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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没有噬梦鬼的力量影响,我的梦境正常多了。只是这一回……
我梦见了古代版的江寒。
那时,他唤皓寒。
名字还是我给他取的,他还有个双生兄弟,叫赤阳。
那年,冥殿遣来一对仙侍。
据说是从上头贬下来的。
兄弟俩刚成仙不久,本在天帝身边侍奉,但因犯了贪心,企图偷盗龙王献给天帝天后的宝物,被天帝案前仙官玄月大人贬了下来。
偷东西的,是赤阳。
赤阳是哥哥,性情活泼开朗。
皓寒是弟弟,多时沉默寡言,性子多少有些抑郁。
彼时冥殿那边不缺人手,黑白无常又不爱带新人,所以便将这两个苦力送至了黄泉司,还特意嘱咐,不用给太好的待遇。
不过,我并没有听他们的话。
我知道冥殿将这两人送过来是为了磋磨惩罚,可他们战战兢兢办事,我委实没必要为难。
最早,是赤阳和我更亲近些,因为那厮脸皮厚。
皓寒见到我,总是不大好意思。
“尊主,鬼市现切的牛肉,加了辣椒酱!还有我刚打的梅子酒,我知道尊主不胜酒力,这果酒喝着不醉人。来,今晚我们不醉不休!”
赤阳大大咧咧地将牛肉与一坛酒摆在了我的案前,我将视线从手中那卷书上抬起,落在兴奋张罗的赤阳身上。
赤阳与他弟弟的面容,有六分相似,兄弟俩都属于翩翩美少年那一款。
只是赤阳更俊朗些,弟弟皓寒更清冷些。
“你啊,本尊好不容易才向冥殿为你申请到与普通阴差一样的待遇,让你每月能有几两碎银俸禄傍身,不至于白干活空出力不得好。
你倒好,不留着俸禄娶老婆,隔三岔五就买些大鱼大肉来黄泉司找本尊喝酒,你这家伙,委实不会过日子。”
我嘴上责备着,身体已经很诚实地扶着椅扶手坐直,把手册搁置在一旁,深吸一口酱牛肉的香气,暗中忍不住开心:“你怎么知道我馋这家牛肉好久了?”
赤阳摆好东西,坦诚笑道:
“上次见你看书,一直盯着书上的现切牛肉看,我就想到,尊主你肯定是馋了。以尊主你的身份,主动去鬼市买肯定不大成。
况且你每日又这般忙,今日我当卯时到酉时的值,下值正好赶上鬼市牛肉铺子开卖,我就跑去鬼市逛了一圈,顺手拎了一包回来。”
“成吧,既然你盛情难却,那我就不和你客气了。”
我捞了捞袖子,欢快开动:
“不过你下次再去鬼市买什么好东西,记得提前来找我支银子,本尊堂堂一个尊主,不能总蹭下属的饭啊!
我说的你也得上上心,本来阴差的俸禄就不高,你也老大不小了,不能总留在黄泉司和我吃吃喝喝,得考虑成家的问题了。
我听说鬼市卖酒的花娘对你很有意思,你和她,相处的也挺愉快,花娘这个鬼我知道,生前就是个酒坊老板的女儿,爹走得早,全靠她一个人经营着偌大的酒坊。
那年京城下来一个大贪官,在街头无意碰见她一次,就被她的美貌所吸引了,死活要抢她回府做自己的侍妾,无论当地官员老百姓如何阻拦,大贪官就是坚决不放过花娘。
花娘不想受辱,便在大贪官抬花轿迎娶她的当天,一头碰死在大贪官暂住的驿馆门口了。
是个贞烈女子,来冥界三十余年,她酿的酒,可是饱受大家称赞,她的人品性情,大家也是有目共睹,样样都好,你若娶回家,必能夫妻共白首。”
赤阳不好意思地挠头笑笑:
“尊主,我和花娘……现在还只是好朋友。尊主你不用总是操心我们兄弟俩……
我们兄弟俩是天庭贬下来的罪仙,尊主能替我们抹去罪仙的身份,让我们做一名普通阴差,从头再来,已经是对我们兄弟俩天大的恩泽了。”
“既然来了冥界,你们也适应了,以后就在冥界生活吧,冥界比天界开明,没有那么多严苛的死规矩。”
“前些年,尊主都是自掏腰包养活着我们兄弟俩,这些年有俸禄了,虽然不多,可尊主还是时不时就给我们兄弟俩扔点钱。
不瞒尊主,我其实已经攒了不少银子,都是头些年尊主赏的,我一个大男人,也没什么地方需要花钱……我如今的兴趣爱好,也就只有和尊主吃吃喝喝这一条了。”
赤阳脸红的轻轻道。
我抿了口甘冽的酒水,点头:“记住,无论什么时候,都要照顾好自己,为自己留足后路。”
“好,尊主,我听您的。”
赤阳不拘小节地给我夹菜,与我一起把酒言欢。
酒过三巡,我的余光却扫见了殿外门边一片玉白色的衣角。
是皓寒。
皓寒这人心思多,赤阳和我在一起开心说笑时,他从来不出现。
赤阳表面大大咧咧,粗心大意,可实际上,却很会照顾人,心细如发。
我伏在桌上看公文看得犯困睡着时,他会轻手轻脚给我披上披风。
我睡醒脑子犯浑,写字不利索时,他便沏上一盏合我口味的清茶送过来给我醒神。
春日到了,他会在勾魂途中,从人间折一束桃花送给我。
夏日摘莲蓬,秋日偷果子,冬日还把雪兜回冥界,给我捏雪娃娃。
我带他一起出门办事,遇见危险,他总是第一个护在我面前……
听风不止一次猜测,赤阳是不是对我有意思。
可只有我和赤阳本人知道,他做这些,只是在报恩。
有的人,天生道德感便极重,滴水之恩,必要涌泉相报才好。
而且我俩,算是知音。
他知我心中有人,所以日日郁郁寡欢。
我知他悦爱花娘,但因罪仙身份,总是自卑。
我替他暗中照拂花娘,他就为我摘花,顺路去皇宫打探那人近况。
我俩,不过是借着对对方的好,来缝补破裂的自己罢了。
可我没想到,那段难熬的时间,我唯一的同伴,竟在一次意外之中,丧了命,再也回不来了。
赤阳被皓寒带回黄泉司的时候,整个人都被厉鬼撕成了七零八落的血肉块。
我看着血肉模糊的他,只觉得好似有把锋利的匕首,插进了胸膛……
眼眶又酸又热。
皓寒低头歉意道:“对不起尊主……是我没能保护好哥哥,那厉鬼太厉害了,哥哥根本没机会逃,就被厉鬼撕成了两半,哥哥、是被厉鬼虐杀而亡……”
我根本不敢想象赤阳在死前究竟承受了多么痛苦的折磨,我生气,我愤怒,但对着同样满身是血的,面色苍白的皓寒,我舍不得发作。
赤阳生前,除了花娘,最宝贝的就是这个弟弟。
我强忍怒意与悲痛安慰他:“皓寒,节哀。别自责,此事与你无关,是本尊不好,本尊不该遣你们两人单独去捉拿那东西……害你哥哥丧命。”
咬紧牙关,我哀然道:“你放心,本尊一定会将凶手,千刀万剐,替你哥报仇!”
他深深瞧了我一眼,面无表情地点头。
后来,我亲自跑到阳间,将那只杀害赤阳的凶手一掌拍得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可即便我杀了那只厉鬼,也没有用了,赤阳再也回不来了。
我和皓寒将赤阳葬在黄泉司东头的那片彼岸花地里那日,花娘跪在赤阳的碑前哭得痛彻心扉,直到哭哑了嗓子,哭青了眼,花娘才跌跌撞撞地回到鬼市……
继续卖酒。
只是打那日开始,他们说,再也没见过花娘笑了。
又几年,花娘不卖酒了。
花娘从鬼市消失了。
我派人找了她好多年,十年后,她突然变成了忘川河上的摆渡人。
年少不在,美貌不在,只一白发苍苍的耄耋老人。
还瞎了眼。
我知道,这么多年了,花娘其实一直都没能走出来。
她在忘川河上摆渡,是还心存一丝希望,希望,有一日,能在河上见到他……
哪怕她明明知道,神仙没有来世。
赤阳走后,陪伴在我身边的人,就换成了皓寒。
皓寒和他兄长的习惯一样。
会在天冷时给我加衣,会在我浑噩时给我沏茶。
会从人间给我带来一束娇艳桃花。
会在我看公文时,安静伫立一旁,给我研墨。
但我清楚,那不是真正的他,他只是一直都在模仿自己的哥哥讨好我……
他身上虽然有赤阳的影子,可他终究不是赤阳。
他不会巴巴的央我为花娘解决麻烦,也不会激动地告诉我,阳界那位皇帝又在朝堂上砍了哪个贪官奸臣……
他根本不知道,我心中,早已有人。
而他,所做一切,也并非出于知音的身份。
而是一名,追求者……
听风曾不止一次提醒我,皓寒的性子与赤阳是截然不同的,皓寒看我的眼神,过于贪婪,不是好事,恐日久生变。
我又何尝不晓得这一点,但他是赤阳的弟弟。
因为赤阳,我放纵他在我身后做些惹人厌的小动作。
我素来不喜心思过于繁杂的人,但因为赤阳,我多番偏纵他。
没办法,赤阳向来宝贝他。
我甚至怀疑,当年真正起了贪欲的人,不是赤阳,而是皓寒。
当年,表面上,人人都知道赤阳在天上犯了事,皓寒是因为与赤阳关系特殊,才遭受牵连一并被贬下来的。
可实际上,深思才觉,或许反方向想一想,也符合逻辑。
皓寒做了错事,被天界察觉,赤阳为了保护皓寒,就将罪责全部揽在了自己身上。
由于赤阳在天上立过功,天界从轻处罚,所以才有了兄弟俩齐齐被贬下冥界的结果。
这个推测,并非不可能。
原本,我可以为了赤阳忍一忍皓寒的贪欲。
可,直到九苍入冥界,他的贪欲越来越严重了。
他总仗着自己在我身边时日久,欺负九苍。
他见不得九苍与我亲近。
他偷偷往九苍的茶水里下毒,若非我发现及时,后果不堪设想。
他骗九苍去人间降厉鬼,只是他失算了,九苍的本事,彼时已不惧那些鬼物。
而恰好是因为这个行为,我开始怀疑……当年赤阳是怎么死的了。
我嫌他烦,怕他再对九苍下手,就寻了个由头将他调出去几年。
本想让他在外面好好沉淀些岁月,说不准远离我,他心里就没有那些荒唐的念头了。
可没想到……
他为了挑拨我和九苍的关系,告诉九苍,我养着九苍,只是为了利用他,要他的元神。
他将我埋藏在心底数百年的秘密公之于众,他挑拨九苍与我反目成仇。
那晚,九苍一掌狠狠劈在我的心口。
我本就不大稳固的元神,被他一掌又劈裂了几寸。
九苍满目恨意地瞪着我,逼问我为何要如此欺骗他,利用他……
我强忍着心口刺痛,吞下一口血,将计就计,骗他,我从未对他有过真心。
他怒目凝视我,痛苦地红着眼问我,我究竟还有多少年仙寿。
我告诉他,还有三千年。
他苦笑着,笑出了眼泪。
他失望至极地挥袖离开,临走还不忘放狠话,说我永远都休想得到他的元神。
但我俩,从前可是夫妻啊……
我又如何猜不到,他只是气急才说几句狠话反抗我。
他问我仙寿还有多久时,就已经下定了舍弃自己,为我续命的决心。
他就是嘴硬心软……
可他又怎知,我哪有三千年仙寿,我连三百日,都撑不到了。
彼时的我,早已是强弩之末。
九苍离开黄泉司又被皓寒暗算了几回,我为了保护九苍,便托轮回殿殿主收留九苍,照顾九苍。
直到确认九苍住进了轮回殿,我才彻底放心。
赤阳的死因是与九苍和我反目的原因同时查清的。
那一晚,我握着听风送来的两份书信,只觉得,头颅内嗡嗡的。
皓寒站在大殿烛影下,挺直脊背,不卑不亢。
我颤抖着将书信放回桌案上,哽咽问他:“为什么要杀你兄长,为什么要对九苍下手?”
皓寒闻言,嗤笑一声,面上毫无惧色,反而振振有词:“为何?尊主不知道么?因为属下,心悦尊主啊。”
我被他气得胸口钝痛:“你!”
皓寒毅然对上我的视线,不知悔改道:
“是,大哥的死,是我造成的。
不仅如此,大哥被贬下冥界,也是我导致的。
当年,东海向天帝天后进献九龙珠,大哥负责看管神珠,是我,利用大哥对我的信任,把九龙珠偷走,藏在大哥房间被窝里。
龙珠失窃,天帝下令彻查,结果天兵在大哥的被窝里找到赃物,大哥这才被贬下来的!
大哥奉尊主之命,前去凡间捉拿厉鬼,尊主你没有算错,那只厉鬼,我若和大哥联手,它必不是我们兄弟的对手。
但,你算漏了,我会背地里暗算大哥。
那会子,大哥向我求救,我就站在安全的地方,一动不动,亲眼看着大哥,被厉鬼撕碎,被厉鬼狠狠折磨至死!”
“那可是你亲哥哥!”我捂着胸口气到额角青筋突突直跳,脑子里一片嗡鸣。
“亲哥哥,呵。”他目含讥讽地笑出声,“从小到大,我被这一声哥哥,困了多少年!”
他慢悠悠地走近我,胆大妄为地一拳头砸在丹陛下的瑞兽香炉上,仰头看着我,似对我的无声宣战:
“同为星宿之子,我们一母同胞,且是双生,凭什么他生来便注吉,我却是颗人人嫌恶的凶星!
明明小时候,爹娘最疼爱的人是我,为什么后来九曜星宫点兵下界降拿妖患,爹娘明知那一去凶多吉少,却将他留在天上,带我去送死!
可他们万万没想到,我命大,那一战他们双双陨落,我却侥幸活了下来,还和赤阳一起,被玄月大人看中带去了天帝的神宫侍奉!
原以为,离开星宿大殿,我就能和赤阳公平竞争了,但谁知赤阳究竟给那些神仙灌了什么迷魂药,那些神仙眼拙,看不见我的优秀,只会将目光放在赤阳身上。
明明我和赤阳一同下界办的事,降的魔,明明我受的伤最严重,明明是我救了黎山公主,可为什么天帝只褒奖赤阳一人,黎山公主却心仪赤阳。
是,赤阳是比我讨喜,比我懂得人情世故比我会拍马屁,我嘴笨,我甘拜下风。
可他千不该万不该,觊觎我想要的位置。
黎山公主有眼不识泰山,我就让黎山公主,名声尽失,再也嫁不出去,无脸待在天宫。
本来就是我先看上天河统领一职的,他明明知道我想做天河统领,明明知道,只有当上天河统领,那些人才不敢轻视我,但他还是耍诡计,竟让几位大仙官同时生出举荐他为天河统领的念头,他该死!
既然他如此不识好歹,我就不能留他了,我嫁祸他偷窃龙珠,就是要断他仕途!
只是没想到,天帝竟然心软放过了他,还牵连了我,把我也一同贬下了冥界!
我可真是,有苦说不出!”
顿了顿,他似感慨地继续往下说:
“刚来冥界那些天,我每一日,都在思念着天界,都在梦想着,能回到天上。
我想立功,只要立了功,我就能回去……直到,我遇见了你……”
他一双幽深的眸子上笼罩着阴冷的贪婪,勾唇无耻的阐述:
“从你第一次从天而降在厉鬼的刀下救了我,我就对你,一见钟情,心生爱慕。
可你眼里,从始至终只有赤阳,你面对赤阳,便能开怀畅饮,面对我,却永远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我受不了,我嫉妒,嫉妒他为什么能随便接近你,嫉妒他能和你同桌把酒言欢,嫉妒他能为你添衣送茶,嫉妒他总能让你有求必应!
我讨厌看见他对你笑的样子,讨厌他像个熟人一样,与你亲近聊天,讨厌他摘莲蓬讨好你,讨厌他,送你桃花!这些,我都能做啊!”
他步步登上丹陛,逼近我的桌案,越说越疯狂:
“只要有他在,我就永远都无法入你的眼,既然如此,那我就只能想法子除掉他了!
他是死的冤,死得惨,但是尊主,他是因你而死的啊!
但凡你当初不那样冷落我,我也不会想到用这个办法对付他。
哈哈,好在,没了他,你果然看见了我,你的身边,只有我了,我像他一样,给你端茶,给你披衣,给你摘桃花。
我在外面惹事,每次都是你为我善后,即便你晓得有些事是我做错了,你也会偏袒我,宽宥我……
我好开心啊,看看,还是得让碍事的那个人,消失吧。
但让我没想到的是,半路又杀出了个帝九苍!”
他情绪激动的一股脑,把心中怨气全发泄出来:
“是!是我告诉帝九苍,你打算用他的元神续命。
呵,这还要感谢听风那个傻子,喝醉酒了什么都往外说!
尊主你知道么,帝九苍得知真相的时候,整个人,都要疯了……
哈哈哈哈,怪谁呢,怪他自己!
尊主,你的身边只能有我!
凭什么他一来,尊主你就不在乎我了,你还为了他惩罚我,尊主,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我不允许任何人觊觎你,帝九苍看你的眼神里,有情,他爱上你了!
那我就更不能留他了,我知道,以尊主你的性子,你舍不得杀帝九苍,我也知道,对帝九苍这种从小就被屡次伤害的人而言,结果什么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原因,是你的初心。
帝九苍,他性子敏感,有些事,不需要我多言,他自己就能怀疑到。
他啊,太弱了,仅是欺骗二字,便足以毁了他。
尊主,造成现在这个局势的罪魁祸首不是我,是你自己!
当初你若对赤阳冷淡些,赤阳就不会死,你若少关心帝九苍几分,帝九苍也不会弃你而去!
哈哈,尊主,这些年来,你那样保护帝九苍,疼爱帝九苍,如今被满心满眼宠着的男人背叛,是种什么滋味?
爽吗尊主?尊主,从今往后,你就老老实实的留在属下身边吧,您和属下,才是天生一对。”
我听罢他的荒唐话,不禁悲从心来,苦笑出声:“真是,放肆。”拿起手边的瓷杯,我冷冷问:“你在水里,下了什么?”
他走到桌案前,俯身,挑眉奸笑道:“这可是我在东荒,好不容易才搞来的神药,对尊主的身体不会有任何伤害,只是尊主,从今往后,你就只能做个普通女人了,没有法术,没有仙气。”
胆大妄为地伸手,指尖挑起我的下颌,压低身凑近我,猖獗放话:
“尊主你放心,我会好好爱你的,我会带你离开冥界,我们去过只属于我们两人的美好生活,以后,你不是黄泉之主,我也不是被打入地府的罪仙,你是我的妻子,余生的职责,便侍奉好为夫,给为夫,传宗接代。”
我淡然看了他一阵,忍住差点呕出来的冲动,“哦?你有这个本事么?”话音落,我猛地一掌将他击飞出十几米远,重重摔撞在门槛上。
殿外的听风闻声带着阴兵闯进来,轻而易举便将重伤在地的他团团包围住。
他呕了一大口鲜血不敢置信地仰在地上颤颤看我:“怎么可能,我明明亲眼看见,你把茶喝掉……那药,为什么对你不管用!”
听风忍无可忍踹了他一脚:
“王八犊子!就凭你也想让尊主功力尽失成为你的妻子?你可真是色胆包天!我们尊主的力量源自整个黄泉,谁给你的勇气,还敢肖想散尽黄泉之力,你当我们冥界是摆设吗!”
说完,又上瘾地继续踹了两脚。
踹完才赶紧问我:“黄泉,怎么处置!”
不等我回答,又自顾自地说:“杀了吧,这种祸害活着浪费空气死了浪费土地!”
我又何尝不想将他彻底销毁,只是,看在赤阳的份上,我还是选择放过他……
只判了他剔除仙骨,扔入轮回,永世为人。
我还记得,他被阴兵们拖出大殿时,嘴里仍在嚷嚷着:“黄泉,我悦爱你,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爱你!”
“你以为轮回就能让我忘却这段情吗?不可能!黄泉,你只能是我的!”
“黄泉,你等着,我还会找你的!”
“你永远,也别想摆脱我!”
所以当年的话,终究还是一语成谶……
他果然,又来缠我了。
这个梦,我没告诉九苍。
我也不是很确定,这究竟只是个梦……
还是从前真实发生过的。
突然想到血绫……
也许,是时候找个突破口试试了。
人在迷雾中,没有风吹散雾,那就只能靠自己走出迷境了。
中午,我心不在焉地和爸妈一起吃饭。
九苍给我剥了个大虾,见我又在发呆,便低声问道:“夫人没睡好?”
我猛地清醒过来,心虚地往嘴里扒了两口饭,点头:“有点。”
“那等会要不要午休?”
我赶忙拒绝:“不用。”
我妈心疼我,闻言站起身,道:“你这小身板,工作一年辛苦了,我给你炖了土鸡蛋补补,这就给你端过来。”
趁着我妈去端鸡蛋的功夫,保安大叔赶紧用胳膊肘碰了碰我爸:
“老祝,江湖救急,你地盘上出了个厉害玩意,附近鬼差都快上你家来哭了。”
我爸端着饭碗淡定问:“你打不过?”
保安大叔尴尬:“我、我那是怕自己一用力把他给打死了,再说你地盘上的东西,归你管,我干嘛要打。”
这句话,说的违心极了。
我爸会意地点点头:“晚上我去看看。”
“我这几天在查噬梦鬼,倒是的确查出了一些东西,噬梦鬼,似乎和你们上次对付的那玩意,有些联系。”
保安大叔说完,九苍夹了块鱼肉喂给我,从容问:“须莲鬼母?”
保安大叔重重颔首:
“我再观察几日,不过噬梦鬼的胃口真是越来越大了,连老祝老婆都影响到了,而且,噬梦鬼好像在背地里,搞什么大动作,应该是想,对付什么厉害人物……八成是对付你!”
九苍嗯了声:“意料之中。”
“还有,我根据小漓给的线索,去江家查了,江家的确供奉着噬梦鬼的牌位,但噬梦鬼不住在牌位里。江家上上下下我都找遍了,也没找到噬梦鬼。现在除了它主动现身,其余时间,踪迹成迷。”
九苍静了片刻,道:“不在牌位里,那就是宿在人的壳子中。”
我爸一愣:“你是说,噬梦鬼与江寒,融合了?”
保安大叔也赞同道:
“我和九爷猜的一样,只有宿在人体中,才能掩盖住阴灵的气息,若不是人体做掩护,我想不到有其他法子能让噬梦鬼的气息,消失得那样干净了。”
我爸拧眉沉声感叹:“这样一来,江寒那孩子,怕是就废了。”
话音刚落,我妈就端着一盆炖蛋快步赶了过来。
鸡蛋放在饭桌上,我妈热情招呼:
“来来来,大家吃鸡蛋。我先给小崽子们弄一点,吴大哥,你和老祝就随意啊。”
保安大叔毫不见外地摆摆手:“嫂子不用管我,在嫂子这叨扰这么久,早就把这当成自己家了。”
“那就好。”我妈放心地笑笑,先给我来点,再依次给小狐丫和血绫盛鸡蛋。
饭后,我爸和我妈去地里扒红薯了,保安大叔则跟在九苍身边,与他详说噬梦鬼和那什么须莲鬼母的事。
我听他们聊天,听得打瞌睡,见小狐丫和血绫在门口院子里玩,就打着哈欠也出门吹风了。
陪两个小丫头玩了一阵跳房子,小狐丫跳累了,就先回厨房找水喝了。
血绫在树下继续研究怎么跳好玩,提着裙子开心地叫上我:“主人,我知道这一关怎么过了!”
我看着小丫头欢喜蹦跳的背影,站起身,语气严肃:“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小丫头一僵,愣了几秒,随即迅速转身,眼神迷茫地看着我,小心试探:“主人?”
我冷冷道:“血绫,是我。”
也许是装得够像,小丫头下一秒就激动地扑进了我怀里,喜极而泣:“呜呜,主人,我想死你了!”
我摸摸小丫头脑袋,轻声问:“这些年,你都是怎么熬过来的?你,还好么?”
小丫头趴在我怀里呜咽诉苦:
“才不好,当年主人陨落以后,臭九苍把主人的元神偷走了,还把血绫绑在黄泉大殿的柱子上系了死结。
呜呜,血绫在黄泉大殿挂了好几百年!
好不容易等到听风哥哥救我,我又四处找不到主人,我跑遍整个冥界,都感应不到主人的气息,听风哥哥说,是臭九苍把主人藏起来了。
没有主人的日子,我好难过,我连家都没有了,出门还被秃鸟欺负。
呜……主人,都怪臭九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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