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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家伙,莫非嫌命长?”沙里飞顿时有些不满,江湖众人尤其忌讳这个,结拜的时候,都要对着关二哥烧黄纸斩鸡头,哪愿意听到这话?
即便王道玄,脸色也变得难看。
“诸位莫误会…”
客商领队额头冒汗,连忙解释道:“在下也是江湖中人,哪敢冒犯关圣帝君,实则此事已传得沸沸扬扬。”
李衍眼睛微眯,“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客商领队苦着脸开口道:“这件事,在下并非亲自所见,也是听别人提及。”
“传闻关圣帝君当年下葬后,尸首分离,难以入土为安,魂魄每晚就在玉泉寺覆船山处游荡,高呼‘还我头来,还我头来’,当时搅得整个当阳县人心惶惶。”
“后来,玉泉寺主持便劝解关帝,说汝一生取过多少人头,刀下亡魂无数,为他们想过吗?关帝听闻,深感惭愧,从此魂归陵寝,不再作祟。”
“简直是胡说八道!”
王道玄这老实人也火了,“佛门汉时传入,当时还叫浮屠教,玉泉寺也是隋时才有,什么时候能管得着关圣帝君?”
“这…”
那客商领队都快哭出来了,“在下没读过书,只是听闻当地这么传,还望诸位见谅。”
李衍微微摇头,沉声道:“你继续说。”
“小人也是道听途说。”
客商领队又解释了一句,这才开口道:“前些日子,当阳县连出命案,常有人半夜行走,被人砍掉头颅。”
“县城捕快布局拿凶,结果当晚,一无头骑士从雾中忽然出现,身披绿袍、手持关刀,还骑着赤红大马,接连砍掉好几名捕快脑袋。”
“随后,这无头骑士就喊着‘还我头来’,消失在浓雾中。”
沙里飞骂道:“这一听就是绿林道上的歹人作祟,敢冒充关二哥,也不怕折寿!”
客商头领苦笑道:“之前捕快们,也是如此猜测,和诸位一样,他们也是义愤填膺。”
“几位怕是不清楚,当阳百姓每年五月十三,都会举办关帝庙会,名曰‘单刀会’,传闻这一天乃是关圣帝君他老人家生日。”
“此地还有关氏大族,乃关圣帝君镇守荆州时的遗属,每次单刀会,周围百姓,官绅名流,都会前来祭祀,可谓当阳一大盛事。”
“出了这种事,当阳上下人人痛骂,誓要找出凶手,砍了脑袋放在关陵供奉。”
“然而随后的事,却变得有些玄乎。”
“当阳境内,可是有紫盖山洞,那可是洞天福地,传闻葛仙翁都在山中修行,当即派了术士前来调查。”
“他们同样堵住了那无头骑士,但在众目睽睽下,对方竟离奇消失。”
“不仅如此,关陵这段时间,还动辄遭受雷击,关陵墓冢后的树林,全都没了树梢。因此这流言才越发轰动。”
“关家的人,已经重金发出悬赏,听说一些巫婆神汉已经前往查看。”
“雷击?”
李衍一听,和王道玄皆面色凝重。
若是有妖人借幻术遁法,也能做到来无影去无踪,但如果牵扯到“雷”,就没那么简单。
雷为阴阳之变,万邪辟易,即便太玄正教想使用雷法,也得布下大型法坛,众多高功一起出手,甚至得推算出时间。
普通江湖术士,可做不到这个。
“小人也都是道听途说,诸位莫怪。”
客商领队拱了拱手,便缩到一旁,跟手下点起篝火,不敢再招惹他们。
轰隆隆!
就在这时,外面又是一阵雷鸣。
谈话不愉快,两方也没有继续交流的心思,各自燃起篝火,弄些干粮吃了,裹着衣裳睡觉。
狂风雷雨,来的快,去的也快。
不到半个时辰,天空就不再响雷,但依旧阴沉如墨,哗哗啦啦,雨势没有丝毫减弱。
夜晚的时候,雨水已汇聚成山洪,从山神庙两侧奔流而下,冲刷着下方山道。
这种时候,众人也不敢再熟睡,纷纷警醒观望,一旦发现不妙,就要立刻冒雨撤离。
好在后半夜,雷雨渐渐停歇。
天还没亮,这支商队就点起火把,赶着驴车,于泥泞道路上迅速离开。
若是被困在山中,这几车货就全毁了。
李衍等人也收拾了行囊,从另一条山道向下,经过一个时辰跋涉,终于来到平原上。
当阳县地形是西北高、东南低。
他们从宜昌翻越山岗而来,下山后就能看到远处当阳县城,面积不大,周围阡陌纵横,还有不少山村散落。
然而,天气却仍旧不好。
天空阴云,好似泼墨渲染,笼罩着整个当阳县,莫名令人心生压抑。
沙里飞开口道:“我已问过了,关陵在当阳西北,玉泉山寺在西南,紫盖山洞在东南,咱们先去哪里?”
李衍沉思了一下,“紫盖山上,太玄正教道场出了问题,本以为只此一事,但如今又出了这无头骑士作祟,背后恐怕没那么简单。”
“莫要心急,咱们先在县城住下,打探一些消息,再做处理。”
定下计划,几人当即策马而行。
一路上,看到他们这些外乡人,沿途百姓要么低头避开,要么满眼怀疑,死死盯着,面色不善。
无头骑士作祟的事,影响显然不小。
到了城门口,几人又被拦下,但当李衍取出黑色道牒后,士兵立刻变得恭敬,甚至还要派一人给他们带路。
几人婉言谢绝后,便进入了城中。
当阳县,虽说也是史书留名的县城,但历经几次战火,推倒重建,面积并不大。
因处内陆,没有渡口,商贸也不繁华。
几人打探了一下,就向着城中最大客栈而去,准备先安顿下来,再做计较。
然而,刚到客栈门口便被人叫住。
“诸位请留步!”
只见一身穿锦袍的员外策马而来,身旁还跟着几名家丁,脸色充满急切。
此人身形高大,五官敦实,面色有些发黑,长须垂胸,刚一靠近就迅速下马,恭敬拱手道:“可是从宜昌来的李少侠?”
李衍眼睛微眯,“阁下是?”
“老夫关培德。”
这位员外微笑拱手,“听闻李少侠来了当阳,老夫立刻赶来,还请诸位移步到庄内,让老夫一尽地主之谊。”
李衍有些疑惑,“我与老先生并不认识吧?”
“哈哈哈…”
这老者不以为意,抚须笑道:“宜昌严府满月宴,老夫临时有事,便派了长子关善兴前往参加,李少侠的事自然有所耳闻。”
“一诺千金,千里赠药,人人称赞,若是错过李少侠这等义士,岂不可惜?”
话说的好听,但李衍却不信。
对方来的也太快了些,再看其脚下沾满污泥,显然是从城外而来,要在城中办事。
估计是城中士兵说漏了嘴,被此人追来。
李衍也不遮掩,平静道:“关老先生,是另有他事吧?”
“唉~”
关培德叹了口气,“却也瞒不过李少侠,老夫刚到县衙,和县令张大人碰面,听闻李少侠前来,这才匆匆赶来。”
李衍心中一动,“也好,有劳了。”
据那客商所说,因为无头骑士的事,当阳县上下人心惶惶,关氏一族更是震怒,发下重金悬赏。
看来,是真急了。
正好上门,打探一些消息。
千好万好,不如口碑好。
严府满月宴发生的事,早已被宜昌城官绅传开,他们也很会看风向。
严府、都尉司、城隍庙,甚至江湖大豪雷震,都对李衍赞赏有加,显然是有真本事。
碰到这种人,又岂会怠慢。
关氏一族并不住在城内,而是住在城外关家村,拥有良田千顷,也算本地豪族。
出城后,李衍便直接了当询问道:“关老先生找我,可是为了无头骑士一事?”
“李少侠已经知道了?”
关培德一愣,眼中闪过惊喜,“莫非李少侠是接了城隍庙的任务,专门来处理此事?”
“非也。”
李衍摇头道:“是为其他事而来,顺道路过当阳,听闻了此事。”
关培德眼中闪过一丝失望,“说的也是,眼下西南大乱,各路高手全被抽掉离开。”
“老夫也曾前往紫盖山洞,但上面几家都是同样情况,派来的弟子本事不济,也差点被那无头骑士所害。”
李衍若有所思,“他们可曾发现蹊跷?”
关培德苦笑道:“若是能找到原因,老夫何至于如此着急?”
“眼看下个月,就是关陵庙会‘单刀会’,荆州宜昌两地的士绅都会来参加,若不能解决此事,谣言必然扩散。”
“先祖可是朝廷赐封的关圣帝君,若让贼人得逞,我关氏一族,还有何颜面面对先祖?”
“说的也是。”
李衍点了点头,又仔细询问此事。
事情经过,和那行商所言大差不差,就是无头骑士以关圣人打扮四处杀人,来无影,去无踪,造成恐慌。
而关陵这段时间,也是经常遭雷击。
关氏一族,已是心急如焚。
李衍沉声道:“听闻关老先生发重金悬赏,来了不少巫婆神汉,可有发现?”
“欸~别提了。”
关培德有些恼火道:“老夫也是急火攻心,无计可施。连紫盖山上的正宗玄门弟子都找不到原因,他们又有何办法?”
“其中一多半都是骗子,耍的江湖手段,想要蒙骗一笔钱,还好我关氏也有江湖中人,揭穿了他们骗局。”
“倒是有一位问米婆,远近闻名,是真有能耐,但对方问米通神,也不知碰到了什么忌讳,竟直接昏死过去,至今还没醒来。”
“哦,人在哪?”
“就在庄上,派人伺候着。”
李衍听罢,和王道玄互相看了一眼。
问米通神,毫无疑问,是觉醒了少见的意灵根,能够通过术法和物品,感受到普通术士难以察觉的信息。
六根神通之中,最为玄乎。
其碰到了怪事昏迷,绝对有大问题…
…………
关陵在城北十五里,关家村就在城外七里处,没过多久,众人便来到村中。
这个村子年代古老,许多百姓家中的房屋,底座都是巨大岩石,分明是从古代军堡上拆卸而来。
村中布局,也很有讲究。
隐约能看出军中阵势,严整规范。
村里还有几个大空地,上面有少年练拳习武,光着膀子大声呼喊,浑身腱子肉。
然而,练的却是唐手拳。
此拳又称“搪手拳”,取“搪挡遮拦的散手招法”之意,因其在唐朝大为盛行,而改称为“唐手拳”。
见李衍疑惑,关培德有些不好意思道:“历经多年战乱,先祖武术早已失传,因此关家子弟练的主要为唐手拳。”
就在这时,他们经过一处房屋。
只见那里围了一堆人,正帮忙上梁。
李衍正要离开,但抽了抽鼻子,忽然停下,眼睛微眯道:“这里怎么回事?”
关培德开口道:“是村中一户姓吴的外姓人家,年前盖房子,开始上梁。”
“虽说村中有事,但也不能耽搁。”
“嗯,先看看。”
李衍二话不说,下马凑到旁边观看。
关培德虽有些奇怪,但也只好跟在旁边。
鄂州建房起梁礼仪,一般由木工师傅主导。
只见东家已在堂屋中间放了一张方桌,桌上放两块砖,木梁被横放在桌子上。
此外,还有一个香碗、两只红蜡烛、两个茶碗,碗内摆清香一束,黄裱纸一刀,一把酒壶,三个酒杯,两袋粑粑等祭品。
木瓦工站在两旁,一只雄鸡捆好丢在桌下。
那东家是名黑瘦汉子,他把蜡烛香火点燃,恭敬跪拜,满脸虔诚,口中念念不停。
木工掌墨师傅走到桌前,高呼道:“莫说鲁班来的迟,正是起梁时。莫说鲁班来的早,此刻起梁正正好!”
说罢,从梁头到梁尾,将五尺布挂在其上,又将斧头系在梁把上。
点几炷香,对着梁木作揖,高呼道:“良木听风,叫声良木,细听分明。
“汝身在仙山上,长在峻崖下,乃是稀世良才,气候已成,正堪大用,当保万事平安,特此奉来!”
说罢,又将桌下的雄鸡拿上来举到桌前。
他一边呼喊,一边掐破鸡冠,将冠血分别抹在木梁各个地方,念道:“金鸡飞过梁,子子孙孙在朝堂!”
话音刚落,就瞪大了眼睛。
只见那木梁之上,竟开始渗出猩红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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