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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锁平躺在江昭棠手上,那枚银锁自从幼时便常见他挂在身前,从未取下过。它锻造的纹理很精致,锁心是块成色极好的玉石。十多年也不见有半点斑驳,可见主人对它有多么珍惜。

    这...怎么有种交换定情信物的感觉。

    我没有伸手去拿,抬眼疑惑地询问他:“给我做什么,替你保管吗?”

    江昭棠简单地吐出两字:“送你。”

    这话简直骇人,无缘无故送我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怎么能要?

    “这贴身保平安的东西你送我干嘛?”我半是好笑,半是坚定的摇头拒绝他,“我不能要的。”

    江昭棠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听到我说不要后,脸上的笑容淡去了几分,眼里更是蓄上些许我看不懂的情绪,细看又觉得他好像很委屈,俨然一副被欺负了的模样。

    这是什么表情。

    江昭棠硬是把银锁塞给我,推拒中银锁上的一排小铃铛在碰撞中,发出叮铃清脆的声响。

    他的手暖烘烘,捂得银锁也染上了他掌心的温度,我力气不如他,也拗不过他,只好先收下。

    见我没有再抗拒,江昭棠眼底又覆上笑意,许是怕我反悔,连忙退了好几步,担心我把东西塞回给他。

    “你为什么一定要送我这个?”我挺无奈。

    江昭棠笑意柔柔,垂在腰侧的手细细磨砂着荷包,“这个银锁是我全身上下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了,我用这个换你的荷包。”

    你不是还有很多钱吗?

    我干笑,“这荷包是我绣岔的,用来换你的银锁,你可要亏大了。”虽然我绣工自我肯定的是一级好,毕竟那是父亲在我年幼时手把手教出来的,但用的都是相对较为便宜的料子,二十文的布料,我能做五十个。

    而且他拿走的那个,本来想绣朵梅花,结果绣废了,看起来像狗爪,成了个残次品。

    江昭棠的眼神温柔的不像样,声音似呢喃般道:“我怎么会亏呢。”

    “可是......”

    我还想说什么,江昭棠却摆摆手,不给我说话的机会,一溜烟跑出了房外,话语轻快昂然,“我先去找林公子,在走之前把欠他的还了。”

    他步履轻盈,发丝和衣摆舞动飘扬,很快消失在视线里的背影,倒教人看出了他此时的雀跃。

    江昭棠再高兴什么?因为我收了他的礼物,还是我给了他荷包,值得这么高兴吗?

    他是不是......

    我脑中闪过一个甚是荒谬的猜想,但几乎是一瞬间被我否决了。

    呸!我可真敢想,谢珂的事还没有汲取到教训吗。

    我摇摇头收回视线,垂眸看着手上的银锁,落日的余晖透过窗户纸照射进来,银锁在黄昏下闪着细碎的银光。

    落夜后,张府四处掌灯,我站在府邸的大门口,一如初来时的情景,道别的话也说了,现在只等江昭棠和林文生说完话出来。

    还没等多久就瞧见前面一对推搡的人影从拐角处出来,我抬起手中的灯笼仔细看,原是林善推着林灵赶了出来。

    我俯首,“林小姐,林公子。”

    “我们出来送送张娘子。”林善率先说话,他眼睛在摇曳的烛灯下闪着盈盈光亮,虽然在与我说话,手上却一直将林灵往我这推。

    “哎呀别推,我知道了怂包!”林灵优雅地翻了个白眼,这次林善倒是没有与她呛嘴,而是垂下手乖巧地站到一边。

    “张姑娘这个送你。”

    林灵走至我面前摊开手,她的掌心上是一对用金子打造的耳饰,黄灯烛火中还发出亮眼的光。

    “送,送我?”我指了指自己,发出疑问。

    林灵眼中似有几分难以抑制,对送出手的礼物止不住的嫌弃,她语气里满是歉疚,“我知道这个礼物很寒碜,但,但此去一别,不知何日才能见面,还是务必请你收下。”

    我连连摆手,“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是这个礼物太贵重了,我没有什么值钱的能做为还礼。”

    “你不嫌弃就好。”林灵拉过我的手,把这对金耳饰塞到我手中,她回头看了眼林善,视线一对又翻了个白眼,转过来犹豫了下,才开口道:“张姑娘可有香囊,用香囊来还礼就行。”

    自小长在乡野,从来没有佩香囊这一说。我有些不好意思,人家提出了想要的还礼,却只能如实相告。

    贵的礼物给不起,这种常见于姑娘家的东西我又没有,更不好去收人家给的礼物了。

    我正要把耳饰还给她,站在一旁沉默的林善突然说道:“没有香囊的话,那能把你的荷包送给我...我妹妹吗?”

    荷包?

    我当即扯下刚挂上去还没有捂热的荷包,这个比送给江昭棠的精美多了,绣的是朵完整的梅花,刚来青州时,路过一个街摊,见着荷包绣得甚好,索性就买下来了,一直没有用它来装东西。

    不过怎么今天一个两个的,都打着我荷包的主意。

    我刚递过去,想了想,又收回来,“这个荷包不值几个钱啊。”当时花了十二文钱买的,这对耳饰当了,能买一屋子这种荷包吧。

    “没关系。”林灵一把从我手中夺过去,开玩笑似的挑挑眉,“就喜欢你自己戴的荷包,别人的都不行。”

    那挺抱歉,这也是我从别人那买的......

    “娘子!”

    江昭棠的声音打断了我想坦白的话,他笑着朝我奔过来,带着些许少年朝气,看来能离开青州府他很高兴,但也确实是停留在这儿挺久的了。林文生紧跟在他后面跑,毫无形象可言。

    林灵听到声音,头也没回,立刻将荷包往袖口里塞。

    江昭堂眼里全是我的倒影,丝毫没有注意到林家那两兄妹,他嘴角扬着化不开的笑意,“我们走吧。”.......

    “...好。”我看他的眼睛有些出神,片刻后才瞥开眼,朝林文生拱手施礼,再次为这些天来的照顾道谢,“林大人保重。”

    酒吧内重金属音乐反复刺痛耳膜,舞池中央男男女女随着节奏扭动火辣的身姿,而我穿着大袄把自己裹得像个毛球,窝在吧台的角落一个劲灌酒,与这喧嚣的场合显得格格不入。

    外面刮着四级冷风,里面暧昧燥热的气氛恰到好处,我拢了拢身上的棉袄,试图捂暖那颗比天气还要湿冷的心。

    被男人伤透心的我轻抿了一口小酒,低头打开手机微信发送聊天。

    “大哥,你来了没,再不来你就只能在明年的今天到我的坟头烧香了。”

    对方正在输入中~

    两分钟后。

    我:???

    “不如直接给我转账,我能自己回去。”

    消息石沉大海。

    我猛灌一口酒。

    没事,酒吧不打烊,能等,不急。

    “帅哥喝一杯?”

    坐在吧台C位蓄势待发已久的辣妹貌似从形形色色的男人里挑中了对象,准备重拳出击。

    球鞋踏石砖板的声音渐进,余光中我瞥见了秀颀清瘦的身影走来,黑色的卫衣配黑色的工装裤,通体一身黑,挡住了刺眼的光线。

    “谢谢,不过——”清冷礼貌的语气陡然在头顶上方响起,带着点疏离感停顿了一下,“我更想喝这杯。”

    青葱五指赫然夺去了我刚送到唇边的酒杯。

    “靠!是哪个逼崽子?”

    我嚷嚷着,酒精有些上头脑袋昏胀,抬眼正好对上了那双黑如深潭的凤目。

    半响,顾笙低垂的睫毛,眼角眯出一丝微凉的弧度。

    “是你爸爸。”他勾着慵懒的笑意,晃动手中的酒杯,在我惊愕的目光下仰头一饮而尽。

    刺眼的光束灯忽明忽灭,彩色昏暗的光变得柔软,柔柔地扫过他轮廓分明的侧脸。

    高脚杯里的酒水从顾笙的唇角溢出,顺着下颚线,在灯光的照耀下,勾勒出一道晶莹的弧度,一直划到颈间直至消失。

    看着上下滚动的喉结,我也跟着吞咽了口唾沫敛回视线,面色酡红,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涌上来了,我感到全身开始燥热起来。

    “砰”的酒杯重重撞击桌台的一声响,我缩了缩脖颈。

    乖乖,我有点害怕。

    躁动的Dj音乐还在循环萦绕耳边,沉默了一会,少年沙哑的嗓音措不及防地穿插进来:“还不走?”

    我抬首,义正言辞地开口,“大哥,咱喝酒还没给钱呢。”

    是的,没错。

    我一个劲在那里灌酒并不是因为伤心过度(主要是那个渣男还不配),而是想要离开的时候,打开支付宝发现里面只够付酒钱的零头。

    特别吉利的数字,66.6。

    为了体现被绿的痛苦,我开始就点了最贵的威士忌。

    这件事告诉我们不要在任何不清楚自己财力的情况下装逼,就算是失恋了也不行。

    怕被调酒小哥看出我囊中羞涩的内在,故意装作若无其事接着点酒。

    打开手机微信,疯狂扣字——以下是我们的聊天对话。

    爱拼才会赢:在吗在吗,江湖救急!!!

    顾-我儿:急什么急?你不是谈美美的恋爱去了吗?

    爱拼才会赢:我可去他娘的恋爱!你看,今天下的雨是我流的泪。

    顾-我儿:沉默jpg.

    顾-我儿:你哪来那么多骚话?说人话。

    爱拼才会赢:我现在在酒吧,口袋空空,快来捞我。

    顾-我儿:地铁老人问号脸表情包jpg.

    顾-我儿:你去酒吧喝酒了?还没带够钱?

    顾-我儿:哪个酒吧?定位!

    看着手机里对方好像比我还急的样子,我本打好的一句“不然你就只能在酒吧的小黑屋里看我给人洗一辈子碗了”还没发出,默默的删除。

    点击发送定位。

    四目相对,顾笙眸中涌动着我看不懂的复杂情愫,“你也只有这个时候能想到我了。”

    我不敢说话,窝着头当蘑菇。

    渐渐波澜平息,他移开眼,微不可闻的叹息从鼻腔哼出,转过身背对着我缓缓蹲下。

    “给过钱了,走吧。”

    许是因为下过雨的原因,街道上除去风呼啸的声音外静的一批,街灯的光亮夹杂着细微的毛毛雨,雾气蒙蒙带着一种静谧的美感。

    我趴在顾笙的背上,感受他胸腔的震动,一路上絮絮叨叨的讲着我接到了渣男说交往的电话时是怎样的兴奋,来到指定地址却亲眼目睹自己被绿又是怎样的难过。

    以妈为中心,以爸为半径,360度亲切地问候渣男的祖宗十八代。

    骂累了就歇会,歇完了接着骂。顾笙背着我走,全程没插一句话,他轻轻呵出的气体消散在空中,拖在双膝下的手往上掂了掂,“何葎。”

    我:“嗯?”

    他:“怎么听你的语气,感觉你还挺难过。”

    我:“嗯???”

    听听这是碳基生物能说出来的话吗?我可是头顶着呼伦贝尔大草原啊,能不难过吗!

    “可是为什么?他又不是楚彦。”

    轻飘飘的话随着风消散在空气里,也只消这么一句话堵住了我满腔愤懑。

    2

    其实我并不爱只在口头上交往过十分钟的男友,而是爱他这张与楚彦有着六分相似的脸。

    高中时期的入学典礼我认识了楚彦,准确来说是我第一次见到他。

    他和顾笙做为新生代表,站在演讲台当着全校师生演讲。

    温和的阳光下,温和谦礼的他散发着自信的光辉,用流利标准的播音腔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我站在班级的第一排,看着台上的他眼睛都直了。

    是一见钟情,还是见色起意,我分不清。

    只是在情窦初开的年纪,深深的被那个熠熠生辉的少年吸引住了。

    本只是年少的初始心动,可能从此以后再无交集,直到某天的课间我看见藏在心底的少年和我的发小勾肩搭背的走出课室。

    然后那点小心思开始生根发芽。

    回家的路上,我装作无意间问起:“你和那个楚彦很熟吗?”

    顾笙没多在意:“楚彦?我们是同班同学,关系也就……还行吧。你问这个干嘛?”

    我低着头踢着地上的石子,“没什么。”

    “你看上他了。”很笃定的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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