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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路梦他们确认的那样,与高墙盾卫亲近,甚至掌握了整片野民们生活的外郊,那都不算是控制了哀矿镇——这里有着大片的矿区以及皇城废墟,如果只是做到了前者,就只是拥有了在一座牢笼上署名的权力而已,没有实际意义。天心利正同样清楚这点。
他深知凭借个人力量,这次领军入驻、重返哀矿的行动无法解决所有难题。城市的迷宫般的地下通道网络和错综复杂的势力分布,都需要更多的力量才能真正掌控。
“所以……他希望找上你?”玻微微动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武器,“一探哀矿镇的核心。”
天心利正虽未明确提及合作,但已暗示将约束开顿城的军队,只守住现有控制的城墙段落而不继续扩张,划出明确的缓冲区。他们的真正目标是直插哀矿腹地。
开顿城在南,路梦等人在北,两支队伍将形成对峙之势,共同深入这座荒废已久的皇城旧都。
“这样,若是遭遇了什么事情也可以分担压力,或者说让对面吸引火力;同时,能找到些什么收获,则是各凭本事。”路梦说道,“但无论是什么结果,等到我们一汇合……最后都将彻底地肃清这座城邦。”
玻轻哼了一声,不说话。
路梦没再提信里的内容,而是转头提起了另一件事:“在你们看来,天心利正是个什么样的人?”
“必须要除掉的强敌。”反蓄奴者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但是说完,她又摇了摇头:“也是一个暂时动不了的人。”
一来,是因为实力。
刺杀之道本就是以弱胜强,天然处于劣势,从天心利正出击逼退迪乌来看,他们反蓄奴者里的几位战争级浪人如非联合出手,要么单打独斗就奈何不了对方。
再加上开顿城。
天心家的当代大领主四郎大人相比起这位将军,虽说都传闻他性格软糯不强势,可在城邦的治理以及守卫经营上却是条条有理。
天心利正如果退居开顿城,想要杀他的代价还要再翻几番。
城墙上密布的岗哨、巡逻队伍,以及鱼叉炮就是最好的证明。
不过,这都只是次要因素。
“二来……你们在担心鱼岛和南蜂巢。”路梦缓缓接上玻的话。
反蓄奴者的总部,就在东边的斯托伯冒险,哪怕刺杀天心利正有着诸多困难,可如果灰下定决心,或者锡拳亲自出手,结局都不会有太多变数。
但后果,可能是严重的。
天心利正坐镇南联合城,这可不是说说而已,在大陆的最南方有着鱼形人以及南部蜂巢的威胁,前者数量繁多生命顽强,后者嗜杀血腥蛮不讲理……无论是哪一支,都是足以毁城灭族的存在。
未来可能还要加上人皮匪帮。
路梦在心里默默补充。
南部蜂巢据守皇家山谷暂且不论,他们会袭击抓捕任何进入山谷的外族人却少有扩张的意向,然而鱼形人盘踞的鱼岛,却是时时刻刻没有忘了往大陆的方向冲击。
如果不是开顿城作为中流砥柱,恐怕大半片骸骨荒原都要有鱼人肆虐——这座城邦之所以会发展成为兵甲重镇以及出了像天心利正这样的猛人,并非是没有道理。
都是历练出来的。
或者说,被逼的。
反蓄奴者的确以联合城以及他们背后的商人行会为敌,可并非是无脑地反对:再烂的秩序也是秩序,在还没有掌握重建废墟的能力之前,贸然地推翻甚至可能造成更大的破坏。
显然,开顿城这座特殊的城邦就被列入了其中,它拥有废品大师这一生产集团,又处在对抗异族的第一线,是兽灾之中人类难得的堡垒……作为它的守护者,天心利正也就与‘暴徒’反蓄奴者们,达成了类似互不干扰的共存局面。
对双方来说。
都既是制衡,又是妥协。
可以想见,在出现有人能够替代天心利正的地位之前,这样的局面都将继续维持下去,难以打破。
所以在得知路梦收到了来自天心利正的信件后,玻的反应才出奇地平静,一方面既不意外、觉得这像是那名联合城将军会做出来的事情,另一方面也并不违背他们自己的立场。
如今在南方贵族一致认为,北联合城乃至商人行会与龙恩才是他们大敌的情况下,一位闪地的血之主……红之王出现在这里,就并非没有与之合作的可能。
到现在,玻才更加明白了灰先生与路北游当初的计策:龙恩最擅长借刀杀人,稳居幕后看着自己的敌人斗得两败俱伤,其中南方诸邦无疑是他曾经可以借助傀儡皇帝调动的最强大也用起来毫不心疼的势力。
但是现在,刀柄倒转。
利刃不仅指向了他自己,甚至他的两位敌人,还有合作的可能。
虽说其基础相当薄弱,也只可能只有这一次,但依旧是对于商人行会无比不利的信号。
“所以,你要答应吗?”
玻问道。
路梦缓缓点头。
这其中还有更多复杂的牵扯。
比如推动天心利正改变的,极有可能是科隆斯、漂泊终地两座城邦的怂恿与利益;另一边开顿城还与洼地泻湖的守望者有过合作……
虽说其计划还没来得及生效,就被路梦快速击破,而且合作方秦已经身死,按理说根本无需继续履约——但据路梦的了解,天心利正或许就是世界上真的会在乎这种事的异类。
这样的合作,摇摇欲坠。
基础甚至还不如他与一些敌人间的默契来得牢靠。
但不管是有怎样的隐情,路梦对天心利正的了解要远胜他对于自己,就算齐头并进,这边也永远不亏。
“不过,这事情还真是少见,就算是灰先生,恐怕也第一次听说吧?”玻见到路梦点头,就知道事情已经敲定,她松开心弦的同时也换成了闲聊的语气,“作为对面立场的人,居然是天心利正先抛来了橄榄枝。”
青年放下信纸的时候,她因好奇上前自己打量了一下,随即就肉麻地转开了视线。
相比较起路梦,天心利正确实成名已久,是已经坐实了地位的老牌强者,而当初即便是当初浪人迪乌带队进入闪地时都对这位红之王的实力估计有所不足——却没想到天心将军反而如此重视他。
开顿城后继无人,南方诸邦近来也没有冒出什么值得大力栽培的后进,玻甚至都有些怀疑天心利正在给自家人勉励表彰的时候,有没有如此上心过。
“……那倒是不一定,我就见过另一例。”路梦随口说道,他心里却是记着另一件事。
开顿城允诺不在哀矿镇内继续扩张势力范围,之前的那队重装武士真的就是使节,来送达了信件之后当即离去并未停留,搞得高墙上的盾卫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这绝不是天心利正吃亏。
他们已经占据了近四分之三的哀矿城防,加上高墙盾卫的天然倾向,剩下的那一部分还要划分出缓冲区避免双方爆发冲突……
可以说,路梦现在只是确定能在哀矿镇立稳了脚跟而已。
但这样一来,他要找的一个人,现在应该是在对方的控制范围之内。
“正好,这就当是我的条件。”
……
……
麻履素衣的男人睁开眼睛,他的屋子里烧着香料,散发出一股令人昏昏欲睡的馥郁之气。
即便是顶级的富贵人家,也不会一次性点燃投入这么多的香料。
不过,天心利正并非因为奢侈,而是哪怕外表上看不出什么,但多年的征战与劳损已经在他的身体里积攒了太多的疲惫,如果不是用这么高浓度的香气转移注意力,一个人的时候他都甚至可能难以入睡。
快刀杀人并不可怕。
难过的是一寸寸地磨。
前不久那位洼地泻湖的秦为此还投其所好地送来了一些“新药”,说是能让人忘记苦痛……最后还是被天心利正给婉拒了。
他明白,这是试探。
也是示威。
作为开顿城的守护者,很早开始就筹划着寻找有望的继任者,只可惜城邦里的孩子这几代都不是很争气。
唯有最近新出来一个年轻人。
很是才俊。
让天心利正很感兴趣。
只不过,对方的出身似乎是个路姓的小世家,虽然也算是贵族,但背景势力在其他人眼里要接开顿守护的班可就远远不够了,加上他们的家主之位还空悬,那年轻人就是独苗了。
家世,提供不了什么支持。
更何况,即便是从个人实力上,那名为路北游的年轻人在一些老军官眼中,二十出头的年纪才混到个先锋运粮官……
也算不得多么出色。
比起他们视若神明的天心将军,更是差远了。
所以也不怎么服气。
不过,只有天心利正调查过,而对方的天赋也让他大吃一惊:这路北游习武的时间不到短短两年。
此前一直是个纨绔子弟。
直到家逢变故,才发愤图强,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除了习武之外。
他还化名‘路梦’,在一名开顿城废品大师的手下学习锻造的技艺,没过多长时间就登堂入室。
而这偏偏,
正是天心利正的强项。
可以说,路北游的成长轨迹,无一不投其所好……若非知道不可能,他都要怀疑这是否是有人以读心术看透了自己的思维。
然后精心设计的。
这一消息天心利正并没有透露给其他人,他知道过度的关注反而会害了正在成长中的帝国才俊,就像麦苗还没有成熟就因为想要起快点长高而拔出一大截一样……是以除了有时手痒,他也隐藏身份,去指点了几手刀法尤其是锻造技巧外,其余时间并没有去接触。
就连明知道有其他派系的人,在军中安插眼线、暗中欺压路北游,天心利正也并没有去去理会。
在他看来,想要成长起来,经历这一点的磨砺与挫折是必要的。
就如钢锤百炼。
并且不出意外,路北游已经解决了问题:天心利正前不久在军帐议事时,见到一些兜帽侍卫脸色都不太好看,而他们正好是安插眼线的几个别家……哪怕现在的天心利正心境已经相当淡然,对大多数的事情起不了波澜,可看到这一幕他还是久违地有些好笑与爽快。
不愧是他看中的人。
整整一周才休息了两个小时的开顿城将军给自己倒了一杯清水,看着窗外齐整的军营、破败的废墟、苍黄的天空与不落的双月出神。
突然,传令官赶到。
“将军不好了!”军官气喘吁吁,“张节、陈庆、色云……他们已经好多天没来点卯了。”
说是没有点卯,可这是在行军途中,缺席不到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总不可能是有人放弃开顿城军职,投降投奔了野民。
“哀矿镇中危险重重,作为军官更要遵守军令,我听说他们几个平日里私自还开酒戒、玩女人……如果真的丢了性命,也怪不得别人。”
天心利正淡然地喝了一口。
传令官提到的几人,巧好就是那些监视路北游的眼线……只不过天心利正也没想到,那个年轻人看着还带有些纨绔习气,做起事情来却是丝毫不手软,有些狠辣。
慈不掌兵,本该如此。
军官见将军这幅模样,便咽了咽口水,将那些各城邦贵族监军责问催促的话吞回了肚子里,不再转述。
他知道天心将军不在乎。
“将军……”可是,还有一件事,他不得不说:“路兄弟……也不见了。”
噗!
军官在一瞬间好似听到了一大口喷水声,可眨眼一看房间里并没有水雾,只是残留着一点湿气。
而天心利正,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你说什么!”
“他,他说是去追溯丢失的粮食……”军官瑟瑟地说,“可是属下检查营中行李,发现路兄弟的行囊全都不见了,还带走了他自己私下打造的许多刀剑兵甲……将军,您说……”
“他会不会是投敌了啊?”
话音刚落,一道残影夺门而出。
军官只在模糊的背影中看到,天心将军的衣摆似乎被打湿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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