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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出现,黑暗中带着暖意。二狗先是松了口气,但看到眼前场景,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只觉后背冰凉,手脚发软。
前方是座山谷,面积并不大。
靠近山谷后方有座山神庙,年久失修,早已破败不堪,几名身强力壮的乞丐在外把守,个个浑身油腻,长满脓疮。
而在破庙周围,则是大大小小的帐篷。
处处篝火,架起一口口大锅。
至少数百名乞丐汇聚在此地。
年迈的白发苍苍、形容枯槁、两眼发白,蹲在那里如同一具尸体,没有半点生气…
年幼的不过七八岁,个個破衣烂衫,脸蛋漆黑,一些甚至还有残疾,围在大锅前奋力煽风…
这些西行乞丐做饭,也有自己方式。
他们将所有乞讨来的食物集中,无论是馒头包子,还是一些发霉的饼子,甚至酒楼的剩菜,全都倒进一锅大锅中进行熬煮。
很多东西都酸了,散发的味道可想而知。
即便如此,乞丐们还蹲在火边咽着口水。
让二狗发毛的,则是另一头。
在那边有块空地,身强力壮的乞丐全都集中在此,人人手中拿着打狗棒,围成一个大圈,不停敲击地面。
空地中央,一只野狗四处乱窜。
这种乱葬岗的野狗,吃死人肉,吃的两眼血红,体型不输于饿狼,脑袋上还有经年累月撞棺材磨出的大包,可谓是凶悍至极。
但如今,却惊慌失措,发出阵阵呜咽。
在打狗棒密集的敲击声中,它似乎迷失了心智,鬼打墙一般绕着圆圈,就是不往外跑。
而在其周围,则是一条条毒蛇,抬着脑袋张开獠牙,发出嘶嘶的声音,找空就给那野狗一下。
很快野狗就中毒倒地,僵硬颤抖。
而周围毒蛇则一拥而上,顺着其口腔七窍钻入…
二狗哪见过这诡异景象,立在原地,手脚冰凉,一动也不敢动。
“走了,等什么?”
前方带路的老丐看到,便是一声呵斥。
“是是。”
二狗连忙跟上,缩着脖子很是低调。
亦步亦趋,跟随老丐进入破庙。
“大爷,人来了。”
老丐躬身禀报,随后退到一旁。
二狗咽了口唾沫,偷偷抬眼打量。
只见原本矗立神像的石台上,山神爷的雕像早已被搬走,取而代之的,是一名肥头大耳的乞丐。
他体型硕大,袒胸露乳,肚子上的肥肉堆了一层又一层,光秃秃的脑袋油光锃亮。
侧躺在上面,身上同样长满了癞疮。
此人,正是咸阳西行的丐头。
他为人神秘,很多年前就已在咸阳扎根,也很少与城中帮派打交道,乞丐们都称其为山爷。
一股刺鼻的臭味涌来,二狗恶心的想吐,但哪敢露出半点异样,恭敬拱手道:“小的见过山爷!”
“嗯。”
丐头山爷极其肥胖,眼睑鼓的和灯泡一样,即便努力睁眼,旁人看到,也好像只是开了条缝。
他打量着下方二狗,不咸不淡道:“铁刀帮,帮主是那老猴子的徒弟吧?”
“我和你们井水不犯河水,来此作甚?”
二狗连忙拱手,也不废话,开口道:“帮主想请您出手对付几个人,都是外地来的,不懂规矩…”
将事情经过说了一番后,他又从怀中取出几张银票,谄媚笑道:“对您来说,不过举手之劳,这是孝敬您的。”
这些银票总共有三百两。
说实话,比从春风班主儿子那坑来的多。
但是到如今,已不是钱的问题。
郑黑背宁愿花些银子,也要将这件事情平息。
丐头山爷瞥了一眼,似乎毫无兴趣,摆手道:“走吧,穷家门的留不住钱,更不是别人的打手。”
“这…”
二狗急了,“山爷,都在咸阳混饭,低头不见抬头见,您顺手帮个忙,铁刀帮一定会记着您这人情。”
丐头沉思了一下,“人不人情的无所谓,银票也拿走,但你们要帮我找一个人。”
二狗有些疑惑,干笑道:“山爷说笑了,您的徒子徒孙遍及整个咸阳,论消息,恐怕比我们还灵光吧。”
丐头淡淡道:“穷家门的,又不是荣家门的老贼,祖上的规矩,就是不能进门,走千家,串万户,也只敢在别人门口转悠。”
“况且有些地方,我们刚靠近就会被轰走。”
汉子顿时了然,“您要找什么人?”
丐头山爷缓缓起身,抓了抓油腻的大肚皮。
“几个月前,城外古水村被刀匪袭击,整个村子付之一炬,你可曾知道?”
“小的知道。”
汉子笑道:“那件事是内贼勾外匪,可笑的是,那陆员外的小妾还大肆卖地,同时坑了几家,当真是手段了得。”
“您要找她?”
“实不相瞒,这肥羊我们也在找。”
“不是她。”
丐头淡淡道:“是另外一个小妾,如果我没猜错,此刻还藏在这咸阳城中!”
…………
正如王道玄所说,次日雨歇,天空放晴。
一大早,三人便到了春风班大杂院。
今日的王道玄,换了一身整洁道袍,家伙事全都放在一个类似书生书箱的背篓中,由沙里飞扛着。
到了地方,春风班的人早已聚齐。
自从昨日铁刀帮的人离开后,就再没有上门,算是睡了个安稳觉,但谁都知道,这事还没完。
不管班主儿子是多么无辜,被人坑害,铁刀帮做的那些借条,可是滴水不漏,到哪儿都占理。
即便不来骚扰,告到衙门,他们也吃不了兜着走。
生气、无奈、愤怒都没用,现实就是如此。
他们这些人,平日里见着官老爷都要躲着走,哪里比得上这些游走于黑白之间的家伙。
津门那边的锅伙,甚至敢吃仓讹库,从朝廷手里挣安家费!
因此,他们如今也只有一条路选:
唱鬼戏!
这种活可不少,有些地方经常出事,或祖宗祠堂不安稳,还有红白喜事出了岔子,又不到请玄门正教做法事镇邪的地步,就会请人唱鬼戏安抚,酬劳很是丰厚。
而这头一步,就是请来一尊镇得住场的阴神。
看着一脸决然的春风班众人,王道玄暗自叹了口气,面色却越发严肃,“诸位,可知道规矩?”
“贫道再说一遍。”
“午时出发,晚上到达乱葬岗,找着地方后,所有人净手,在贫道的做法过程中,默唱请神词……”
“记住,上山后碰到什么动物,都不可呼其名,老虎为‘大虫’,熊是‘老爷子’,雕是‘座大爷’,刺猬是‘白二爷’,狐狸是‘三太爷’,鬼魅是‘清风爷’…”
“贫道也不知会请到什么,因此都客气点,你也说不定哪个有了道行,生了灵性,来给你捣乱…”
“还有,法事过程中,一句话也不能说。”
“贫道什么时候说‘来了’,你们便齐呼‘接住啦’,随后立刻下山,无论背后有什么动静,都不可回头…”
王道玄交代的很仔细,不敢有一丝疏漏。
说实话,这种请神的法子,很多戏班子都会,甚至每年都要来一次,而且有说法和兆头。
羊、狗、牛、和善的清风都是吉兆,碰到野猪最好,寓意诸事吉利。
若碰到兔子和飞禽,则代表一年东奔西跑。
当然,他们很多时候都是自己来,听到动物的叫声就跑,也不知请到了没有,有些甚至只是仪式。
而春风班却又不同。
想请来镇场的阴神,又不弄出人命,中间就不能有半丝差错,甚至那些不太明确的禁忌,都要遵守。
王道玄在那里讲解,沙里飞则凑到了李衍跟前,面带愁容低声道:“早晨去了茶楼,听到些消息。”
“周蟠那老猴子已入化劲,自然不会出手,但他手底下有几个徒弟,皆练成了暗劲,都想打死伱,讨老猴子欢心。”
“我还打听到一件事,你父亲李虎在世时,和咸阳府衙的捕头关万彻相交莫逆,不如请他帮忙说和……”
“关万彻?”
李衍听到后眉头一皱,随后嗤笑道:“父亲在时,从未说过此人,这么多年也从未登过门,想来即便认识,关系也一般。”
“这擂台,只能靠我自己!”
“靠你?”
沙里飞气得够呛,“你才多大,即便有潜力,也不过明劲巅峰,人家一抬手,劲力便可贯穿内脏,打得你吐血。”
“怎么打,上去找死么?!”
李衍没有说话,而是盯着自己手掌,随后轻轻放在旁边一颗小树上,深吸了口气,猛然一摁。
哗啦啦!
满树枝叶,纷纷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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