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挥动的骨鞭迅疾如影,只听一道响亮的破风之声,而后玉玲琅冷冷嗤笑,启唇道:“何止我们?”话音才落,围住他们的修士齐齐动作。霎时间魔氛冲天,剑气纵横,有灵力化为各色锁链,从四面八方刺向虞禾。她虽然修为有提升,剑法却没到精湛的地步,面对这样的阵仗仍是难以招架,不一会儿握剑的手便开始在剑气的震颤下微微发抖。
“你心中挂碍太多,心中清静,专注眼前的对决便好。”
正当虞禾心神慌乱之时,谢衡之的话从她一侧传来,嗓音仍是平和沉稳,似乎他被隔绝在了动荡之外,这些罡风剑气都无法伤他分毫一般。
而他气定神闲的姿态,似乎也令她动荡的心神稍稍安定了些,手中的断流也随着她越发熟练的剑招趋渐平稳。
曲流霞隔着一段距离,观察到二人对战的姿态,目光从修为大增的虞禾,移到了极少出手的谢衡之身上,他蹙眉凝望,片刻后出声:“不对。”
玉玲琅听到了他的话,正回头要问,不待她出口,猛然间天地震颤,一股浩荡的灵气从西南方涤荡而来,在场众人无不为此停滞了动作。
然而只是一瞬,那股震颤便消失了。
灵气震荡过后,但凡修为不算太过浅薄的修士,都隐隐约约感受到了变化的地气。
“是疆黎的方向。”
虞禾略显惊讶地收住剑势,紧接着便听到玉玲琅说:“晓日元君竟当真去修补地气了。”
玉玲琅在疆黎盘踞百年,疆黎曾是她的囚牢,后来却也成了磨砺她的福地,说是她的家倒也不为过。
扪心自问,她做不到像正道一般,为了块地界牺牲千百年的修为与性命。可她虽与正道不合,却也在感受到这股灵气的余波后,语气中流露出几分叹惋。
晓日元君的名号,虞禾曾经有三秋竞魁上听闻过,那位前辈算上去与栖云仙府的前任掌门文尹君同辈,是为一心向仙道的隐世高人,常年避世修行鲜少在人前现身。
据传谢衡之当初为祸世间,曾被晓日元君重伤,瞎了一只眼不说,半边身子也险些被劈开。
虞禾听到修补地气时有片刻愕然,下一刻金光宛如丝线,从四面八方织起天罗地网,将她飞扬的剑势压制住。
她余光看向谢衡之,见他不曾慌乱,也稳下心神,剑势不断变化,缥缈的剑影,锋锐的气刃,将逼杀她的武器招式纷纷挡下。
虞禾只觉得,手中的断流越来越得心应手。
然而面对这样密集的困杀,又有曲流霞和玉玲琅两位强敌,她早已没有余力在支撑。
谢衡之重伤未愈,又与乌山和自在飞花交恶,屡次替她拆下后方袭来的剑影,同样伤痕累累。
她已是疲累至极,倘若她当真难逃一死……
虞禾无法分神回头看谢衡之,她竭力眼下喉间涌上的腥甜,嗓音艰涩道:“谢衡之……或许我命该如此,你我的缘分走到如今,也算够了,往后你…
…”
不知何时,谢衡之已经闪身至她身后,猛然将她揽到怀里,打断了她未出口的话。
与此同时一声巨响,庞然巨物破土而出,掀起漫天飞沙走石。
层层鳞甲折射出冷而刺目的寒光,一声咆哮带出四溢的魔氛,震耳欲聋的同时也击碎了众人的截杀阵法。
更有近身者,在千年修为的威压之下,法器应声碎裂,伏在地上大口呕血。
“尚善?”
虞禾不免惊讶,此时此刻,尚善为何在此?
先不说如何知晓她被困此处,仅凭他们之间的交情,尚善也不像是能够为她而死的交情。
毕竟眼下正邪两方联手要献祭她,对身为魔族的尚善来说,她死了反而是一件好事。
同样是魔修,没了正道诛魔招式,仍是修为深厚的尚善占了上分。
趁曲流霞等人被虞禾与谢衡之牵制,蛟尾扬起一片乌云似的魔气,转瞬间烧成一片铺天盖地的黑火。
乍一看,便如同沸腾的浓墨。
在一片哀嚎叫骂中,尚善携着两人逃离了战场。
——
暂时逃离了追杀,虞禾坐在尚善头顶平复气息,仰头看谢衡之,他正望着天际不知在想些什么。
尚善朝着西方飞驰,正是日落的时候,一轮圆日像浸在金水里的珍珠,刺眼的光芒让虞禾有些睁不开眼。
谢衡之却像是感受不到似的,直直地看向前方。
金霞笼罩着他,映得他好像一尊发光的神像。连原本清冷的眉眼轮廓,都被这层光辉给隐去了锋锐,变得温和而沉静。
感受到虞禾的视线,谢衡之低头看她,问:“好些了吗?”
她摇摇头。
“我没事。”
说着,她指了指尚善,有些怀疑地盯着他看。
谢衡之苦笑一声,在她身边坐下。“他并未受我威胁”
“怎么可能?”虞禾有些不信,她敲了敲尚善坚硬的鳞片。“你这么有义气?”
魔蛟的鼻子里嗤了一声气,声音大得像风鼓。
他说:“我只有你一个好友,活几千年够久了。”
虞禾有些将信将疑,毕竟尚善之前可是惜命得很,哪里像是会觉得活够了的魔。
但人家都这么说了,她还这样将人往不好的方向猜,也是有点没良心,无论如何尚善的确是救了她,万一是真觉着魔生无趣,真情无价呢。
更何况尚善来得这样及时,多半还是受了谢衡之掣肘。
谢衡之听着并不言语,不动声色地睨了尚善一眼,面上冷冷淡淡的,寻不见丝毫感激。
虞禾百感交集地叹了口气,又想到许多人和事来。
霁寒声此刻是什么感受?还有鹤峰主和柳汐音他们,她的那些故人,是不是都在想办法找到她,劝她接受这不公的天命。
“今日的夕阳很好。”
谢衡之的语气,好似是在感慨什么,又像在安抚
她乱糟糟的心绪。
虞禾散乱的发丝被他拨弄至脑后,重新挽了一个发髻。
他这样不慌不忙,淡然到有点过分的态度,让她也升起一种事到如今听天由命的释然。
虞禾朝着日落处看去。
夕阳的变幻总在瞬息间,原本刺目的金光已经泛起赤色,似是一片金海上蔓延着烈火。
谢衡之伸手将她扶起来,她站起身,睁大眼目视前方。
入眼是开阔的天地,苍茫浑厚的山丘,亦或是川流不息的江河,都被余霞染上了一层耀眼的辉光。
那些霞光攀上他们的衣袍,随着高处的狂风拂动他们的衣衫,仿佛炽盛的火焰在跃动。
虞禾就觉着,这片火焰仿佛烧进了她的胸口,让她心底莫名也跟着发热,一股落泪的冲动无端涌上来。
她有不久不曾好好地欣赏过日落了,许许多多的麻烦缠上来,再好的风景也是无暇顾及。
细想之下,在悔过峰的那段日子,虽说杂务令人疲倦,倒也没消减她的闲情逸致,遇到了好看的风景,她还是会驻足静静地欣赏一会儿。
那个时候她还会想,不知相隔百里的晖阳剑宗,是否也有这样的好风光。
谢衡之以前总陪着她看风景,天各一方后,他是否还会停下脚步,温柔依旧地注视山川日月?
回忆到此处,虞禾情不自禁道:“你以前不喜欢看风景。”
谢衡之这样的人,再惊心动魄的风光,于他而言,与剑宗山巅的云雾并没有分别,不值得侧目,更不会为此有丝毫留恋。
虞禾想,那个时候,她在谢衡之眼底,也是这些云雾一样的。
他经过,将云雾搅乱,再毫不留恋地抽身离去。
当初耐着性子陪她去看那些无趣的湖光山色,只是落魄草的药性暂时迷了他的心智。
“是我变了。”谢衡之坦然承认。
很多他曾不以为意的东西,总是在后来与她分别后,才后知后觉地品味到其中滋味。
“日月变幻,万物生息,从前只觉得乏味。”
“后来看见什么,总是想到你,便又有趣了。”
谢衡之眉眼间浮起笑意,轻牵着虞禾的手,两人的衣带被风吹在一起,缠绕着像密不可分的藤蔓。
火海一般的夕阳,在他漆黑的瞳仁中烧灼,将他眼底冰凉与漠然尽数融化。
旁人不重要,九境也不重要,但因为有虞禾,这一切又可以很重要。
才经过一场恶战,虞禾心事重重,看到好风景的心情不比往昔。
“这夕阳也有趣?”
“有趣。”谢衡之言简意赅。
虞禾看着夕阳,目光却无法忽视那道狰狞的天隙。
那道猩红划开了九境的天空,仿佛是对着万千生灵张开的血盆大口。
此时此刻,想必尘世中也有许多人,正与他们一般在观赏落日的美景。
她的余生,或许还有许多机会与谢衡
之并肩欣赏风光。
而对于那些凡人来说,他们短暂的一生将于不久后终止,他们所能见到的余晖已经不多了。
到那个时候,她从人间走过,再看山川日月,心境还能如初吗?
——
天际的云霞由红转淡,那点鱼肚白染上紫云,最后一同沉入浓墨似的黑。
尚善越飞越低,落在一片荒野湿地中,隐匿了魔气化为小蛇,作势就要缠上虞禾的手臂,却被谢衡之拽了下来,像条树藤似的被丢在地上。
“自己走。”
他抛下一句简短的话,拉着虞禾从尚善身上跨过去。
或许是被谢衡之压制惯了,尚善敢怒不敢言,虞禾只听他含糊不清地抱怨了几句,口中碎碎叨叨地念:“亏我帮了你不少忙,好没良心,人族当真是信不得……”
虞禾边走边问尚善近日的变动,从他口中得知仙门百家与妖族联手,将魔域跑出来肆虐的妖魔朝着邽州与天墟赶回去了八成。
至于斩断九境地脉,以及再度封印魔域的人选,似乎还有待商议。
虞禾心中也明白,她作为最关键的一环,没有她身体中的法器阻止天火灭世。
封印了魔域又能如何,不过是徒劳无功,白白浪费了仙门大能的性命,仙门众人争执不下并不奇怪。
虞禾感到无言,只苦笑一声便不再说话。
湿地长着大片的芦苇,空气中能闻到水草的清香。此起彼伏的虫蛙鸣叫声,此刻非但不令人烦躁,反而只觉得心中平静。
夜深了,沼地渐渐升起薄雾,有星星点点的流萤飞舞而来,让荒凉的湿地多了几分梦幻。
虞禾扯了扯谢衡之的衣带,小声道:“有萤火虫,你看。”
“嗯,看到了。”
说完也跟着她停下脚步。
这些萤火虫就像是被什么吸引,不约而同飞来,汇聚如一条起伏的星河。
虞禾忍不住问:“你是不是用了术法,想要讨我开心?”
谢衡之正欲开口,一支飞剑寒光陡现,剑气拨开沉寂夜色,将汇聚的萤火惊散,直直朝着他的眉心刺去。
谢衡之略一蹙眉,却并没有及时出手。
虞禾有些意外,急忙起剑将锋芒打开。
直到背后一声剑器被挡下的嗡鸣声,虞禾回首去看,才发现他不何时用墨火挡下了另一只长剑。
那只剑悄无声息,没有带起丝毫气浪,也没有锋锐的剑意,以至于虞禾一时间没有察觉。
一剑在前,以剑招分散注意,令一剑藏匿在后,伺机而动取人性命。
“悲风泣月。”谢衡之眉梢轻挑了一下,评价道:“你那位好友的剑法精进不少。”
说完,双剑倏尔间飞远,无声隐入黑暗。
虞禾没想到连泣月都来追杀她了,幽幽地叹息一声,说:“是,竟能将剑意隐藏得这样好,我方才险些没有察觉出来。”
她倒是想说,她方才正在走神,谢衡
之什么时候反应那样慢了,那只细剑都快刺入眉心了也不见他挡招,好在她及时挡下,只差一点,他就成了泣月扬名天下的踏脚石。
“冲我来的,想必是有话与你说。”
谢衡之说完,薄雾之中果然渐渐出现了几个身影。
“泣月,还有……”虞禾的脸色微变,惊讶道:“柳汐音?”
泣月面上还带着歉意,背着两只剑就要上前,又被身后的琴无暇给拉住了。他下半张脸被面纱遮住,额前系着一块麻布似的抹额。
他警惕地盯着谢衡之,而后对泣月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上前。
柳汐音与顾微却一直走到他们面前才停下。
“师父,虞前辈。”
谢衡之朝着雾气沉沉的夜色轻瞥了一眼,意味不明道:“没有旁人了吗?”
柳汐音愣了一下,摇头道:“没有了。”
问完他便不再说话。
虞禾站着不动,断流也收了回去,她有些苦涩地开口:“是来抓我的吗?”
他们是书里的主角,是正道的栋梁,比她勇敢也比她心怀大义。
看到自己尊敬的前辈,在苍生陷入危难,本该毅然决然站出来之时,她选择了退缩,自私自利地保全自己,柳汐音也好,泣月也好,应当都为此感到失望吧。
“她不是,我是。”率先开口的却是顾微。
顾微眸光熠熠,在黑夜中宛如一双寒星。
“玉虚境上下为了平息魔乱已经战死一半修士,我父亲也葬身邽州。已经死了太多人,我不能让他们白死。前辈无辜,天下众生同样无辜,我没有其他选择。”
顾微说完,却迟迟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换做今日,送死的人换成柳汐音,你又会如何?”谢衡之问他。“你也会如此劝她去死?”
他说着,指尖隐约有流火闪烁,如果顾微的回答他不满意,下一刻墨火便会扑过去。
“她不想死,我会护她到最后,她选择牺牲,我亦不让她孤身一人。”
顾微说完,谢衡之指尖微弱的火光也随之不见。
说尽了,只是立场不同,哪有什么谁对谁错。
那些人要杀她是应该,她想保全自己也是应该,到了最后,谁赢了谁就是对的。
“师父……”柳汐音张了张口,又不知还能说些什么。“倘若……倘若虞前辈心意已决,你又何必为难她。”
一直到此刻,她还是更愿意相信,虞前辈是想要牺牲自我,只是苦于被谢衡之困在身边,不能做出自己的选择。
“为难?”他笑了一声,显然明白了柳汐音的意思。“我为难她时,你愿意替她说情,倘若天下人来为难她,你会如何?”
柳汐音抿唇不语,谢衡之凉凉道:“天下人用大义逼迫她是应该,我用私情为难便是不该,原来如此。”
顾微虽说得义正辞严,到底是心中有愧,被说得面色发白,僵持着迟迟不肯拔刀。
柳汐音似乎是有话想说(),却被谢衡之三言两句压下。羞愧与伤心一起涌上来?()_[((),眼眸泛起盈盈水光,话也不知该如何出口了。
那边的泣月看了半晌,终于忍不住甩开琴无暇的手,朝着虞禾跑了过来。
“前辈!”
泣月也颇为歉疚,羞愧万分道:“对不住了前辈。”
“你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虞禾虽然被逼得可怜,但她到这种时候还是很好说话的。只是有个谢衡之往她身旁一站,莫名就压得人不知如何开口。
他轻轻一瞥,就能吓得人脑子一片空白。
“我去跟她们说些话,你就不要跟过来了。”虞禾小声嘱咐他。
谢衡之点头,脚尖踢了踢卧在虞禾脚边的尚善,示意它陪在虞禾身边。
尚善愤怒地抖了抖尾巴,还是迅速跟了上去。
直到走出谢衡之的视线,柳汐音才闷闷地问:“师父也没办法了吗?”
虞禾苦笑:“没有了。”
“那前辈……是前辈自己的选择,还是师父他……”谢衡之的偏执和疯狂,柳汐音是见识过的,事到如今,她还是更想听虞禾自己的心意。
“是我自私,我不想死。”
虞禾答得坦然,柳汐音却又忍不住反驳:“前辈不是这种人,无论如何,这一切错不在你。”
泣月附和:“其实谢衡……谢前辈说得也有道理。”
但她紧接着又小声却坚定地说:“再过三日,瑶山也要与各大仙门追杀前辈,我也在其中。我……我答应了琴夫人,我要护佑瑶山和少主,还有天下苍生,今日过后,再见前辈之时,我只能……”
想到自己说这些话,与恩将仇报没什么分别,泣月更加羞愧了,眼神都不敢看向虞禾。
虞禾并不生气,他们都各有苦衷,各有要去捍卫的道,不分对错,只有立场不同。
柳汐音不说话,想必答案也是如此。
正因为几人心中纠结不下,才一路追踪至此,想见到她本人,好得到一个答案,让她们做好与她刀剑相向的决心。
虞禾忍不住想,其实她也有很多在意的人和事。
曾经她力量卑微,总有许多无能为力的时候,但如今,她也是有力量,能够保护什么人的。
琴无暇与顾微无言地跟在她们身后,虞禾走近了才确认,琴无暇额心确实系着一条麻布。
泣月注意到虞禾的目光,解释道:“掌门与诸位前辈为了修补地脉,损耗了大量修为,中间又遇上魔族作乱,已经殉道了。还有瑶山的诸位长老,为了护住云梦仙洲,也有好几位不在了……”
难怪……
疆黎有人修补地脉,云梦仙洲也有。
作为中州最大的仙门,想必栖云仙府也损失惨重,届时为了斩断地脉封印魔域,还要死许多人。
柳汐音一向坚韧,从不在人前示弱。如今看天命弄人,也体会到了两难全的滋味,面上难掩的伤感。
()她盯了柳汐音一会儿,低下头望着手中的长剑,指腹轻轻摩挲过剑身上的断流二字。
“你回去见到鹤峰主,替我给他传个话。”
柳汐音只听沉默许久的虞禾冷不丁开口,随即不等她开口应答,便感觉温热的指腹触上了她的眉心,一缕灵力恍然间已然落在她身上。
柳汐音反应过来,这是栖云仙府的传音秘术。
既然虞禾不想让旁人知晓,她也不必多问,可是……谢衡之知晓吗?
柳汐音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没有问出口,只说:“前辈在想什么?”
“我在想一个故人。”
虞禾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般,再抬起眼的时候,面上的郁郁之色已经不见,相反是一片明澈的坚定。
她想,要是重来一回,她也愿意替周师兄挡下那一刀。
细数一番,她也有很多,可以让她奋不顾身,以命相护的人。
有霁寒声,鹤峰主、柳汐音、宋师姐……还有——
谢衡之。
——
人影渐渐消失在薄雾中,谢衡之孤身站在芦苇旁,静看夜风拂动的芦花如雪浪翻涌。
散落的芦花似飞雪,悠悠扬扬地飘在空荡的黑夜里,又悄然落上他的肩发。
谢衡之抬手,轻而软的芦花落在他掌心。
本来约定过,今年再去雪境看冰灯会……
他垂眸一瞬,从来无波无澜的心中竟也感慨万千。
芦花在谢衡之掌中被紧握,又在下一刻随着他展开的掌心随风而去。
“出来吧。”他冷声道。
寒凉如水的夜色中,渐渐现出一抹白衣身影。
“谢衡之”,霁寒声见到他,那张温润如玉的一张脸,总是像凝结了一层冰霜。
谢衡之行事不讲道理,不择手段又善用心机,霁寒声向来信不过他。但这一回,尚善受谢衡之的吩咐,给他带去了一句话,又故意引柳汐音他们现身。
即便此回命丧此地,他也会来。
霁寒声眼中不减警惕,语气却又隐含希冀,甚至激动到声线微微颤抖。
“你真的有办法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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