不重……
都说我的新皇后是将门虎女,一把长枪舞的出神入化,遇神杀神,而那样骁勇的女中豪杰,竟然身子如此轻盈。”
谢令姮没再甩开宋堂主,只是佯作释怀的冷冰冰道:
“堂主可真是贵人多忘事,那时民间嫁娶习俗是新郎将新娘抱下花轿,意为对新娘的满意喜爱。
堂主当时既想用民间嫁娶风俗来安抚本座的父兄,又嫌弃本座,觉得本座卑鄙不配堂主你亲自抱下花轿,若不是满朝文武都看着,堂主怕是早就喊侍卫太监代劳了。
所以堂主后来选了个折中的方式,改为背我下轿。那九百多层台阶,堂主的心思从头到尾都不在本座的身上,如何能掂量出本座重不重。”
“我那不是犯蠢脑子生病了么?”宋堂主小心翼翼地牵着谢令姮手,诚恳道歉:“姮儿,要不然你打我一顿发泄一下吧。”
“我打你做什么?”
“小宝每次惹你生气,你揍他一顿就心里舒服了……你也揍我一顿,这样我心里能舒畅些。”
谢令姮哽了哽,无奈别过头:“整天胡言乱语的。”
“阿姮,我认识到自己的错处了,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好不好?”
“……再议吧。”
“阿姮。”
宋堂主追着谢令姮跑,乐颜搂着赵青阳胳膊在后面艰难前行。
前头开道的白君与月红遥遥冲我们招手,大喊提醒:“漓漓老九——”
“旁边有片桃花林,还开着彼岸花!”
“还有鱼池,快过来啊!”
桃花林、彼岸花……哪里是现在这个时节会有的东西嘛。
可,偏偏就是出现在视线里了。
我和阿九先找了块柔软些的草地坐下来,依偎在一起吹风赏花。
白君与月红姐收拾树枝做个简易的烧烤架,宋堂主和谢姐姐削了两根粗树枝站在水边石头上专心致志地叉鱼。
赵青阳带着后来的段临,以及几位仙家去附近山头摘野果子。
乐颜拉着小狐丫血绫去采桃花……
烧烤架架好,月红姐生火,煮了一壶桃花茶,待茶烹好,专门倒了一杯送给我。
“漓漓,喝茶。”
我接过茶水,他们两口子也顺势陪我们一起坐了下来。
“好久没有体验过大家一起在野外露营吃烧烤的感觉了!”
白君拍拍袍子,捡起地上一朵粉桃花,爱意浓浓地给月红姐簪在头上。
“不过,老九,别和我说,这个场地不是你精心准备的。桃花,彼岸花,呵,就算这里是仙境,桃花也不至于提前这么久开吧。
人间三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何况这么高的山头,山上气温偏低,桃花能在二月打苞就不错了。
可是你瞅瞅这里的桃花,现在开的如云似锦。还有这彼岸花,彼岸花是这个时节会开的么?
你这里是泰山,可不是黄泉路,一年四季都有彼岸花开。”
“的确是提前准备的。”
九苍搂着我的腰,半支着身子清闲道:
“我夫人想出来玩也不是一两天了,泰山一脉,旁的山头都不好玩,这座山里,小动物多,野果子也多,来露营烧烤最适合。
这块地原本就有不少桃树,本帝只是为了让风景更好些,提前用法术催开了此处桃花。
至于彼岸花,你还别说,这花本就生在此处,人间常见的彼岸花都是秋彼岸,唯独本帝这里的彼岸花,春天也开,春秋皆盛放。”
“泰山与冥界只隔了一层地皮,所以泰山内阴气也重,以前就听说,泰山白天是仙境,晚上是阴曹地府。彼岸花生在泰山,和生在阴间没什么区别,这里应该能让它们感受到家的熟悉气息……
彼岸花,也的确能开两季,只不过,是在养护得当的前提下,阳界甚少有地方能见到春彼岸,春彼岸开在清明坟头,秋彼岸开在中元之夜。”
我抿了口茶水,靠在九苍怀里闭目深吸一口新鲜空气:“怪不得现在有钱人都在山里盖大房子,大中式庭院,山里的空气委实比城市里好多了。”
“你们花族,都更加喜欢空气清新的地方,空气不好,会头晕目眩脑子不清楚。”九苍握住我的腰肢淡淡道。
我颔首:“对啊,所以我就挺喜欢你们泰山的,这要是再下一场雨,别提多舒坦了。”
“那以后,本帝将你移植来泰山可好?本帝保证,不会比冥王养你养的差。”
“好啊。”我歪头靠在他肩上,只想,这样的日子能过一天是一天,尽量珍惜……“不用你移植我,我自己可以过来。”
“你们俩,从咱们刚认识开始就腻歪,到现在还成天黏在一起。”
月红姐编着胸前长发轻声感慨:
“想当初莲芯在九爷身边,你们两互相试探,那些事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有意思,一个明明喜欢就是憋着不说,一个误以为对方不喜欢,就故意和别的女子亲密去刺激对方,两人暗中较劲谁也不肯先服软,非得其中一个伤了才肯老实。”
“那会子不是没经验么。”
我放下茶杯,昂头看着花影重重,青山雾气氤氲,叹口气: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究竟怎样才算喜欢一个人。我本来就自卑,觉得自个儿配不上阿九,后来又冒出来一个莲芯,他们都说,莲芯陪在阿九身边十来年了,是阿九最器重最在意的女仙家……
莲芯长得那么好看,还比我更早认识阿九,我在她面前想不低头都难。”
“说起来莲芯那个女人是真的特有手段,要不是因为她……我和狐天明也不至于……”
月红姐刚开始惋惜就被白君拎住狐狸耳朵忿忿不平地委屈审问:
“怎么了?你后悔和本君在一起了?你现在还想着那个混账玩意儿呢?红红,你还揣着本君的娃儿呢,你想出轨吗?那本君怎么办?本君找条树藤吊死给你看你信不信!”
“哎呀疼疼疼。”月红姐一巴掌拍掉白君的爪子,无奈解释:“我的意思是,如果没有莲芯我和狐天明也不至于闹成后来那么僵的局面。我什么时候想出轨了?你可别冤枉我!”
“反正你现在已经嫁给我了,你后悔想跟狐天明跑也没用!”白君气鼓鼓的傲娇别过头不再理月红姐。
月红姐朝白君不服气地吐舌头:“小心眼,凶什么凶。”
我看着闹别扭的两人不禁弯唇偷笑,白君这一对算是修成正果了,宋堂主,应该也差不多了,赵青阳和乐颜的未来还难说,我和九苍……不知道还剩下多少时间。
这么美的风景,这么惬意的时光,不知道未来还有没有机会再见了。
再晚点听风也跟了过来,白君两口子将宋堂主与谢姐姐扎的大鱼烤熟添了调料,遥遥便能闻见诱人鱼香。
暮色渐沉,山内的星空,却格外梦幻好看。
深蓝的夜幕,零碎星子好似悬浮在夜空之中,星光织成一条漂亮的天河银带,皎皎光华洒落在桃花枝头,悄然绽放在裙边的几枝彼岸花正无声散发着幽冷红光——
我靠在他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保持着一个姿势近半个时辰了也不肯撒手。
他托住我的腰背,见我总粘着他不肯放,便轻声关心道:“不累吗?坐起来,为夫给你揉揉肩?”
我依旧没有任何反应,赖在他的怀抱中低喃:“今晚的星星,真好看……”
他抚了抚我的脑袋,“可惜,没有夫人喜欢看的流星雨。”
我动了下身子,却不是打算起来,而是弯腰顺势又趴在了他的腿上,下颌枕着他的膝盖惆怅道:“我现在,不喜欢流星雨了。”
当回神仙后,我才知道流星雨……原来不是什么好兆头。
“那夫人还喜欢什么?”
“喜欢你。”我不假思索地回答:“喜欢你,长长久久的活着,和我在一起。”
他这次,抱着我沉默良久,才浅声应允:“好。”
好个什么好……连自己还能活多久都没办法确定,还答应我,和我长长久久在一起……
阿九,你这次,打算骗我多久?
我趴在他腿上心乱如麻地闭上眼,乐颜他们误以为我累了便也没有多打扰我。
鱼只差一把火候就要烤好了时,宋堂主突然提前离开了。
说是宋堂主曾在小宝的手腕上戴了颗珠子,那珠子能在小宝有危险的时候立即通知宋堂主。
今晚小宝不晓得又惹了什么祸,那珠子竟有了反应,宋堂主害怕谢姐姐回去见到小宝惹麻烦又揍小宝,就安抚好了谢姐姐,坚持让谢姐姐留在我们身边照顾我们,他自个儿去找小宝给小宝收拾烂摊子。
谢姐姐有心给宋堂主与小宝制造拉近父子关系的机会,见宋堂主一再坚持不让自己跟过去,便只好答应了。
宋堂主走后,我们在山上吃了烧烤,乐颜兴起时还嚎了两嗓子,唱了两首面目全非的歌给我们助兴——
仙家们围着火堆手拉手唱歌跳舞,跳了二十来分钟,觉得我和九苍太安静看起来很不合群,就强行把我俩也拖进了队伍。
于是一贯正经稳重的九苍,愣是被乐颜自创的舞步给折腾得肢体不协调,跳错十来次。
“龙大仙你这协调感不行啊!想当年我们上大学那会子,漓漓只跟我学了三回就会跳了!”
乐颜挽着赵青阳的胳膊打趣九苍,得意显摆自家男朋友:“青阳也没几分钟就学会了,龙大仙你这么厉害的神仙,没想到却不会跳舞!”
赵青阳没心没肺地跟着拆台:“还说呢,当初九爷吃你二哥的醋,要学交际舞好跟漓漓一起跳,我师父可是找了好几位高级舞蹈教师给九爷示范了整整一个小时,九爷才学会的!”
小狐丫探头跟着胆大笑话:“嘿嘿,九爷哥哥比丫丫还笨!”
黄大头一本正经纠正道:“九爷这怎么能叫笨呢!这叫大智若愚!”
大家被黄大头的这句话逗得皆是没忍住哈哈笑出声。
我护内的拉住九苍手停下来,不高兴地帮九苍说话:“我家阿九以前没接触过这个……更何况,连阿九都学不会,那就证明这个舞的舞步有问题!”
乐颜调皮向我吐舌头:“你就歪曲事实吧!篝火舞的舞步可是群舞中最简单的,三岁小孩子都能学会。”
我暗戳戳威胁:“乐颜你再这么说,我就把你家赵青阳带下黄泉做苦力!”
乐颜一听这话立即捂嘴服软:“好啦好啦,我不说了呗!哪有你这样耍赖的,自家老公还不让人说了。”
血绫趁机冒出头举手提议:
“今天是正月三十一,新年首月的月末,篝火舞跳着是热闹,但多人一起跳,舞步复杂就有些凌乱。我们冥界有一种祈福舞,是冥界鬼魂跳来祈求心上人、阳间亲人一生顺遂,无灾无病的舞蹈。
在很久以前,舞蹈,也是一种很郑重的祈神仪式,祈求上苍,保我如愿,护我心安……
我们冥界祈福舞比较简单,而且跳起来,可通上苍,我教你们跳祈福舞吧,就当是,为在意的人,祈求一份安康。”
“冥界的祈福舞?好啊,你快示范一下!”乐颜很感兴趣地催促。
血绫点点头,云步轻移,挽着一条红纱就旋步跳到了熊熊燃烧的火堆旁,红纱白衣,广袖翩翩,舞步简单又极具美感,双手合十,祈愿的言语化作幽凉婉转的歌声,传遍桃林每一处角落——
歌声唱的乃是冥界上古语,虽说在场之人除了谢令姮与听风段临,其余的都听不懂血绫在唱些什么,可乐颜与月红她们还是情不自禁的跟着血绫,双手合十,祝祷起来……
大家渐渐学会了祈福的舞步,跟着血绫轻声歌唱。
枝头桃花洒落赤色光华,顷刻间,无数赤色光点与桃红花瓣在歌声力量的指引下,凝成一泓流水,直往夜幕星辰熠熠处飞去……
“这歌……”段临最先察觉出不对劲,快步赶到我身侧,“师父……东岳大帝他……”
话还未问出口,就被听风抓住胳膊面不改色地打断了:“嗯,东岳大帝他听不懂,此乃冥界上古语,东岳大帝会的应该是神界上古语。”
九苍听着歌声,颔首淡淡嗯了声:“冥界上古语乃是冥界上古鬼族创造流传出来的,本帝不曾在冥界居住过,所以未学过。”
谢令姮见状也心知肚明了,满眼担忧地关怀问:“尊主……您,没事吧。”
我低头藏下眼底的悲色,报以一笑:“我能有什么事?没事,大家好不容易有机会出来放松一下,都别太拘束,放开了玩吧!”
听风配合地扯着段临胳膊把段临拽走:
“就是!好不容易才出来一回,今晚我们要玩得尽兴才不辜负此等良辰美景!哎呀好了,你就别去烦你师父了,你师父还要和东岳大帝过二人世界呢!走,我们也去唱歌跳舞,跟小血绫一起祝祷。”
段临一脸迷茫地被听风强行架走,扭头不放心的凝望我,却终是欲言又止。
那歌声……唱的并不是普通的祈福祝祷语……
上古语精简拗口,和人类的文言文差不多,一两个字,或许便能代表一整句话的意思。
血绫唱得简单,听起来仿佛来来回回仅有那么一两句歌词,后面都是重复的调调。
可词意却是……祈我夫君,长命无忧,祈我亲人,岁岁长欢,祈我此生,得偿所愿,祈愿上苍,莫失莫忘,莫令分离。
原本,是一冥界女子写给自己重病将亡的夫君的歌,后来,冥界的女子们但凡逢上夫君命不久矣,都会唱起这支悠远婉转的上古曲子……以向上苍,祈一次奇迹。
“这歌声,听起来颇为伤感。”他拉着我的手,带我去旁边坐下,继续抱着我看星星、看篝火……
我歪头靠在他肩上,轻笑笑:“祈福的歌曲,自然和旁的曲子调子不同。”
“听的为夫,心酸。”
我抿了抿唇,勉强弯起唇角:“这是我们冥界特色嘛!”
他执起我的一只手,犹豫片刻,与我十指相扣,紧紧攥住:“我不希望,有一日夫人,为我,也唱起这首歌……”
我一愣,意外的乱了心绪,下意识扣紧他的手掌。
眼角潮湿,心虚地低头不敢再看他:“我、也不希望。不会有那么一天的……阿九,不会的。”
像是在安慰他,又像是在安慰我自己。
即使我们彼此都清楚,‘不会’二字,本身就是在自欺欺人。
“嗯,不会。”
可他还是选择,陪我一起自欺欺人。
我低头魂不守舍,他突然将一枚芍药花碧玺玉牌戴在了我的脖子上。
“上次让贺灵官去定制的芍药花项坠已经送回来了,果然如我所料,还是芍药花更衬夫人。”
我拿起碧玺珠串起来的芍药玉牌,宝贝的用手指轻抚玉牌上的潋滟彩光,欣然点头:“这玉牌,是很好看。”
他搂着我的腰温柔指引:“你把玉牌翻过来,后面有为夫送你的字。”
“字?”我好奇地翻过玉牌,果真见到玉牌背面雕刻了两行下笔有力,笔锋遒劲的小字……
这笔迹,一看就是他的亲笔。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我瞧着那两行温馨美好的诗句,突然鼻头一酸,控制不住地掉下两滴冰凉泪水,笑着无奈道:“阿九什么时候喜欢上人间的诗句了?”
他抬手按在我的前肩上,宝贝地将我拢在怀里,温热吐息擦过我的耳鬓,薄唇附在我耳边柔情缱绻的轻轻说:“因为,本帝也想和夫人,在天作比翼鸟,在地为连理枝。一生一世,紧紧缠绕,永不分离。”
“现在,不是已经得偿所愿了吗?”我用指腹擦拭去玉牌上的那滴眼泪,将玉牌放进衣领下。
他阖目,“嗯……只是,为夫还想再贪些。”
我又何尝不想再贪点,再贪个万年亿年……
现在我总算是体会到,我做凡人时,阿九无法预知我究竟还能活多少年的惴惴不安心情了……
深爱的人,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离自己而去的滋味,很难受。
“等再过几年,我们要个孩子。”他说。
我配合应允:“好。”
“要个女儿。”
“嗯。”
“其实还是想要个儿子的,儿子长大,为夫就可以放心将泰山交给他,留更多时间与夫人遨游三界了。可是,儿子不好养,不如女儿好养,女儿乖巧……定是像你。”
“那就儿女都要。”
“是为夫格局小了,为夫突然又觉得,女儿也可以执掌一方,也可以接为夫之位。就像夫人,夫人不也是年纪轻轻便成了黄泉之主么?
夫人执掌黄泉这些年,万事稳妥,黄泉风平浪静,黄泉路奈何桥从未生过动乱。为夫是东岳大帝,夫人是黄泉之主,你我未来的女儿,必然也不是等闲之辈,接管泰山,定绰绰有余。
只是,要辛苦我们的宝贝闺女了……儿子皮实,不需要操多少心,女儿,本帝要留心她身边不能有什么会带坏她欺负她的臭男人,本帝的女儿,金尊玉贵,可不能像她娘一样……被从前的本帝欺负。”
他说着,情不自禁地箍紧我,后悔道:
“当年冥王若是多心疼你一些,多保护你一分,夫人也不至于被为夫……刺穿了肩膀。漓儿,前世今生,我欠你的都太多,此世,怕是还不尽了。”
“他要是多束缚我一分,咱俩就没办法背着他搞地下恋了。再说一开始爹爹是想除掉你的,可你不是东岳大帝么,爹爹没敢动手,只能顺其自然了。”
我握住他的手,昂头看着漫天繁星,满足道:“阿九,如今我才晓得,顺其自然便是最好的结果。”
“嗯,为夫,也是这样想的。”
……
乐颜她们在山里跳完舞又去玩丢沙包捉迷藏,闹腾到半夜,玩尽兴了本来是想直接下山回东岳神宫的。
可仙家们商量了半晌,又觉得下山耗时,且深更半夜天色太暗,山上多是陡峭石梯,摸黑下山万一一脚踩空得摔没半条命,赶路不方便,就算顺利回到东岳神宫了,估摸也鸡鸣天亮了。
与其走夜路犯险,不如直接等天亮再回去,暂时在山上露天小憩一晚,天亮睁眼还能顺便看一场日出。
于是咱们一众神妖鬼差就直接在桃花林里打起了地铺,夜深露重,柴火堆在身旁燃得噼里啪啦响,别有一番新鲜感。
我枕着九苍的胳膊躺在松软的青草上看星星,
“以前还没试过露天打地铺呢,感觉,还蛮不错的。神山的草堆里没有咬人小虫子,桃花星辰相映辉,还有个温暖的怀抱,人生赢家,不过如此。”
“就是,和亲朋好友一起出来露营,是最开心最棒的事!”乐颜翘着二郎腿,双臂枕在脑袋下逍遥自在道:“怪不得古人作诗都在夜里才有灵感,古人的夜,的确很美。”
“但古人的深山老林里是有毒虫与毒蛇的!”赵青阳脸皮厚地拆台道:“古人家里的大小姐,半夜三更也不能在外和男人私会,露天睡大觉!”
血绫变回小女娃模样,拉着小狐丫在我身边躺下来,奶声奶气地反驳道:
“陋习,都是陋习!也就只有在阳界的古代才会搞性别歧视,我们冥界可开明了,男女平等,男人能干的,女人也能干。
在咱们冥界,越能喝酒的女人越受钦佩,在情场玩得开的女人,也不会挨骂,大家会夸她有魅力。
而且我们冥界,只要是有本事的神仙,无论男女都可以执掌大权,我们冥界上任冥帝就是个女神仙。”
“阴阳两界统治者的思想水平不在一条线上,肯定两界情况截然相反啊。
阳界从古至今都是男人当权,有很长一段时间女子被礼教束缚,不能抛头露面,不能展露才华,不能锋芒毕露,不能参政议政。
他们说,牝鸡司晨,国之将亡,他们觉得女子的思想乃是歪门邪道,不具有任何参考意义,他们害怕一个群体太过耀眼,会不再受自己控制,于是他们就压制这个群体的发展。
就像,古时候,一个国家想牢牢控制住一个强大的部落,首先就是打压他们的自信心,束缚他们的行为,将他们困在一个地方,缩小他们的可生存范围,当一群人,连活着都困难的时候,就不会想着扩大领土,反抗不公平命运了……
逆天改命这种事,向来都是吃饱穿暖的人在干,食不果腹的那些群体,只会哭着求老天爷给一条生路。”
赵青阳说完,段临悠闲接上:
“冥界就不同了,阴司的掌管者,是神,在阴间比的是能力本事,谁修炼的好,谁道行高,谁能护住一方,谁执掌一方。
冥界阴官尊神比的是心胸,比的是法力,冥界的神职,更像是一种责任义务,阳界的皇权,有多少人都把权利当做自己炫耀的资本了。
虽然冥界的官场也有混蛋奸逆,但与阳间相比,冥界的那丁点蛀虫根本不算什么。
在冥界,无论男女,都可以做官,都可以无所顾虑的展示自己的能力魅力。冥界不能说事事皆公平吧,但比阳间好的多,要不然,怎么会有阳界人冒着折寿的风险,在阳间告不赢状,就去告阴状呢。
阳间这个生存环境,可比阴间危险的多,想当年师父事事为了锦国百姓,可换来的又是什么?君王的猜忌,百官的排斥,苍生的疑心……
虽然后来我和帝九苍之间闹得不愉快,我还造了他的反想杀他,但抛却他害死师父不谈,他确实是那些年,唯一一个公平对待师父的人。
他从始至终,都相信师父,哪怕那些大臣在他耳边拱火,哪怕师父有时候做的事,他不明缘由,也不理解,可他还是选择信任师父,师父不解释,他也不猜测。
他力排众议封师父为后的时候,我是真以为,他爱惨了师父……
我也希望,师父余生,能与他快快乐乐的渡过,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他亲手掏了师父的心,我如何能不恨呢。”
“九爷愿意公平对待漓漓,是因为漓漓是他心爱的女人,但凡后来当皇帝的不是九爷,漓漓的下场,估摸不会比被掏心好。”
我十分赞同赵青阳这话:“就是,阿九不谋反,老皇帝要是不死,我就只有两条路,要么被废去全部修为,扔到一个地方囚禁,要么死在禁军的刀剑下。”
“好在旧时代过去了。”乐颜晃着二郎腿无奈道:“可惜,现在越是有钱人,越爱搞封建社会那一套……”
“对了,刚才是谁给你打的电话?”
“还能是谁,我三哥呗!说我妈病重,让我赶紧回家,嘁,我信他。我昨晚还看见我妈的麻将游戏账号在线,凌晨一点多了还在玩呢。”
“这山里,还能有信号?九爷你这屏蔽结界做的不行啊!”
“嗯……嗨,我前两天闲得无聊想玩斗地主,谢姐姐给我连了个新网,可以跨界通话发信息……”
“那难怪。小颜你……要不要回去看看?”
“我回个毛啊,上次那事后,我就明说了,我和沈家断绝一切关系!我把他们当亲爹妈亲哥哥的时候,他们是怎么做的,把我绑走逼着我联姻,害的咱俩都差点死在那了,我现在这条腿还走路不利索呢……我都被他们害的变成瘸子了,还想忽悠我自投罗网,没门!”
“不想回去,那就不回去。”
……
次日,我们看完日出打道回府。
然而刚回到芍雾阁,玉河就慌里慌张的从外面奔回来了:“帝君,娘娘你们终于回来了!”
九苍帮我脱去身上外衣,挑了件新外袍给我披上,淡淡瞥了她一眼:“如此鲁莽,出什么事了?”
玉河猛吞了口口水急忙说:
“娘娘,不好了,前几天跟您一起来的那位姓宋的仙人,他儿子在外惹事了!
帝君你们快去看看吧,再迟一会儿他们父子俩就要被老虎撕成碎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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