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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人!”李衍吃了一惊,连忙转身。
断尘刀压下,左手勾魂索呼之欲出。
这“蛇蜃”浓雾,虽说有遮掩灵觉神通的能力,但却并不强大。
方圆一里之内的各种气味和声音,依旧清晰可辨。
悄无声息靠近他们,绝对是高手!
而那苍老的声音,也越来越近。
“慌里慌张的,也不知你如何闯出这番名头…”
说话间,浓雾中已出现个老头。
这老头弯腰驼背,满脸沧桑褶皱,头戴破草帽,腰后还别着土烟杆子。
怎么看,都像是乡间的老农。
然而李衍看到,却是瞬间了然,将刀收起后拱手道:“原来是前辈。”
在龙门客栈,他曾被人托梦,似乎要告知赵驴子的情况,可惜他神魂强横,还有诸多护身法器,强行苏醒,急忙出门也没找到人。
这老头,之前在客栈中出现过。
因为隐藏的好,没被发现,如今一看自然猜出。
他使了个眼色,让旁边的武巴将虎蹲炮收起,才拱手道:“如果没猜错,前辈应该就是冥教五方阴祭中的‘中央垒坟翁’阴九歌,阴前辈吧?”
“哦?”
老头眼睛一耷拉,“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李衍瞥了眼对方系着的皮口袋,开口道:“听闻前辈精通风水,手持葬阴铲,腰挂‘后土袋’,里面放着百家坟头土,路遇孤坟必添把土,会改凶地为吉壤…”
这是龙门客栈裴娘子给他的情报。
冥教这位老前辈,游走神州各地,时常安抚亡魂,改善凶煞之地风水。
所以,被称为“中央垒坟翁”。
都是暗中行事,虽默默无闻,却是个真正的有道之士。
“行了,行了…”
阴九歌摆了摆手,满脸无奈道:“申三酉这不孝的徒弟,整天往女人裤裆里钻,他师傅这点底细,也给卖的一干二净。”
虽然是让人尊敬的老前辈,但李衍此时也顾不上听他废话,面色凝重道:“前辈是否知道我那朋友赵驴子情况,还有,申老哥到底出了什么事?”
“急什么。”
阴九歌微微摇头,看了看周围,开口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随我来。”
说罢,便转身背手走入雾中,李衍等人也紧随其后。
这老头似乎对邙山十分熟悉,即便有大雾遮掩,也毫不减速。
左拐右拐,没一会儿,便来到了一道黄土沟壑前。
邙山之上,大多是这种地形。
但与其他地方不同的是,沟壑之中散落着大片砖石,上面还有石灰层,显然是一座古墓。
阴九歌二话不说,跳入沟壑,钻进墓道。
李衍等人互相看了一眼,也纷纷跳下。
申三酉情况未知,即便这位德高望重的阴九歌是其师尊,也不得不防。
毕竟,他们已见过太多年老怕死,走错道者。
墓道并不深,只能容得下人弯腰进入,而且前方已经塌陷,形成个面积不大的石洞,众人进入后,也只得半蹲着,十分憋屈。
李衍眉头微皱,便要询问。
然而,阴九歌却看向墓外,摇头低声道:“那些东西快来了,待会儿再说。”
他一边说,一边用干枯的手掌,从腰间另一个皮囊中抓出把五谷,放在嘴边念了几句咒,随后顺手撒在了洞口。
呼~
一股清风吹过,带着植物清香,洞窟内空气顿时变的清新。
五谷辟邪术!
李衍看到后,眼睛顿时一亮。
这是民间阴阳先生常用的术法,很多人都会,无论净宅还是红白喜事,都经常出现,他也见王道玄用过。
然而,阴九歌用出,又是另一个层次。
洞内残留的阴煞之炁,被一扫而空,且五谷还在发挥作用,将外面炁息隔绝。
这已不止是单纯的“五谷辟邪术”。
似乎还掺杂了“阵法”和“撒豆成兵”的方法。
再联想对方之前用过的纸人术托梦,李衍已是万分佩服。
就在他想询问时,忽然寒毛倒竖,看向洞外。
呜~
洞外风声陡然变得激烈。
好似风吹过隙,又似人在呜咽哭泣,裹着某种诡异韵律。
外面的雾气,也越发浓郁。
原本是白茫茫一片,如今却变成铅灰色,使得光线越发昏暗。
李衍鼻翼微动,瞳孔猛然一缩。
他竟嗅到铜锈与纸钱焚烧的焦苦,还混杂着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这种味道,让他想起了咸阳城外乱葬岗的野祀。
“锵啷——!“
忽然,刺耳的铁链拖曳声于雾中响起。
李衍和吕三,同时捂住耳朵,露出难受表情。
这声音让人牙根都发酸。
而其他人没事,显然听不到。
变化不止有声音,铅灰的浓雾深处,有密密麻麻磷火升起。
随后,众人都听到了异动。
那是纸衣摩挲的沙沙声、叠着皮靴踏地的闷响。
仿佛有支看不见的军队正穿雾而行。
“咿——呀——“
尖利的傩戏唱腔刺破浓雾,声调忽男忽女,用着古老腔调。
旁边的阴九歌则突然睁眼,又从腰间皮囊中,抓起把坟头土撒向洞口。
尘土竟在空中悬浮,上下起伏。
即将侵入洞内的灰雾,也迅速避退三尺。
“吱吱~”
老鼠的叫声忽然响起。
那是因为吕三召唤,跟着进入洞内的几只老鼠。
它们惊慌乱叫,突然齐齐人立,前爪合十,对着洞外作揖。
“鼠拜煞?“
李衍看到后,眉头立刻变得凝重。
王道玄跟他说过这种情况,乃是玄门“象占”中的一种。
所谓“象占”,就是通过种种征象,判断发生了什么。
“鼠拜煞“只有一种情况,
鬼王现!
鬼王可不是普通的阴魂厉鬼。
若要比较,就是普通阴兵与内坛八将的等级。
邙山之上竟弄出了鬼王。
有鬼王率领,阴兵的力量便更加强大。
而且这数量和规模,李衍自踏入江湖后,还从未见过。
怪不得,那王玄谟敢自称鬼帝。
这阴兵过境的景象,来得快,也去的快。
半袋烟的功夫,怪声便呼啸而去,就连蛇蜃浓雾也消散无踪。
李衍深深吸了口气,“前辈,能说了吧?”
“当然。”
阴九歌回道:“老夫本来就要找你,毕竟此事离不开你出手。”
他一边说,一边盘膝坐在残碑上,抽出土烟杆子点燃。
“外面的,可不是普通阴兵,你们可知徐福镇六国故鬼之事?”
一旁的金眼冯,本来吓得要死,听到后立刻激动,“前辈也知道,老夫果然没猜错,外面的阴兵,是否就是当年六国阴魂?”
“是,也不是。”
阴九歌抽了口烟,沉声道:“此事清楚内幕者甚少,只在我冥教典籍中记载,今日告知诸位,且不可随意外传。”
“昔日,始皇扫六合,楚人哀郢、韩姬哭社,六国贵胄怨气冲霄,且被六国术士利用,召来妖眚之炁,借邙山中龙脉,孕育人间魔兵…”
“此事若成,便是天下大劫,就连六国余孽之中,也有不少人反对,但他们丧心病狂,终究是做成了此事,且因妖眚之炁,寻常法门已难以应对,即便打散,仍能流毒四方…”
“而那徐福,也确实是鬼才,竟取尧舜禹三皇陵寝之灵木,于邙山仿酆都建制,弄了座假阴司,将六国怨魂尽数诓入其中,破了阴谋,同时将六国术士尽数坑杀…”
烟锅子在黑暗中明灭不定,古老往事,更听的众人惊愕。
“假阴司?”
李衍难以置信,“怎么可能?”
阴司地府之所以特殊,那是因为在大罗法界。
即便“云中君神阙”、“尸陀林”这些地方,也根本做不到。
“他自然没这能耐。”
阴九歌敲了敲烟袋锅子,继续道:“能做成此事,皆因始皇赐下的随侯珠!”
“随侯珠?”
金眼冯嘴巴都合不拢,“随侯珠藏在这里!”
李衍等人,也是大吃一惊。
无他,随侯珠的名声,实在太大。
《淮南子》中便有记载:随侯行,见大蛇伤断,救而治之。后蛇衔明珠以报,其珠径寸,纯白,夜有光明,如月之照。
“随侯珠”与“和氏璧”并称“春秋二宝”,象征国家权力。
历代文人墨客,不知有多少诗词将其称赞。
阴九歌点头道:“没错,秦灭六国后,随侯珠与和氏璧均归秦室,和氏璧被制成传国玉玺,随侯珠本来要制作冠冕,随始皇下葬,实则放在此处。”
李衍想起之前浓雾,“那‘蛇蜃’是随侯珠引发?”
“嗯。”
阴九歌点头道:“‘随侯珠’本就是妖蛇异宝,后来又成了国祭神器,得秦一国香火之力温养,玄妙至极,蛇蜃自成幻境,才将六朝故鬼镇于假阴司中。”
龙妍儿听的入神,忍不住赞道:“徐福青史留名,确实有本事。”
“哼!”
阴九歌一声冷笑,“徐福此人包藏祸心,再有本事也该死。”
“老夫怀疑,他已在邙山假阴司内动了手脚,才留下这么多祸患!”
说着,又看向李衍,“你是活阴差,所以老夫在龙门客栈看到你时,便决定请你相助,只不过要先来查探一番,所以才没相见,没想到你们也查到了此地。”
“那是自然。”
李衍点头答应,他对这“假阴司”也很好奇,随即询问道:“既有随侯珠镇压,这邙山鬼帝又哪来的本事鹊巢鸠占?”
阴九歌冷声道:“还不是因为徐福动的手脚。”
“随侯珠本不应现世,以邙山为局,借中龙脉之力,迟早将魔兵磨灭,但到唐时,便出了破绽,灵珠炁息外泄,不仅弄出诸多蜃景,还引来蛇妖,被善无畏咒杀。”
“实不相瞒,老夫早已来到豫州数月,终于查清这王玄谟根底。”
“他乃北魏阴符宗宗主,这一脉脱胎于阴山派,结合了道门符箓派,手段了得,最擅于炼阴兵,因为被南北玄门追杀,才隐遁于南朝。”
“王玄谟虽修行资质不凡,但却不通兵法,昔年北伐战败后,退守荥阳时掘开虎牢关古战场,用五斗米教的'收魂幡'收了八千战死阴魂,年迈后假死在邙山修道。”
“永熙年间,尔朱荣屠洛阳时,他才借血煞之炁成功进入假阴司,老夫找到当时一份记录,说有人看到邙山滚落石碑,篆文碑碣,其字如虫蛇,祭以童男血压胜,正是秦篆与鲜卑巫文的合煞之法!”
“所以这满山的阴兵,一半是六国故鬼,一半是洛阳冤魂!”
“原来如此…”
李衍若有所思道:“申老哥,难不成已经进了那假阴司?”
这邙山暗藏危机,凶险万分,怪不得申三酉一幅要舍生取义的模样。
谁知,阴九歌听罢却陷入沉默,眼中满是哀伤,“他查到了一些事,邙山与之相比,都不算什么,估计早已离开神州,出了海。”
“出海?”
李衍愕然,“他要去哪儿?”
“东瀛。”
阴九歌说了地点,就不肯再言语。
李衍则立刻闭嘴,不再多问。
他已知道申三酉查到了什么。
赵长生!
看来这徐福和赵长生,果然有关系。
若真躲在东瀛,那他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将其弄死!
想到这儿,李衍又开口询问道:“那赵驴子呢?”
这次,阴九歌倒是没隐瞒,开口道:“老夫查到一件事,龙门客栈往来的客商中,时常有人莫名其妙失踪,洛阳城也是如此,皆被送往邙山。”
“抓住个拍花子的丐子头,才知道所抓之人,都是昔年六国血脉残留,而那赵驴子的妻子,也是因此才被抓走,地龙子碰到邙山蛇蜃,猜测随侯珠藏在此地,所以二人准备联合盗宝,却被察觉。”
“地龙子回到豫州,便被诱杀。”
“至于赵驴子,应该被关在地宫之中。”
“但是生是死,老夫也不知晓。”
李衍听得心中一暗,“他们要六国血脉作甚?”
阴九歌摇头道:“这世间法门,皆有代价,王玄谟即便天纵之姿,占据假阴司称鬼帝,恐怕也要付出不小代价,这蛇蜃泄露的越发频繁,估计想用六国血脉安抚。”
说着,扭头看向洞外,“上清宫的道士,早已不是当年传承,只知道捞钱,碰到这么大的事都没察觉,说不定也有内鬼,不可信任。”
“蛇蜃第一次出现,便是在景陵。”
“你们若想救人,今晚或许就是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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